第62章 狹路逢,鞭影搖紅冷(2)
2023-12-20 16:18:10 作者: 雪山小小鹿
可是,對於王爺今日過了頭的熱情,這幾名並不常跟在他身邊的心腹都十分納悶。
楚子淵立刻看向雲紫洛。
雲紫洛柳眉輕挑,對楚子淵道:「帶浩兒過去。」
說著將雲浩拉了過來。
她自己,可才不想去那男人的地盤,占那男人的好處!
但是,她更不想看到雲浩會因為淋雨而生病,所以語氣十分堅決。
楚子淵勸不動她,只得帶雲浩來到東北角,渾身巨冷的人對熱火有著本能的靠近,雲浩竄到柴火般,立刻感到渾身一陣舒適。
攝政王蹙了蹙眉,對身旁侍衛低語幾句。
那名受了吩咐的侍衛抱著一堆柴木送了過去,並為她燃起火柴。
楚子淵回來,幫忙扇起火,雲紫洛緩緩將濕透的面紗取下,露出一張絕美面龐,清澈的杏眸水汪汪的,和著臉上四落的水流,越顯梨花帶雨,嬌美無限。
只是,那倚在火堆旁的身體,被濕衣服勾勒出的曲線雖然完美,但整體上比以前瘦了不少。
攝政王輕輕動了動薄唇,卻沒有發出聲音,看著女子的側影,鳳眸間滿是擔心。
攝政王則斜倚在岩石壁上,眼睛不住往這邊瞄,目光茫然。
山洞外,大雨如注,絲毫沒有暫停的意思。
突然間,一名在外值守的侍衛匆匆跑了進來,「王爺不好了!內狩獵場的猛獸們開始四散亂跑了!雷聲太大,它們都是被驚嚇到了!」
雲紫洛聽了這話,一抬眸,眸中若有所思。
楚子淵以小棍撥著柴木,說道:「這事經常發生,凡是雷雨天氣,狩獵場都不會開放,也沒人敢來。卻沒想到,今天這雷雨來得太快了。」
雲紫洛輕笑:「要是來了才好,晚上可就有老虎肉獅子肉吃了!」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攝政王的鳳眸微動,視現轉移過來,看了他們幾眼,臉上神情有些不好看,聲音很冷:「你們守著洞就行了,不要去惹它們!」
「是王爺。」外面的侍衛全退到了洞口,洞外,雷霆般的風雨聲中,野獸的叫鳴聲不絕於耳,這些侍衛饒是見多識廣,也禁不住臉上變色。
而山洞裡,兩個拐角處的火堆便一直燃著。
寒夜入深,天氣冷得出奇,縱然是柴火,也不能除去人從睡夢中驚醒時的渾身發冷。
「……冷……」雲紫洛在睡夢中發出了模糊不清的音節,說完夢話後便醒轉過來,她咬了咬唇,想到剛才夢到的人時,不由悄悄抬眸,朝東北角看去。
那裡的柴火燃得正盛,一抹黑色高大的影子映在了地上,男人輕閉星眸,似乎睡著了。
雲紫洛的眸光不由微微一涼,一抹白天時無人能從她眼中捕捉到的荒涼在那雙杏眸中飄過。
不知是多少個夜晚了,她都會從這樣的夢中驚醒。
只是今晚,她一醒來,便能看得見那人。
那人,他就在自己身旁不超過二十米的地方,然而,縱然能看到他,可這卻讓她感到距離更加遙遠。
攝政王長長的羽睫顫動了兩下,也突然間睜開那雙如電的雙眸。
雲紫洛本能地閉上眼,沒有與他視線相對。
內心,由一瞬間的緊張緩緩平靜下來。
該想的,不該想的,這七個月來,她早就想遍了,又何必再費此心思去想些有的沒的?
攝政王的鳳眸從正對面的山壁上移開,轉到了這邊的雲紫洛,眸光注視到她的臉上,看到那雪膚冰肌、如畫如描的臉蛋,他的心有如被什麼重重地撞擊了一下。
多少次,在夢裡,這樣一張臉不停地交迭、重合!
