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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哪裡都是你

2023-12-20 02:31:41 作者: 木子喵喵
  慕流年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流年哥哥。而這些年,她不在他的世界裡,又錯過了什麼?他身邊的位置又輪流地站過幾個人?

  那時候,他只給她一個人機會,如今,他卻給所有人同樣的機會,她再也不是他心裡那個唯一了。

  Part1

  儘管初末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是在後台看見整個音樂大廳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壯闊景象,依舊是嚇了一大跳。負責這場演講的師姐在那邊紛紛抱怨:「本來我們音樂系的同學位置都不夠用,居然還有那麼多外系的學生過來。真夠煩人的!這群花痴!平時公開課也沒見她們上的這麼積極!」

  「那還不是因為慕師兄的關係,這應該算是他第一次在學校表演吧?多少人想要一睹他的風采,換成我是其他系的也不會放過這次絕佳機會的。」

  坐在一旁的初末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都快飛出來了,本以為這幾年的修為足夠她對什麼都淡定了,卻不想,原來本性害怕的東西,是無論怎樣裝都裝不出來的。

  即將要上台時,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楊初末,你要淡定,一定不能給慕流年丟臉!

  大話是放出來了,可是真的上台的時候,初末除了心又開始飛快飛快地跳,連嗓子都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別說演講了,就是正常說話都開不了聲。

  按照流程應該是她先將自己的稿子念完,接著才是慕流年的幾首鋼琴曲。可此刻的初末站在燈光聚集的舞台上,根本就開不了口。那是一種小時候的夢魘,就像每次做噩夢那樣,腦袋明明是醒著的,可身子就像被什麼壓著一般,怎麼也清醒不過來。

  眼前是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從她出來開始的安靜到後面各種疑惑的討論聲,初末只覺腦袋開始眩暈,那種眼前一片黑暗的感覺又回來了。

  無數次當她茫然無助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感覺,仿佛是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周身沒有任何可以拯救她的蘆葦,只能任由她越陷越深。

  就在她在心底泛起各種怪自己太沒用的自責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旋律,一個個音符就像是無數根爪勾,將她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回憶,一個一個地勾起。

  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坐在黑色的鋼琴邊,流年婉轉的音符從他的指尖傾瀉而出。一瞬間整個大廳都安靜了下來,然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仿佛那個坐在角落彈奏的是鋼琴王子理察?克萊德曼。

  可在初末的眼底,卻是另一番景象,那熟悉的旋律仿佛帶她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慕家客廳的鋼琴邊,她一個人在桌子上搗鼓著什麼,一首曲子彈完,他走過來問她在做什麼。

  「我在錄音!」她得意洋洋地舉著自己手中的錄音筆。

  他詫異地挑眉:「錄音做什麼?」

  「把這首曲子錄下來,以後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只要聽到它我就會好有動力,什麼困難都不怕!」

  那天,所有的人都看見那個站在舞台上的女孩,在鋼琴伴奏的情況下,緩緩地將演講稿念出來,她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在念英文的時候,吐字清晰,英式和美式自由互換,將鋼琴知識用不同的方式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而,他們也知道那天令人難忘的旋律,是慕流年從來都沒在任何公開場合彈過的《流年》。

  Part2

  初末從台上下來進後台的時候,正要開門走進休息室,就聽見裡面隱約傳來的議論聲。「阮師姐,你差點害死我了,你怎麼找的那姓楊的小丫頭呢!你都不知道她站在台上一直不吭聲我有多著急,要知道台下坐著的可有院長和系主任哪。那小丫頭,哎!真是!」

  接著便是一抹熟悉的淡然聲音:「後來不是都好了嗎?你怕什麼?」

  「那還不是慕學長臨場救場上台去先彈了一首,才讓情況不那麼難堪。不過話說我們的稿子上印的鋼琴曲名字並不是慕學長彈的那首啊,而且從頭到尾他就沒按著事先安排的彈。」她頓了頓,才又道:「我聽說那是慕學長自創的第一首曲子,叫《流年》。真是奇怪,別人都說這首曲子他是不會輕易彈呢……」

  阮獨歡輕笑:「對於別人來說的確是不能輕易彈的,可誰叫台上的人是楊初末呢?」

  「嗯?學姐這是什麼意思?」

  「……」

  後面的話,初末沒有聽完,原本推門的手漸漸地收了回去,她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音樂大廳也才剛散場,所以在路上難免會遇到剛從音樂大廳出來的學生們。

