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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思念是一種病(1)

2023-12-20 02:48:05 作者: 錦竹
  一生最近比較萎靡,趙吉祥明顯感覺到了。上班時間,只要一閒著,一生總是趴在桌子上,玩著手中的筆,手指擺動,手中的筆就打幾個圈。筆掉了,一生撿起就繼續著,如此循環,更顯得她是多麼無聊。

  別的護士要是閒著,便會去閒聊,眉飛色舞,侃侃而談,哪像一生這樣,無聊轉筆。

  趙吉祥看不下去了,走到一生身邊,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宋醫生不在院裡,你就成這樣,你是陷進去了。」她拍拍一生的肩膀,一臉惋惜。

  一生可憐兮兮地抬頭看向趙吉祥:「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趙吉祥仰天拍著額頭,無語問蒼天,白了一生一眼:「還有五天就能見到你親愛的竹馬了。」

  一生嘆了口氣:「還有五天啊……」

  趙吉祥斜視,一臉唾棄:「就這麼挨不住了?」而後一臉惋惜:「哎,陷入愛情中的女人啊。」

  「為什麼他們不多待點時間?這麼快就回來呢?」一生突然這麼一說,趙吉祥差點站不穩,要摔倒了。一生唉聲嘆氣,心裡七上八下的。她很矛盾,她怕見到宋安辰會尷尬,不敢見他,希望時間能過慢點,可打心底又不是這樣,還是很想見他。如此的矛盾,使得她相當矛盾。

  一生給病人打針,正逢又給言琰打吊瓶,她從始至終,連個微笑都沒有,言琰不禁好奇地問:「想我哥了?」

  「啊?」一生不明所以。不過被言琰這麼一提醒,她確實發現,自她回來的這麼些天,言珩好似人間蒸發了一樣。

  「我哥貌似想再去學院進修,過段時間可能出國。」

  一生眨巴下眼,略有吃驚:「師兄要出國了?」

  「好像是你們這醫院挑選一位有潛質的醫生去深造,只是不知道名額怎麼轉到我哥哥這裡來了,聽聞熱門的候選者不是我哥,我哥爆冷門了。」

  一生咬了咬牙,忽而覺得沉甸甸的。以她師兄的資質,再去深造無可厚非,當年他們學校也有公費出國留學深造,也有她師兄的名額,可她師兄卻沒有去。

  她問過她師兄,師兄只是滿不在乎地說:「學習,在哪個地方都能學習,跑那麼遠幹什麼?出國太麻煩了,我是個怕麻煩的人。」

  他師兄確實怕麻煩,他不喜歡吃魚,覺得吃一塊肉還要吐刺,麻煩。一個這麼怕麻煩的人,這次卻答應出國了?

  言琰見一生這副神不守舍的樣子,眯眯眼一笑:「你可以跟著我哥出國嘛,不用這麼傷心。」

  一生斜睨他一眼,覺得他這話一點也不靠譜。言琰似乎感覺到一生的鄙夷,他立即囔了起來,為自己辯解:「我爸媽都在美國,你嫁給我哥就順便移民過去不是更好?」

  這是一生第一次知道關於言珩的家境,不過她很納悶,既然都在美國,言珩怎麼不去外國,而一直留在國內?

  「你和師兄怎麼一直待在國內?」一生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言琰蹺著二郎腿,洋洋得意地說:「我都去外國五六年了,本來回國是看我哥的,沒想到來了這麼一場大病。」原本鮮活的臉,一下子委屈起來,像個小媳婦一樣低著頭吸鼻子。

  這明顯是逢場作戲。但是一生一直好奇,言琰屬慢性粒細胞白血病患者,為他安排的骨髓移植手術不到一個月就籌備好了,曾經護士們閒聊的時候都說言琰家裡來頭不小,後來知道是言珩的弟弟,就順理成章地以為是言珩打點的。

  她的師兄不過是主刀醫生,有這麼大能耐嗎?一生第一次產生了疑問,並追問言琰,言琰雖奇怪一生不知道他哥的底細,卻還是如實回答,「我爸爸是外交官,媽媽是心理醫生。」

  原來言珩也是高幹子弟,而且還是比較有來頭的家境。

  「其實,言琰弟弟,我跟我師兄是清白的。」一生覺得這誤會該解釋一下。

  「看不出來。」言琰上下打量她:「我哥放棄洋妞,留在國內,而且也不回首都,直接來B市,為了誰啊。」

  「這B市不是你老家嗎?」一生白了他一眼,睜著眼說瞎話。

  不過一生這反問句倒是讓言琰吃了一驚,瞪著一雙原本就很大此時更大眼睛,不置信地說:「我們是土生土長的首都人士,老家跟B市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一生同時也睜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言琰,突然有點悶。他的師兄不是B市人,可是在學校,他為什麼要告訴她,是她老鄉?而且還對這邊的人文地理了如指掌?一生一下子疑惑不解。

  一個下午的上班時間,她一直疑惑這件事,很想問清楚,可又覺得沒那個必要,即使師兄騙了她,可對她還是那麼好,騙與不騙又有什麼關係?

