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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番外二:褚穆後記

2023-12-20 02:32:26 作者: 長宇宙
  2011年,褚穆第一次見到舒以安。在外交學院的答辯會上,春末夏初的天氣,她穿著乾淨的襯衫,肩窩落了黑色柔軟的頭髮,站在台上,眼神坦然而堅定。他閱人無數,第一眼,他以為她會是一個很優秀的語言家。

  他問她一個很刁鑽的問題,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答案,沒想到她竟然真的知道,答了一半,她開始呼吸急促,沒有任何準備的昏在了台上。

  他抱著她去醫院,答辯會上一片混亂,門外擠了大批看熱鬧的學生,門裡的老師教授不知所措。她瘦成一把骨,在懷裡,緊閉著眼睛。

  褚穆認真的打量著她的五官,第一次,他感覺到心底有某種東西蠢蠢欲動。

  他對感情向來是被動的,甚少有這樣惡劣的,想要對一個人占為己有的想法。他甚至暗罵自己,怎麼會對這樣平淡無奇的姑娘動了心。

  她的眉眼彎彎,她的嬌嗔懊惱,一幕一幕,在心裡像是烙下了印,揮之不去。

  恰逢北京暴雨,上天眷顧,給了他一個機會,他向她求婚。其實褚穆在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管他呢,兩個人搭夥過日子,重要的是彼此有個依靠,他求個心安,求個占有欲的滿足。那麼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娶回家裡,安妥放著,無端就讓褚穆生出幾分期待來。

  這一年的年末,他娶了舒以安,給了她一個別人每每提起都羨慕不已的婚禮。漸漸地,他開始入駐她的生活,參與她的人生。

  2012年的年初,他和她去瑞士度蜜月,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她穿著和自己一樣顏色的毛衣,推著行李在不遠處等著他辦登記手續,等他回來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行李車,然後牽起她的手。像一對再正常不過的夫妻。

  她不愛吃西蘭花和魚子醬,每次在酒店吃飯的時候都會偷偷瞄他一眼,然後默默地挑出去。她體力很差,很疏懶,帶著她爬雪山的時候她抱著滑雪板上氣不接下氣,穿著厚厚的棉衣也無法掩蓋她蒼白的臉色,他出了一身的汗,把圍巾帽子都給她戴上,暗自嘆氣。

  到了山頂,他做好了衝刺的準備,她卻跟在他身後拽他的衣角,聲音很小,喂,你帶上我呀。

  褚穆問她,你還能行嗎?她點頭,說你帶著我下去,就沒事兒。

  最後他踩著教練板,懷裡圈著她,在一路尖叫中完成了海拔一千八百米高峰式挑戰。

  晚上回到酒店她因為生理期痛的滿床打滾,褚穆撈起她擱在懷裡哄著,忽然覺得這個媳婦娶的,似乎是個麻煩。

  2012年的初春,他外派赴德,兩人正式開始了兩地分居的日子。

  去機場的那天,送行的人有很多,有他的朋友,有他的母親妹妹,有他一起的同事,她站在人群後頭,看著他和眾多人擁抱,他拜託幾個發小照顧好他不懂事的妹妹,得體的跟同事交接工作,像個孝順的兒子一樣安撫他眼眶通紅的母親。

  最後,才是她。

  站在閘口,他用僅僅能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對她說,照顧好自己。

  隔著千山萬水和眾多面孔,他和她面對面站著,她低著頭,半天才訥訥的說了一句,你也是。

  廣播裡傳來登機的提示,她終於肯抬頭正視他,眼中隱隱一層水光,他妥協的伸出手去抱她,像哄孩子一樣一下一下摸著她的發頂。她埋在他胸前,強忍著一陣又一陣的鼻酸。

  接下來的一年裡,時間硬生生把自己和他隔出了一道看不見的隔閡。

  北京和德國的時差是七小時,兩人偶爾會在北京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通上一次電話。他聲音聽起來總是低沉而優雅,又有一種舒以安說出來的疲倦在裡面。

  她小心翼翼的存在於他的家庭里,存在於他的生活中。她以為自己和褚穆,也就這樣了。

  2013年,褚穆回來的次數漸漸勤了些,兩人之間的關係卻越來越為尷尬,那些曾以為時間就能解決的問題開始都浮於水面之上,褚穆也漸漸地發現,舒以安似乎和她想像的不太一樣。

  她看似柔軟的外表下有一副很剛強的靈魂,她是那種任何事都不會表現在臉上的人,她有她自己做人的一套原則,有她為人處世的一套方式,她介懷他的來無影去無蹤,介懷他的上一段戀情,可是她什麼也不說。

  陶雲嘉的出現對褚穆來說是一個意外,他對那段過去有無法釋懷,有恨意,有不甘心,可是這些情緒匯集在一起,面對著陶雲嘉的時候,他才發現真的已經和愛,沒有任何關係了。他不想讓這些影響自己和舒以安的婚姻,迫於工作上的壓力,迫於難於啟齒,他並沒有把這些告訴她。

  可是當陶雲嘉一而再再而三對自己表達情感的時候,褚穆也不禁迷茫起來,當初的分手,究竟錯的人是誰?

