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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對你,何止一句喜歡

2023-12-20 02:31:41 作者: 木子喵喵
  你永遠不知道,這世界有一種人,你可以每天聽見他的消息,了解他的行蹤,知道他身邊發生的每件事情。你可以很想很想他,卻無法去見他。

  Part1

  流年回去的時候,天色微亮。

  遠處的光線靜靜地灑在這片土地上,耳邊除了風聲,安靜和祥。

  流年往公寓走去,一抹纖細的身子就撲了過來,將他抱了個滿懷。他後退了一大步,才穩重了身子,望著懷裡滿臉驚慌的小人兒,流年蹙眉:「怎麼了?」看著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腳上連拖鞋都沒穿,流年眉頭蹙得更深了:「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初末咬著唇,沒說話,只是死死地抱著他,生怕自己一鬆手他就會沒掉。

  流年沒辦法,但也不能就讓她光著腳這樣站著。

  他忽然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抿著唇,不發一語的往樓上走去。而初末只是抱著他的脖子,將臉死死地埋在他的懷裡。

  偶爾有一大清早出門鍛鍊的人,看見他們這樣子都投來好奇的眼神,當事人卻絲毫不在意。

  打開公寓的門,暖暖的氣息撲面而來,流年清楚地感覺到懷裡的小人打了個顫抖,他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正要返身去浴室,手就被她給拉著,不放走。

  流年低頭,就瞥見她蒼白的小臉上未乾的淚痕,「流年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拉著他的手顫抖得厲害,「我醒來沒看見你……以為你丟下我了……你、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我保證以後都會乖乖的,聽你的話,你別丟下我……」

  流年一陣心痛,卻是柔聲安慰:「我沒走,我只是去幫你打水洗腳。」

  說完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乖,在這裡等我。」

  她看了他許久,像是要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一樣,好半天才一根一根地鬆了手指,不舍的放他。

  流年脫去了外套,去浴室里放了一盆水,確定了水的溫度才端了出來,走到床前的時候,看見初末閉著眼皺著眉頭,聽見他的聲音,才睜開眼睛,半天眼神沒有焦距。

  流年將水盆放下,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終於,她的眼睛才看見了他似的,勉強的微笑了一下,叫:「流年哥哥。」

  「你的眼睛怎麼了?」

  初末眨了眨眼睛,笑著說:「沒有,就是剛才眼前黑了一下,我以前也總這樣,沒事的。」

  流年卻沒有被她的安慰哄過去,他黑眸凝視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初末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膽怯地問:「流年哥哥,怎麼了嗎?」

  「沒有。」流年輕搖了搖頭,蹲下身,將她的小腳丫放進水盆里,手指碰著她的時候,感覺她輕縮了一下,他抬眸,看見她臉上囧囧的,泛起了一片紅暈,「害羞?」他勾起唇:「小時候不是總嚷嚷著要我幫你洗腳麼?現在不習慣了?」

  「沒有……」初末的聲音小得像螞蟻:「我只是以為這樣的待遇以後都不會有了……」

  流年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動作更加輕柔了,他說:「不用擔心以後,只要你願意,每天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初末伸手抹了抹腦袋上纏著的紗布,流年看見她的動作便問:「頭疼了嗎?」

  「沒有。」初末笑的傻傻的,「我只是想摸摸是不是我腦袋被撞壞了,好像也沒有被撞壞,所以我剛才聽見的話都是真的是嗎?」

  「傻瓜。」流年輕笑,心底卻因為她的膽戰心驚而心疼著。

  初末看著流年溫柔地幫自己洗腳,原本髒兮兮的小腳丫被他洗的乾乾淨淨的,她不由用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問:「流年哥哥,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嗎?」

  卻不知流年將她的話聽在耳里,他看著小腳丫上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繭子,在心裡告訴她,對你,何止一句喜歡。

  Part2

  後來,他們還是沒有找到楊母。偌小的鎮鄉說大不大,卻連找出一個人都變得那麼困難。在這正地震中沒有任何人死亡,所有的家屬都相安無事,最多受了些傷。只有初末的母親失蹤了。