那是洛兒的臉,卻也是林清清的臉!
兩張臉,在腦海里交織變換著,攝政王的眉宇間一陣糾結和茫然。
現在是子時,平常時候半夜醒來,他總會發了瘋地去想那些他強迫自己不去想的人和事,而現在,那人卻只在自己眼前。
此時,雲紫洛輕輕翻了個身,面朝內而臥,紅唇抱怨了一聲:「冷死了。」
攝政王聽在耳里,身子一動,就想過去,她說她冷,他便想要給她溫暖,這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楚子淵已從稻草堆中坐起,揉了揉眼問:「洛兒,冷?」說著他已挪了過來。
雲紫洛半睡半醒,點了點頭。
楚子淵已牽過她的小手,放在手心握了握,頓覺一陣冰意傳來。
他不禁嘴角輕抽,這丫頭,手竟然這麼涼!
「子淵?」雲紫洛也坐起了身,一頭柔順的墨發披垂至腰,小臉素顏天成,朦朧的睡眼極為迷濛好看。
「看看你冷成這樣了,也不說!」楚子淵遂而脫下了自己的外袍,信手給她披上,「別靠在石壁上了,我的肩膀給你用。」
說完,他側身坐直,後背抵在了石壁上,將左肩空給了雲紫洛。
雲紫洛一怔,沒多說什麼,將頭靠在了楚子淵肩膀上。
攝政王臉色頓時大變,勃然大怒,攸然起身!身旁「嘩啦嘩啦」倒了一地的木柴。
袖下的雙手已經握成了緊緊的拳頭,額頭青筋亂跳!
攝政王循了身體和心理的本能,在看到楚子淵竟將那抹俏麗的身影攬進懷裡時,他恨不得怒火狂噴,想要殺人!
捕捉到攝政王的所有臉色時,楚子淵俯臉看了下雲紫洛。
只見女子振翅般的羽睫輕微顫動了下。
她醒了……楚子淵一抿唇,沒有揭破此事,卻已經肯定了兩人關係的僵化。
攝政王也不去想他跟雲紫洛現在的關係如何,徑直過來,凜厲的眼光立刻鎖住了楚子淵,聲音清冷:「八王爺,你是長樂公主從我們祁夏挑選出的駙馬,怎能跟其他女子如此親密?若是此事傳到東林國的耳里,會有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
攝政王色疾顏厲,一連串擲地有聲的話就此拋了出來。
山洞中所有的人都被吵醒了。
雲浩看到這一幕時也禁不住張大了嘴,急忙揉揉眼睛,以便看得更仔細些。
楚子淵一掀唇,譏諷地勾起唇,淡淡道:「洛兒如我妹,我待她像哥哥一樣也不行?」
他豈不知道攝政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是你親妹妹!」攝政王冷冷一哼,「男未婚女未嫁也要避點嫌!」
聽了這話,雲紫洛再也忍不住了,杏眸冷然張開,抬眸,紅唇一字一句吐道:「這是我跟八王爺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攝政王臉色微變,說道:「這是有關祁夏和東林國體的事,本王不得不管!」
楚子淵臉色瞬間一沉,喝道:「攝政王,本王跟東林之間的事,本王自有分寸,還不用你來提醒!」
攝政王冷笑:「只是此事關係到我祁夏百姓蒼生,可不是你能冒得起險的!」
「你說夠了沒?」雲紫洛的睡意醒了大半,十分不耐煩了,豁然抬起上半身,尖銳鋒芒的視現朝攝政王射去,眸中滿是寒冰碎粒!
「不過是借楚子淵一個肩膀,就要害得天下蒼生不得安寧了嗎?」雲紫洛譏諷地一勾唇,笑得十分冷漠,「我也要告訴你,就算這天下間的人死得光光的,只要不是我雲紫洛想要保護的人,那都跟我沒任何關係!」
說完,她又輕輕將腦袋放回到楚子淵的肩上,秀氣地打了個哈欠。
攝政王的臉色一片青、一片紫、一片紅,無語之至。
雲紫洛斜眸瞧了眼他,淡淡道:「天下亂成一鍋粥跟我無關,還從沒有人能阻止我要做的事!」
攝政王看到她大大的鳳眸中含著滿不在乎,不由心中一酸,五臟六腑都擰了起來。
可是他硬是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是啊,她想怎麼樣那是她的事!