  她只不過心裡十分好奇而已,絕非有指責之意。

  待到下班之時,一生到更衣室換完衣服,本來想給她師兄打個電話慰問幾下,手機拿在手裡,還沒找到號碼,也換好衣服的趙吉祥突然從身後搭在她肩膀上,一生嚇得冒了一身冷汗,一生微眯起眼看她:「有何貴幹?」一般趙吉祥很熱情的時候,沒什麼好事。

  趙吉祥今天貌似沒什麼事相求,她是個開門見山的人,今兒沒有做出委託可憐狀,只見她依舊保持著微笑:「一生,十一長假,我們去泰國吧。」

  「……」長假出國?

  「腫瘤科組織的,內科和外科大部分人都去,我們總不好落單吧?」趙吉祥奸笑擠了擠眉,表情極其猥瑣。

  一生丟個白眼,「你不跟你小桌子過二人世界了?」

  「在泰國過,豈不是更有韻味?」她雙手合十,一副神往的樣子。

  當得知小桌子會去,一向與小桌子友好的宋安辰想必也會去,一生如此想著,便立即叉掉這次長假旅行:「我不去了。」

  「可是……」趙吉祥露出可憐兮兮欲哭無淚的悲慘樣:「我已經幫你報名了。」

  一生皮笑肉不笑,然眼神足足可以殺人了。趙吉祥捧著一生一直在抽的臉,嘟著嘴:「我們倆最好了,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那你以後不要用商量的疑問句跟我商量,直接用肯定陳述句跟我說就行了。」

  趙吉祥吐吐舌頭,掩飾自己的心虛,這時兩人已經走到醫院門口,小桌子已經在等她了。趙吉祥見到救星,立馬朝一生揮手告別,還囑咐:「別忘了。」

  一生朝天翻了白眼,拿起手機看看幾點,卻意外來了一個電話。她愣了一愣,正是她師兄的。她頓了頓,接了電話。

  「喂,師兄。」

  「小師妹,有空賞光去吃個晚飯嗎?」

  一生笑道:「嗯。在哪吃?」

  「就我們上次的地方吧。」

  「好。」她關上電話,打的去了那家他們第一次吃飯的餐廳。雖然步行不過十五分鐘,但她不想師兄多等。一下車,便看到依舊坐在原來位置靠窗的言珩。

  他穿得很正式,西裝革履,頭髮梳得很清爽,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正眺望著某一個地方,好像在說,我等的人為什麼還沒來?

  一生慢慢走近,順利地看見他目光移向她這邊,朝她爽朗一笑。一生也回了他一個笑容。然一生沒有察覺到他臉上有些僵硬的笑容。

  兩人相對而坐,言珩先開了口:「這次師兄打算大放血,你想吃什麼,儘管開口吧。」

  「師兄,該是我向你踐行。」

  言珩僵硬一下,尷尬朝她笑道:「消息傳得真快,你這麼快就知道了。」

  「恭喜。」一生抿嘴笑道。

  言珩只是扯了個弧度,顯得無所謂的樣子。

  「師兄,從我認識你到現在,從來都是你買好吃的給我,帶我吃飯也是你掏錢,生日過節你從未忘記給我送上一份禮物,有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對我的好。」一生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其實我以前有以為你喜歡我的。呵呵。」她尷尬笑了笑,不敢去看言珩的眼眸,她知道此時他一定會用很專注的眼神看著她,她承受不起那個眼神。

  「祝你早日學業有成,最好以後娶個洋妞。」當她終於抬起眼看向言珩的時候,沒有她想像的專注眼眸,有的只是對她淺淺的微笑,還有覆在她手背上的一隻手。

  言珩緊緊握住一生的手,用他的大掌包裹了她整隻手,他道:「好好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不要太被動。」

  一生呆呆凝視著他。

  「要是我和宋安辰讓你選擇,你會選擇誰呢?」

  「師兄……」她難得一次看師兄專注地問她這麼個問題,有些愣。

  「我錯過了你童年、少年,一輩子最純粹的兩個階段。」他握住她手的力度大了些,一生甚至感到一絲絲疼痛:「即便是錯過就錯過了,可是……」言珩卻沒再說下去,臉上掛起一絲嘲諷:「一生,你要知道一件事。」

  「嗯?」一生凝望著他。

  「世上沒有純粹一個人對一個人好,都是各自另有隱情。」

  「師兄……」

  「好了,點菜吃飯,這頓算是最後的晚餐吧。」言珩招來服侍生,點了不少菜,還點了一瓶80年的紅酒。言珩又回到從前的陽光:「三年以後,你應該都嫁人了。」

  「哪有,我不結婚。」

  「傻丫頭,你不結婚不行,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一生鼓起腮,裝著生氣的樣子:「瞎說,我已經能很好地照顧自己了。」

  言珩但笑不語,執起酒杯,呷了口紅酒:「你愛吃辛辣食物,卻不知道善後養胃;你有點不舒服只知道忍,從未去想吃點藥或許能好得更快並且不會越來越嚴重;你不知道看天氣預報,了解天氣狀況,冷了就知道哆嗦,等著恭候感冒的駕臨,下雨了就知道在雨中狂跑,淋成落湯雞,不知道吃藥預防。」