  小鎮上所有的人都說從事發到現在都沒有見過楊母的蹤影。

  每天只要流年一回家,初末就緊張地問他有沒有母親的消息,每當看見流年輕搖頭,她就會愣愣的一個人待在角落裡不說話。

  流年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鐘,已經很晚了,她卻只是蜷縮在那裡,可憐的像只無依無靠的小蝦米。他走到她跟前蹲下,摸摸她擱在膝蓋上的小腦袋,流年說:「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嗯?」

  初末卻是搖搖頭,「不敢睡覺,每次睡著了,沒有夢是好的。」

  流年怎會不知?每每好不容易將她哄睡著了,夢裡面的她睡得卻極其不安穩,有時候經常會在夢裡面大哭喊媽媽,夢醒了的時候問她怎麼了,她哭著說夢見媽媽越走越遠,不要她了。

  這幾天她的情緒非常的不好,眼睛都是腫的,飯也吃不了多少,後腦勺的腫塊也一直沒消下去,流年擔心她再這樣消極下去會支持不住,就把公司的事情暫時交給餘生打理,今天剛到公司去交接,晚了一點回來,就看見桌子上的飯菜還是他臨走時的模樣,沒有動過。

  「不睡覺,就吃點東西,要是有什麼消息,你也有力氣跟我一起過去看看,嗯?」

  她抬起頭望著他,動了動唇,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才哽咽地問:「媽媽……你想……她會不會已經……」

  哽咽到這裡她徹底發不出聲音,眼淚洶湧地流出,絲毫不顧情面。其實這個問題在她心裡已經藏了許久許久,讓都問不出口,生怕自己問出了口就成了事實。

  「別亂想。」流年遏制住她的想法。雖然他還沒把握,但是依舊對她做保證:「我會盡全力找到她。」

  「嗯……」初末將臉埋進他的懷裡,總是這樣,只要是他的保證,她總能找到被安慰的理由。

  雖然有了保證,可是幾乎將小鎮掘地三尺了,都沒有找到初末的母親,甚至餘生懷疑是不是有這個人存在。餘生在G市關係非常大,要找一個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一周的時間,幾乎出動了公安、消防等一系列的人去找,都沒有半點頭緒,最後餘生的結論是:除非她故意不讓人找到。

  這個消息再也瞞不住初末了,當流年對初末說出口的時候,他可以親眼看見她的難受。就連她自己也開始猜測:「會不會是媽媽故意躲起來不讓我找到?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讓媽媽生氣了?」

  初末前所未有的傷心,當初父親離開的時候,她年紀還小不懂得那麼多。離開G市離開流年,她也難受,可是不管怎樣,她以為自己還能回來。以前她失去了太多太多,現如今,唯一的親人不見了,那種肝腸寸斷的痛苦一點一點凌遲她的心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曾經說過,以後要賺很多很多錢買一個不大的但是溫馨的房子,母親每天只要在家裡享福,再也不要去擺地攤了。

  那時候楊母總笑眯眯地說:「我相信末末能做到的,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哪。」

  楊母總是對她充滿了信心,竭盡全力的給她最好的,雖然她給的最好的還不及那些有錢人的小拇指,但對於初末來講已經是全世界最好的了。都說世上只有媽媽好,她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全天下最好的。

  她的願望不大,只是希望能給母親一個安定的生活,她小的時候沒有能力,讓母親承受了那麼大的壓力和艱辛,現在她正在學習一步一步長大,她卡里還存著買房子的錢,可是錢只存了一半,為什麼母親就不要她了?

  一切都那麼令人絕望,她惶然有一種再也見不到母親的錯覺。所以這本就是她生命里應有的宿命嗎?只要是她身邊的親人都會相繼離開她?

  初末再也支持不住,流幹了的眼淚再也無法流出,她就這樣直直地栽倒在流年的面前。

  Part3

  初末感覺自己睡了很久,耳邊有人在走動的聲音,有人在小聲說話,小的怕吵醒了睡夢中的她。她睜開眼睛,眼前卻漆黑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她,她呆呆地說:「我還在夢裡嗎?」

  而後,她便聽見羅希的聲音,「初末,你醒啦!我跟我哥來看你了!」

  初末往聲源方向望去,朦朧中好像看見羅希的影子,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她呆呆地望著那裡,腦袋裡一片空白。