如果那是別人,他完全能以「破壞兩國安全」的罪名處治她。
可,那是雲紫洛呵!
那個自己曾深愛著的女人,即使是現在,他也無法將她從腦海中揮去。
否則,為何夜夜她的倩影都會有腦中盤桓?夜夜夢中,都有她的一笑一顰?為為何看到她跟楚子淵說話,哪怕僅僅是說一句話,一個無言的表情,他的心都會酸痛得糾了起來!
是因為,即使那張臉和他仇恨了十多年的女人一模一樣,即使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他的愛也停不下來了嗎?
第二日,雨停,天大晴。
雲紫洛和楚子淵收拾了一會兒,才叫雲浩起來,幾人出得洞探問消息。猛獸歸林,已無憂患,他們縱馬出林,齊回祁夏城。
山洞裡,攝政王雙眸含著血紅的血絲,在雲紫洛一行人離開山洞後,他的心也瞬間一沉,空落落的,像是突然丟掉了一件珍貴的東西。
他站起身,沒有說話,緩緩走出山洞,跨上黑風馬,一步一步往狩獵場的出口騎去。
身後這些人不知道王爺怎麼了,都悶聲不語,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攝政王的出現,擾亂了雲紫洛生活的平靜。夜已深,雲紫洛卻還臥在梨樹之上,仰望星辰閃爍,明月如斗,或有幾處燈燭,幾聲輕語,卻也離她很遠。
七個多月了,七個多月了!
她恨過他,怨過他,痛過他,也假裝忘記了他,可再見面時,內心的苦楚酸澀卻是她自己也掩飾不了的。
隨手在一旁摘下一張綠葉,手指靈活地翻轉,捲起一個別致的喇叭,放在紅唇邊輕吹起來。
隨著悠揚的聲音,一首十五的月亮在雲府的上空傳開,聲起,聲落,流轉順暢,沒有半點生澀。
「這首曲子怎麼如此悲傷?」樹下,傳來一個清悅好聽的聲音,只是,最後兩個字漸入低沉,化成一聲嘆息。
雲紫洛柳眉一擰,從樹枝間翻身而起,撥開細密的枝葉往下一瞧。
樹底下,一襲大紅色的長衫垂墜而下,衫角卷於地面,在清冷的夜色中,顯得有些薄涼。
男人身姿修長,冰雕般的面頰如玉般晶瑩光滑,墨發垂肩,鳳眸中含著一線若有若無的慵懶。
雲紫洛見得是他,紅唇輕抿,腳尖在枝上一點,單手抓著樹枝已躍下了樹。
「你這麼晚怎麼會在雲府?」她沉聲問。
肖桐薄唇含笑:「此曲只應天上有。」
他上前兩步,彎腰拈起一枚綠色樹葉,樹葉還保持著捲曲的弧度。
他回過優美的側臉,沖雲紫洛輕輕一笑,露出潔白好看的兩排牙齒來,將樹葉放在唇邊。
雲紫洛柳眉一豎,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這樹葉是她剛吹過的,肖桐竟然一點也不避嫌嗎?
剛想開口,肖桐已吹了起來,略顯蒼涼的樂聲已從葉笛中飄了出來。
赫然便是剛才雲紫洛吹的曲子——十五的月亮。
雲紫洛不由震驚!
肖桐會吹葉笛也就算了,可他吹的這首曲子古代可沒有!
如果是他剛才學會的,那麼肖桐的領悟之力不是一般的強悍!