  這些都是一生曾經做過的事,每次吃完辛辣食物,師兄總會逼她吃一些養胃的燉品;她有一點不舒服,師兄總會第一個發現,送藥到寢室樓下囑咐她把藥吃了,她不關注天氣預報,但師兄很關注,每次發簡訊告訴她天氣如何,注意保暖,記得帶傘之類的話,要是她沒回簡訊,他便會打電話來。

  她的師兄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一生想起大學的時候,突然鼻子一酸,抿著嘴,防止自己情感太過強烈,她師兄待她那麼好,她卻不能回報半分。

  「宋醫生是個細心的人,小師妹,你得抓緊哦,醫院裡不僅護士覬覦,女醫生背地裡也常常勾搭呢。」言珩像打小報告一樣,看起來沒有當初的深沉。果然是師兄,變臉迅速。

  一生卻笑不起來,扯個笑容:「我跟他差太多了,不合適。」

  「沒在一起怎麼知道不合適?」

  「師兄,我看不透他。」

  「那你看得透我嗎?」言珩突然反問。

  「當然,師兄是溫柔又和藹的好男人。」

  言珩卻只是簡單一笑,一口抿下酒杯里的紅酒,再倒了一杯:「人和人之間,不要看得透就好,你只要知道我對你好就行,只要知道你愛宋安辰,想和他在一起就好。」

  言珩說完,便又一口飲盡酒杯里的紅酒,他倒是把紅酒當白開水喝了起來。一生覺得,今天的師兄很不正常。

  兩人吃了很久,聊了很久,當結帳之時,已經夜幕降臨。

  言珩喝了酒,不能開車。一生便暫替司機送言珩回家。一生學車也是言珩教的,沒有正規的教學,但她開車還是有一定天賦,開得還算不錯,可惜就是遲遲沒去考個駕照。

  同在凌天小區,要是以前一生還會擔心遇見宋安辰,可今天倒毫無畏懼,畢竟他在外地,還沒到時候不能回來。她把車開到地下室的車庫,剛進入一個入口,想轉彎進入C棟區,卻不小心與一輛從另一處的入口進入的車摩擦了一下,發出較為響亮的聲音,兩輛車同時剎車,停了下來。

  一生突然剎車,剛穩定好自己的身子,朝對面的那輛車看去,當即傻掉。

  宋安辰坐在車上,眼睛盯著她看,但眼眸極其淡漠,面無表情雙手握住方向盤,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一生突然有種「捉姦在床」的窘迫,一時沒有了分寸。

  突然,宋安辰倒車,轉了個彎,急速開出車庫,一生甚至能聽見頭頂上,車輪與地面劇烈摩擦的鳴叫,讓她惴惴不安。一旁看到全過程的言珩,摸摸一生的頭髮:「車借你,你去解釋。」

  「不用了。」一生繼續開著車,停好位置。她臉上也跟著沒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

  一生覺得自己非常抱歉,好好一輛名牌車被她這麼一開,給刮花了。雖然師兄開玩笑說這算是給他的離別驚喜,可一生心裡依舊不是滋味。

  她的腦海中總會忽然閃現出宋安辰那晚毫無波瀾的面孔,但那死死盯著她的眼眸,總是揮之不去,讓一生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

  可她何錯之有?她和宋安辰又沒有什麼關係,他能管得了她什麼呢?一生如此說服自己,便也就這麼過去了。而宋安辰似乎真生氣了,以前總會不時發個簡訊問候一下,自他提前回來到現在,別說有簡訊了,就連醫院上班相遇,他直接濾過她,把她當做空氣。一生很矛盾。

  明明是她不想見到他,打心底有些排斥他,可如今真不理她了,她又有些委屈,想去解釋一番,又覺得自己在犯白痴。

  兩人冷戰耗到十天左右,正逢師兄要去美國留學,言琰也順道出院回美國繼續治療。一生幫言琰安排出院手續,忙不迭地跑來跑去。

  言琰則雙手抱胸,耳朵塞著耳機,脫掉平時的病號服,眯著一雙細長的眼睛看著一生忙活來忙活去。最後,一生終於把所有手續單收齊交到了言琰手上,她說道:「記住,回去要接著治療,這病有可能復發的。」

  「呸!」言琰朝她噗了一口:「你這烏鴉嘴。」

  一生則是呵呵一笑,點頭認錯。

  「哎,我要回美國了,你可別想我,情人姐姐。」言琰一臉默哀地凝望著一生,相當地依依不捨。一生頓了一頓,總覺得這新改的稱呼有點不對勁。

  還在琢磨的時候,言琰的眼神早不知道飄哪了,他朝一生的身後揮手:「宋醫生。」

  一生身子僵硬了。

  「怎麼?這就要走了?」宋安辰的聲音越來越靠近,一生深吸一口氣,側臉掃了一眼已經到她身邊的宋安辰。他穿著白大褂,高挺的鼻樑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頓時顯得成熟穩重。他脖子上掛著聽診器,雙手插在大褂兜兜里,一副悠閒平和的感覺,與便裝的他,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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