  羅希望著她的樣子,她那樣呆呆地看著自己,卻不說話,眼睛也不眨一下,「初末?」羅希試圖叫了一聲,沒見反應,她有些擔心地望向一旁的羅子嘉,希望他能給自己答案。

  羅子嘉自然也發現了初末和往常不同,他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在初末的眼前輕晃了一下。初末睜著眼睛沒有絲毫的波動。一瞬間,冰涼之氣從上而下的散發開來,羅希猛然抓住羅子嘉的手在顫抖,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望著床上的初末,著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房間裡都沒有什麼聲音,安靜的仿佛空氣都不流動。

  最後是初末淡淡地開口問:「我的眼睛瞎了嗎?」

  一句話將羅希久凝的情緒迸發而出,她的眼淚直線落下,幾乎是捂住嘴巴她才能控制自己不出聲的嗚咽。她背過身去,緊咬著唇,怕自己再看見初末這樣子會忍不住悲傷的情緒崩潰。

  羅子嘉內心也波動得厲害,可他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彎下腰輕聲對初末說:「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也許是睡多了,眼睛暫時失明,你別太擔心。」

  「流年哥哥……他不在對嗎?」她眼睛看不見,但是耳朵卻很靈敏,她能聽出這裡只有羅子嘉和羅希。

  「流年公司有些事,馬上就會回來了,如果你要——」

  「我不要!」羅子嘉還沒說完,就被她給打斷,她的小手在空中亂抓,試圖想要抓到什麼,卻什麼都抓不到。最後羅子嘉將她不安分的手給抓住,他說,「好,我不叫他回來,你別這麼激動,這樣對你後腦的傷不好。」

  初末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顆救命草一樣,她說:「你帶我走好不好?不要告訴流年哥哥……不要讓他知道,你帶我走好不好?」

  小時候初末看過很多電視裡面眼睛失明的人,他們情緒激動,他們接受不了事實。可真的淪落在她身上,一閃而過的不是不敢置信,而是平靜地接受了現實。也許母親的消失讓她有了些恍悟,命運從來不會輕而易舉的優待她,所以她在極短的時間內接受了現實。

  她妥協了,不再抵抗了,如果所有的折磨都是她命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那麼,至少,她可以選擇,只要不親近她的人,就不會被她帶來災難。她現在唯一深愛的流年哥哥……她不想耽誤他。

  Part4

  此刻,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當公寓的主人踏進房門的那一刻,時空好像忽然凝結了一般,一向活潑的羅希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做什麼反應,連羅子嘉都是緊抿著雙唇,沒有像以前那樣優雅地打招呼。可就在這樣的一個眾人惶然無措之間,一抹輕盈的聲音軟軟的叫了一聲:「流年哥哥,你回來啦!」

  羅子嘉和羅希看去,只見初末望著流年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的表情,那麼的自然,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你們都在。」流年走到床邊,望著床上的小人兒,摸摸她的腦袋問:「感覺怎麼樣?」

  「嗯,睡了一覺好多了。」初末乖乖地回答。

  「差不多時間該吃飯了。」流年轉頭對羅子嘉和羅希道:「我買了不少菜,晚上一起留下來吃吧。」

  「不用了。」羅希想也不想就打斷,她是真的有在控制,可越是控制越想哭,尤其是看見初末那麼堅強的樣子,最終她受不了,轉身逃離。

  羅子嘉嘆息了一聲,對著莫名的流年說:「我去看看她。」遲疑了一下,望著一旁發呆的初末道:「初末你自己好好的。」說完就追了出去。

  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之後,室內又陷入沉寂之中。

  有一種隱隱的情緒空氣中蔓延,好像即將要發現什麼……

  就在這時,站在原地的流年感覺手背一隻小手輕輕地牽住,他低頭就看見初末臉上溫和的微笑:「流年哥哥,晚上我想吃你做的紅燒肉好嗎?」

  那樣柔憐的眼神,就算是鐵石心腸都會忍不住融化了吧?何況面對她的時候,他從來都做不到真正的鐵石心腸。

  當流年在廚房裡熟練做飯的時候,初末偷偷地在廚房門外看著。實際上她什麼都看不見,但好像只要聽著他動作發出的聲音她就心滿意足。

  當流年將雞蛋打進碗裡,轉身的時候就看見廚房門外的一顆小腦袋,嘴角勾起,他說:「要看就進來,偷偷摸摸地藏在那裡做什麼?」

  初末愣了一下,笑眯眯地走了出去,本以為自己對廚房已經很熟悉了,卻不知腳邊一個垃圾簍,流年看著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踢了上去——