吹了大半首曲子後,肖桐放下了葉笛,眸中露出一些喜悅來:「原來,你也會用樹葉吹奏。」
「你以前就會?」雲紫洛反問。
她是由於前世在樹上時間呆長了,極是無聊,才琢磨了出來。
「嗯。」肖桐彎起薄潤的紅唇,鬆開手,任那樹葉飄落至地,凝望向她,「剛才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為何我從沒聽過?」
「是我在書上看到的。」雲紫洛只得這麼說,「沒有名字。」
肖桐點了點頭,看向她的眼神越加讚嘆,半晌低聲道:「那首曲子本不該那麼蒼涼,可卻被你吹出了蒼涼悲傷的味道。」他頓了頓,問道:「是因為他嗎?」
雲紫洛的眉尖微蹙,看向他,語氣咄咄逼人:「你今天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肖桐深吸一口氣:「我從來沒見過赫連喜歡過一個女人,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他是真真正正地將你疼到了骨子裡,否則我——」
後面的話他沒有接下去,停頓了片刻,話鋒一轉:「但我更知道,他最恨的人是誰。」
「是我娘。」雲紫洛的表情沒有半絲異動,聲音平靜。
「是的,他恨你娘,但你娘早死了,所以他的恨都轉到了你娘的女兒身上,他以為是雲輕屏,他給雲輕屏餵了九轉斷腸丸,每月發作一次,腸斷如裂,腹絞如碎,痛得人死去活來,是南川最狠最辣的毒藥。」
雲紫洛聽著,臉色終於有了一點改變,心也不禁糾了起來。
「雲輕屏可是受過很多罪的,直到赫連發現她的棋子價值,她才逃過每個月的生死劫,只不過,她做得再好,她的下場都不會好。」
肖桐的嘴角彎起一抹譏諷的笑:「她的身份,早就決定了她的結局,雲輕屏卻以為攝政王會放過她,真真是可笑。」
雲紫洛沉聲道:「現在不一樣了,他發現自己找錯了對象,我才是他要報復的對象,是不是就該給我餵九轉斷腸丸了?」
肖桐的秀眉立刻挑了起來,驚訝地看向她:「你是這麼認為的?」
「當然不是。」雲紫洛冷冷一笑,「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肖桐搖頭:「他怎麼會動你,如果是當初,或許你們倆之間會有一場精彩的對弈,可現在,他是絕對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即便是那麼恨你母親,恨你這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你在他心裡,也永遠是被寶貝著的。」
「夠了!」雲紫洛忍不住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聽到「寶貝」這兩個字不由渾身一陣惡寒。
現在的她跟他之間,還有這兩個字存在嗎?
肖桐當即緘默下來,看著她。
「肖桐,你只是個外人,不要妄加猜測別人的感情之事,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不管如何,我跟赫連懿之間都已經結束了!我們已經半年多沒聯繫了,也不在乎以後的幾十年!」
雲紫洛的心房划過深深的酸澀。她自己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赫連懿可以半年多沒有她,自然也可以幾十年沒有他。
那麼她,沒有他也照樣過得很好!
「夜深了,肖桐,你回去吧。」雲紫洛轉身離去,加快了腳步,將他甩在了原地。
肖桐看著她窕窈玲瓏的身影融入一片夜色之中,鳳眸輕斂,眼光閃過幾許複雜。
轉身,卻瞧見一抹高大的黑影站在不遠處。
肖桐的心微微一動,步子卻沒有停頓地迎了上去。
「赫連,被我說中了。」他的嘴角漾著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笑意。
果然,她在赫連心中,是無與倫比的。
「深更半夜,你在這裡做什麼?」
攝政王緩步走出,高大健碩的身影徹底從樹的陰影中顯現出來,鳳眸沉鬱地盯著他。
肖桐的薄唇輕微勾了一勾,低頭一笑,光滑的墨發隨之垂下肩頭,他抬起大紅衣袖,修長的手指挑開一綹碎發,姿勢極為優雅。
「赫連,那麼你是確定要跟雲紫洛劃清關係了?那麼,我會爭取她。」
一番話聽得攝政王目瞪口呆,眉頭立豎:「你敢!」
肖桐輕笑:「若是赫連你不要她了,為何不能讓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