  直到那天晚上,在亞眠,他猝不及防撞上舒以安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他罵自己混蛋,他為這一晚的偶遇膽戰心驚。

  明明懷中的這個人才是他的妻子,才是他應該付諸全部精力的情感的人。

  接著在柏林,兩個人因為一支舞蹈不歡而散,褚穆處於工作生活的重壓之下,不禁開始認真審視起自己來。

  三十歲的年紀,處於人生巔峰,事業有成,家境優渥,有一幫能無話不談的朋友,有足夠高的社會地位,外界提起他,除了褚家長子以外,還會冠以無數讓人瞠目結舌的名號。可是靜下來四下無人的時候仔細想想,自己似乎,也沒有那麼好。

  於兒子這個身份來說,他做到了對父母的孝順,於長兄這個身份來說,他做到了對妹妹的照顧,對朋友的庇護,可是唯獨於丈夫這個角色,他是不合格的。

  他忽略舒以安心底最真實的,對他的看法,對這段婚姻的態度。

  他想,他應該是,真的在乎她。

  2013年快要結束的年尾,褚穆回國。回到了他妻子身邊。

  在這一段時間,兩個人關係漸漸融洽,開始像一對尋常夫妻般的生活。也是在一段時間,舒以安懷孕,他被外派非洲,工作上首次遇到來自競爭對手的扔出的一個大麻煩。

  他的生活一團亂麻,面對著陶雲嘉瘋狂幾近崩潰的示愛,面對舒以安無聲的沉默和容忍,面對著外界眾說紛壇的猜測,終於,他還是失去了。

  失去了舒以安,失去了他生命中一個孩子。

  舒以安憔悴的躺在病床上,心力交瘁,她說褚穆,我們離婚吧。

  他除卻無止境的沉默以外,再不能給她其他回應。他想說以安,我從來都只是一個自私的人,我自私到不想考慮別人的感受,我自私到你哪怕在我身邊過盡千帆傷痕累累我也不願意對你放手,他不願意。

  終究還是走到了那一步,他把名下的財產都留給了她,可是她走的時候依然提著來時的兩隻箱子,站在民政局的門口,手裡摩挲著嶄新的離婚證,他問她,你去哪兒?

  帶著他一如既往的強勢,只是那語氣里,只有褚穆自己知道其實早就已經沒了底氣。

  舒以安沒有再回頭,也錯過了她身後不遠處,從那雙漆黑平靜的眼眸中滾出的熱淚。

  2014年,春節前夕。

  再度成為了單身的褚穆,在離婚之後的半年多時間,一直都是一個人住。他從湖苑別墅搬出來,重新住回了那套小單身公寓裡。

  每天夜裡寂靜無人的時候,他總是躺在床上沉默的想,她在哪兒,在做什麼。身邊是不是有了別人。

  他痛恨這樣拿不起放不下的自己,他心懷愧疚,卻也不得不照常生存。

  所有人都說他是黃金單身漢,以後日子長著呢,可是褚穆知道,再沒有以後了,失去了舒以安的褚穆,再沒有婚姻和家庭可談了。他不會,在像當初一樣,那麼衝動,那麼熱血的,再愛上一個人了。

  到底是上天眷顧,一次巧合讓他意外的接到了舒以安的電話。

  透過沙沙的電流聲,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語交流,僅憑那段微弱的呼吸褚穆就能斷定那端的人是她,沒人知道他一刻的心情有多欣喜若狂,沒人知道他那一刻有多慶幸。

  從北京到蘇州再輾轉到揚州,整整一天一夜,看著她挺著肚子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時,褚穆從心裡發出一聲嘆息。

  就這樣吧。就這樣讓時間停滯不前,他和他都還只是當初相遇的模樣吧。

  挽回一段破碎的姻緣很難,挽回一個曾經身心都賦予他全部的女人更難,褚穆在庭院裡站站整整一天,漫天雪花映襯著院裡的大紅燈籠,他無比虔誠的想,這算是第一個新年願望吧。

  家人平安,她,回到他身邊。

  他是真的,很愛她。

  在零點的鐘聲以前,他第一次跟她說了心裡話。他說以安,我太過驕傲,驕傲到連婚姻和愛情里都想有個輸贏,我想聽你說愛我,我想讓你一次又一次為我低頭,可是我恰恰忘了,在一段婚姻中,兩個人是相互對等的,我讓你全無保留愛我的同時,我卻沒有給你一點安全感。

  他說以安,跟我回去吧,不單單是為了孩子,為了給我一個機會,為了你自己能放過自己。

  她看著他哭的撕心裂肺,她說褚穆,我試過離開你的滋味了,並非是我不能承受那種痛苦,而是我到現在都不能完完全全的承認自己不愛你,她說褚穆,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只原諒你,原諒我自己最後一次。

  凌晨十二點,2014年的第一天,漫天的煙花中,他抱著她說,好。

  2014年正月十五,女兒出生,一切圓滿。

  20xx年,歲月遲暮,每當兩人漸老時回憶年輕時曾發生過的事情,除了溫柔的目光對視之外,還有無盡掩藏在眼神中包容和熱忱。

  我以全部年輕張狂的青春歲月,許你未來沉穩和睦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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