  「小心!」

  厲喝的聲音嚇得初末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看著她因為自己的聲音嚇得慘白的小臉,流年嘆了口氣,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怎麼走路都不看路的,嗯?」雖然語氣里是責備,但更多的是擔心。

  初末強作微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朝他吐吐舌頭:「沒看見就沒看見嘛!」

  臉上有些無奈,流年直接將初末抱到一旁乾淨的流理台上,像教育自己的女兒一樣道:「要看就坐在那裡看,別亂動了。」

  初末沒有說話,只是微笑地點點頭。

  於是在廚房溫暖的燈光中,流年熟練地做著初末期望中的晚餐,白色的襯衫在溫馨的光下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那低頭的側臉流露出少有的溫柔。

  當然這些,初末都看不見。

  當紅燒肉的香味瀰漫了廚房的時候,初末嘴饞的說:「流年哥哥,我可不可以先嘗一嘗啊?」

  流年看著那個小饞貓,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就差沒有流口水了。他夾了一塊肉稍微吹涼的遞到她嘴邊,「小心燙。」

  初末卻一點都不在乎,張大嘴巴一口包了下去,然後露出相當陶醉的神情。

  「流年哥哥做的紅燒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貪吃的人不忘記誇口表揚。

  雖然很馬屁精,但流年的嘴角還是掛上了一抹很受用的笑意。

  其實慕大神很好哄的,尤其是在初末面前,只要她夸一個,他的壞脾氣和冷漠就統統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初末說:「流年哥哥,吃紅燒肉沒有可樂很可惜哦,你能不能幫我去買幾瓶可樂啊?」

  到不知道這個傢伙吃東西這麼講究,但流年依舊好脾氣地應下。

  轉身的時候——

  「流年哥哥……」身後她輕喚的聲音,他回頭,有些不解。

  但見她臉上一抹微笑:「沒事,你快去快回哦!」

  「嗯。」應了一聲,流年頓了頓腳步,最終走了出去。

  下著大雪的晚上,穿著長長的黑色風衣的流年,在樓下的小超市挑了幾瓶飲料,付錢的時候想著要不要叫初末出來看看雪,那丫頭最喜歡下雪了。於是在售貨員冒著粉紅桃心的注視下走出了超市,他用手機撥了家裡的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接聽。

  眉頭微蹙,他掛了電話往樓上走去。

  打開門的一剎那,明顯過於安靜的氣氛讓流年有些不適,他叫了一聲:「初末?」

  久久的沒有人回應。

  關上門,將飲料放在桌上,黑眸在整個室內搜尋了一遍,已經沒有了初末的身影,只有桌上還剩下了孤零零的晚餐。

  Part5

  半個月後……

  流年站在落地窗前,G市的新年充滿了歡樂的氣氛,滿大街都是新年的氣息,孩子在小區樓下歡樂的笑聲,煙花在眼前耀眼的綻放。

  只是……還是少了一些什麼。曾經說過不會再離開他的那個人,又一次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裡。桌上放著給她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是很早之前就準備的,只是人不在,生日也無法幫她過了。

  對於她再一次一聲不吭地離開,恨嗎?沒有,只是有些理解,也許她並不是要消失,或許她是像找一個地方清靜清靜。而他也有些理解,她這一生,還沒有過完前半生就已經經歷了那麼多,就算是他,恐怕也無法承受。所以聽羅子嘉說她離開了之後,他並沒有強硬的去找她。

  不過,也只有她這樣的小傻瓜,在離開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就連外套都忘記了穿……卻唯獨將他做的那盤紅燒肉拿走了。

  辦公室傳來敲門的聲音,他轉身輕道一句:「進來。」

  餘生便抱了一個箱子進來:「地震後能找到的東西就只有這些了,很多東西都被毀掉了,我讓人一件一件地搜,廢墟中只留下了這箱子裡的兩個盒子,你看看吧。」

  說完便將箱子遞給了流年。

  流年「嗯」了一聲,說了句謝謝。將箱子放在工作檯上,拿起裡面其中一個鐵盒。

  餘生看著他,說:「都過年了,你也不要總在辦公室,再多的工作都被你一個人做完了,我們還請員工來做什麼?慕阿姨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給我了,問你在這邊是不是遇上什麼事情了,怎麼今年過年都不回去。我都應付過了,你要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去,保不准我就把什麼都跟阿姨說了。」

  依舊是輕應一聲,流年道:「上次要你幫我調查的事調查的怎麼樣了?」

  餘生一愣,恨不得掌自己的嘴,早知道他就早離開了,沒事幹嘛說那麼一堆廢話,「呃……其實這個……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的事情,你幹嗎還這麼執著……」

  流年之前讓餘生幫忙查一下有關初末父親的那個案子,案子雖然過去了許多年,但還是有案底的,只要有關心,很容易就能調查到,只是……餘生一不小心將當年的內幕挖掘了出來,發現事情並不是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直到三天前,他才將事情的原委,仔仔細細地弄清楚了。但越是弄清楚越是不能跟流年說清楚,向這樣的事情總是牽扯甚廣的。

  他本來以為只要自己不提,總能糊弄過去,卻不想流年做事一向仔細,記憶力又相當的好,他只是在這裡多待了幾分鐘就被他想起來之前交代他的事情了。

  流年聽他那支吾的樣子就知道有隱情,他暫時沒去看鐵盒,問:「知道什麼直接說吧。」

  餘生想了一下,覺得自己肯定是逃不過這一遭了,乾脆在沙發上一屁股坐下,說:「你想的沒錯,當初那個案子是有隱情,楊父是替人頂罪的,頂罪的那個人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是你父親的上司羅震環。」

  流年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感到太意外,仿佛什麼都在他的預料當中,他說:「當年我父親,楊叔叔,還有羅震環是同一個企業的,羅震環是我父親和楊叔叔的領導,羅震環當初對楊叔叔有恩情,所以楊叔叔才幫他頂罪,而舉報羅震環的人是我父親,對嗎?」

  餘生瞪大了眼,有些詫異:「怎麼你都知道?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了解到了實情!難道你私底下也查過?」

  流年卻搖頭:「我猜的。」

  這樣也能猜到?餘生在心裡咕噥了一句。

  流年何等聰明,當張嬸將初末和楊母的遭遇告訴他之後,他就開始懷疑了。

  當年他回來發現初末家沒人的時候,問過父母,他們只是說初末舉家搬遷了。

  小時候慕家跟楊家的關係好到有目共睹,那時候他還以為總有一天他們會去初末的「新家」看看。可是從始至終父母就沒有提過楊家,甚至還幫他轉學了,那時候他想不到那麼多,總覺得初末心太狠,走的時候都不給他說一聲。現在想來,原來父母當時就知道初末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卻選擇不告訴他,隱瞞了這麼多年。

  這些,流年自然不會跟餘生說,但聽餘生道:「你猜得不錯,羅震環當年貪污的數目可不是一般貪官能夠承受的,楊父幫他頂罪了之後本來沒想過自殺的,可是這事要是沒有一個人完全頂了的話,遲早是要泄密的,所以羅震環在牢里找了楊父談過一次話。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第二天牢里的警衛就發現楊父自殺了。這件事連楊母也不知道,一直以為楊父是因為承受不了坐牢所以自殺的,所以當楊初末跟羅希成為好朋友的時候,楊母也沒有任何反對,如果她知道羅希跟羅子嘉就是羅震環的兒女,要知道是羅震環的原因,她丈夫才會在牢里自殺,恐怕再善良的女人都沒有那麼大的度量去原諒吧!」

  「所以羅家人一直都知道初末和她母親的狀況?」

  「應該是這樣的,所以羅希對初末很好,也許是內疚吧,小女孩的情緒都那樣。當年小鎮上的那棟老房子也是羅震環買下的,只是用別人的身份讓楊母跟初末住下,聽說那人是楊母之前的好友。」

  餘生頓了頓:「說白了,發生那樣的事情,所有人躲避她們都來不及呢,誰會出手相助?也許羅震環那晚跟楊父的談話內容其中就包括好好照顧他的妻女吧!初末上大學的錢,也是羅震環出的,小鎮上那些人湊的錢根本就不夠大學一年的學費。」

  他用眼角看了一眼流年:「還有……初末打工的那家酒吧的老闆娘背後的男人就是羅震環,當年他為她開了一家這樣的酒吧,說白了,就是羅震環在外面養的情婦。不過初末去那裡工作卻是意外,也許後來他跟老闆娘說過初末的事,所以老闆娘一直都對初末很好,薪水也比一般的人高。」

  說到這裡,餘生遲疑了一下,又說:「對了,羅震環的女兒羅希患有先天性心臟病,應該是從今年開始,她的病情加重了,不過這件事很少人知道。羅子嘉回國專門開了一項有關心臟方面的研究也是為了她妹妹,不過目前好像沒什麼進展。」

  Part6

  餘生離開了之後,流年單獨坐在辦公室里,面前是兩個鐵盒,看得出主人十分細心,兩個鐵盒雖然老舊,卻是質量很好的。

  他打開其中一個,裡面是用塑料的透明袋子包好的一大沓的錢。一張一張包得非常仔細,連零用錢都單獨的包好,上面貼了一張字條,是提醒她每周去銀行將這些零錢換成整錢的。流年猜這些一定是楊母瞞著初末偷偷存起來的。

  經歷過財產被沒收的事情,楊母已經不敢再將錢存在銀行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好不容易存下來的積蓄又被沒收了,所以每次賺了一些零錢就拿到銀行里去兌換成完整的,然後自己存起來。裡面還有一些手寫的帳單,是楊母每天存錢的記錄,到目前為止,盒子裡的錢已經有好幾萬了。按照楊母平時的收入,要如何省吃儉用才能存到這筆錢?

  流年將盒子重新蓋了起來,伸手取過另一個鐵盒,打開,本以為還是楊母的東西,卻發現裡面都是包裝精緻的小禮物,每個小禮物上面都貼著日期。

  第一年的8月8日,「流年哥哥,生日快樂,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小禮物,是我用吸管折成的小星星,有一千顆哦!以前聽別人說折了一千隻紙鶴才能許願望,不知道星星可不可以……紙鶴要的紙張太多了,而且還不能塗顏色,這些星星雖然都是吸管折的,可是我用彩筆在上面塗了顏色哦,五顏六色的是不是很漂亮?」

  這應該是五年前初末寫的,字還是那樣的難看。歪歪扭扭的,簡直就像不聽話的小男生寫的檢討。流年將禮物盒子拆開,裡面小小的白酒瓶里都是星星,打開瓶蓋卻一點都聞不見白酒的氣味,甚至還帶著一點點茉莉花香,可見小傢伙在準備禮物的時候花了多大的心思。

  第二年的生日禮物是一張寫滿了他名字的白紙。她說:「流年哥哥,今天打工到好晚好累,這個月都好累,可是我還是記得你的生日。有沒有發現我的字變漂亮了一點呢?以前你總說我的字丑,所以我花了好久的時間去練字,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寫了滿滿你的名字送給你……好啦,我承認我很窮買不起禮物,才送這麼廉價的東西……流年哥哥,我真的好想你,我已經在很多張白紙上寫過你的名字了。流年哥哥,生日快樂。」

  第三年的生日禮物是一架小小的鋼琴模型,她說:「這是我讓張牛牛教我做的,雖然沒有商店裡那麼漂亮,但是花了我半個月的時間哦。每次看見它就會想到流年哥哥,想到你是不是已經完成了你成為鋼琴家的願望,想你一定比以前更加優秀了,想到你是不是還記得我……流年哥哥,生日快樂。」

  第四年的生日禮物是一張大學錄取通知書,她說,「流年哥哥,還記得我們曾經的約定嗎?為了你,我變得更優秀,這是我第一張證明書,流年哥哥,我一定能在全國最好的大學見到你的對不對?流年哥哥,生日快樂。」

  第五年的生日禮物是一個相冊,裡面有的是抓拍的側顏,更多的是背影。

  她說:「流年哥哥,我總是在角落裡這樣偷偷看你,我知道你的行蹤,知道在你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也知道你身邊那個黏膩的身影。我並沒有期盼很多,只是能待在看見你的地方,就夠了。你永遠不知道,這世界有一種人,你可以每天聽見他的消息,了解他的行蹤,知道他身邊發生的每件事情。你可以很想很想他,卻無法去見他……流年哥哥,生日快樂。」

  如果說,所有感動的人感動的事情都不能讓流年有所動容,可眼前那些對於別人來說一點都不值錢的小禮物和練習過還是醜醜的字體,卻讓流年臉上浮現出一抹痛苦的神情。

  那些錯怪了她的日子裡,他的冷漠態度,語言間的諷刺以及刻意的責怪,對於她來說是不是都是一種傷害?此刻流年一想那些就後悔不已。

  將禮物一個一個放在一旁,流年將裡面珍藏的試卷都拿了出來,上面從差到優字是她努力過程的證明。

  最後一張試卷後面寫著:「流年哥哥,這是大一期末考試的試卷,好想拿給你看,但是害怕你早已經忘記了當初我說過的話。我一直都沒告訴你,為什麼我那麼努力地想要變得更優秀,我可以偷偷地在這裡說嗎?我喜歡你,我想自己更配得上你。」

  Part7

  冬日的陽光下。

  初末靜靜地倚靠在桃樹邊睡著了,只剩下桃樹枝的桃樹上比以往更多了一些用紅絲帶串成的小錦囊,她的手上還拿了一個,剛穿完紅線,還未來得及掛上去。

  耳邊傳來腳步的聲音,初末幾乎是立刻醒了過來,纖長的睫毛因為眼睛的睜開像蝴蝶翅膀一樣撲閃:「是翅膀嗎?」她試著從椅子上站起來,手上拿著的錦囊對面前的人揮了揮:「總算等到你回來了,快幫我把它掛上去吧!」

  手裡的東西被人接過去,初末只聽見一陣窸窣的聲音,她微微的勾起唇,露出很鄙視的神情:「翅膀,你又不去裡面搬椅子,我都說過無數次了,以你這樣的高度是掛不上去的,你怎麼就不聽呢!小時候就是這樣,長大了還是這樣!」

  卻不知,那雙手輕而易舉地就將錦囊給掛了上去,看著桃樹上已經有十幾個錦囊,他的眸色更加暗沉了起來。

  初末偏了偏耳朵:「咦,怎麼感覺你好像掛了上去?你是不是又偷懶把它掛得矮了一點呢?這樣不行的,很容易就會被風吹掉的!」小臉上露出一副無奈的神情:「那我去裡面幫你搬椅子好了!」

  說完就往裡面走,其實回去的路她熟悉得狠,幾個階梯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在踏上樓梯的時候卻不小心被絆了一腳,她暗叫了一句糟糕,等著摔個屁股開花,就被一雙有力的手給扶住。

  時間仿佛凝固在那一剎那間,初末的全身都在顫抖,心那樣不聽話的在跳動著——

  「流年……哥哥?」

  她試著喚了一聲,不敢太用力,像是怕嚇跑什麼。

  沒有回應,可是她反拉著那雙手,那溫暖的手掌,她鼻尖的氣息,儘管她看不見,她也知道那是慕流年,她的流年哥哥。

  沒有再多猶豫,她猛地撲上去,緊緊地抱著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感受他的存在:「流年哥哥,我好想你。」

  他卻沒有像她想像的那般回應她,只是冷著聲音責問:「楊初末,你還有臉說這句話!」

  「我知道我沒臉說,我以前答應過你再也不會一聲不吭地離開你了,是我不對……流年哥哥……你別生氣好不好?」

  初末說,「羅師兄把我帶到這裡之後,我每天都在想,你會不會找到我,我就在我們認識的原地等你,你能感覺到嗎?如果你真的來了,這輩子除非你不要我,我都會纏著你,再也不會離開你。然後、然後我數了半個月,我聽見外面放煙花的聲音,我就開始許願,希望你能跟我心有靈犀……剛剛我還將我的願望放進第十五個錦囊里,然後你就來了……我才知道,原來只要真誠地許願,真的會有被實現的可能。」

  她笑眯眯的,用鼻子蹭蹭他的脖頸,像個小狗一樣地討好。

  流年低頭,看著她的表情,本以為她的眼睛看不見了之後,會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卻不想她竟然活得比冬日的陽光還要耀眼。

  她拉著他的手微笑地說,她來了這裡之後每天都自己練鋼琴,所有人都說她的鋼琴進步了。好像她看不見了之後,那些音符在她耳朵里更準確了。她說她並沒有放棄馬上就要到的鋼琴選拔賽,不管怎樣她都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她還拉著他進屋,將最近學的一些很難的曲譜一遍一遍彈給他聽。從始至終流年都顯得很沉默,只有當初末仰起頭問他,「以後你教我彈鋼琴好不好?」他才回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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