  基本上一路上初末能聽見的議論都是例如:「剛才慕師兄的表演多精彩」、「那首《流年》真好聽啊」云云,抑或是「那個演講的小女生是臨時請來的吧?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還好有慕師兄在,不然都不知道要變成怎樣了。」

  初末垂著小腦袋,樹蔭遮擋了她單薄的身影,沒有人認出,她就是剛才站在舞台上話都說不出口的女生。

  此刻,初末的心情好沮喪,原本鼓起勇氣想要幫流年的,卻不知最後落得這樣的結局。她才知道,原來在這世界上真的會分不同人的類別的,慕流年一直都是那種隨便站在哪裡都會發光的人,而她,就是那種即便是站在他身邊,都會被他周身散發出的光芒遮擋得看不見的人。

  不禁自嘲,楊初末,還說要努力地變得優秀,可是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連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呢?

  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好像越來越沒用,就連下台跟流年說一句「再見」的勇氣都沒有,明明很想很想跟他說一句話,卻沒膽子。

  這些年,他好像變了許多,從前那個寵著她疼著她的流年哥哥在他身上再也尋不見,她能看見的只有他無邊的冷漠,拒人千里。

  流年曾經說過喜歡她的笑容,希望她一直那麼快樂地微笑下去,可是現在每次當她想要對他微笑的時候,卻看見他一張疏離的臉,那笑便怎樣都揚不起來了。

  就在她鬱鬱寡歡之際,一輛黑色的BMW突然停在她身邊,像是心靈有感應似的,她抬起頭,就看見車窗搖下來的那張英俊的側臉,墨色的眼,淡淡的語氣對她說:「上車。」

  Part3

  這些年,雖然初末跟慕流年一點聯繫都沒有,但是他在做什麼,身邊發生了什麼事,她都知道。她就像是一個地下工作者,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的關注著他的一切。比如進學校的第一年就成為了老教授的得意門生,第二年跟著他的團隊獲得了醫學研究上的一個獎。比如在學校里,許多有錢的公子哥開著名車都是為了炫耀,而他,即便有了這輛慕父送他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也並不是經常開在學校里的。

  明明就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偏偏低調隨性。或許這也是他那麼吸引人的其中一點?想到這裡,初末就好沮喪,覺得離自己小時候的夢想越來越遠。

  而慕流年,就是她的那個從小到大想接近卻觸不可及的夢想。

  初末怎麼也沒想到慕流年把她帶去的地方居然是以前的家,對於她臉上露出驚錯的表情,他只是淡淡的一句:「下車。」

  初末看著他率先下車的修長身影,在車裡掙扎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不得不乖乖地聽話下車。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以前的老房子四周都起了一些變化,可只有那兩棟挨著的獨立房子依舊是五年前的樣子,甚至都沒有因為沒人居住而顯示出任何一絲的破敗之感。初末澄淨的眸子裡漸漸地生出一絲好奇,流年看在眼底。

  舉步往裡面走去,初末忙跟上,他去的是他的「老家」,那「老家」門口沒有枯萎反而長得更茂盛的老桃樹,幾乎讓初末流下了眼淚。她腳步情不自禁地停在那裡,呆呆地看著那樹,那樹枝的最頂上還繫著那紅色的錦囊,五年的風吹雨打並沒有讓它有任何損失的跡象,就好像是有誰……一直在保護著它似的。

  「站在那做什麼?」冷硬的聲音忽然傳入耳里,初末呆呆地轉過頭,就看見不遠處的流年,臉上的神色十分的不好看。

  她以為他是因為自己沒有跟上他的腳步而生氣,連忙跑了過去,他已經轉身往屋內走了。

  如果說剛才在外面看到的「熟悉」足夠讓初末詫異了,那麼現在進屋後,裡面和五年前一模一樣的擺設,甚至連那架熟悉的大鋼琴都依然擺在相同的位置,著實讓初末仿若掉進了夢境中一般。

  仿佛她來到了五年前的慕家,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他還是寵她疼她的流年哥哥,她亦是可以跟他撒嬌的楊初末。

  可是這幾年,她雖然沒有回來過,也早就聽說慕家在五年前就搬走了。而她隔壁的那家房子也已被政府沒收,現在屬於別的主人了吧。

  太過于震驚,讓初末忍不住問出口:「流……慕……呃……你一直都住在這裡嗎?」見他瞥過來的疑惑眼神,她說:「這裡的一切都沒變。」

  流年冷哼一聲,「難為你還記得這裡的一切。」

  初末眨了眨眼睛,假裝沒聽到他的冷嘲熱諷,假裝他的話一點都沒有傷到她的心。

  這時,耳邊傳來行李箱輪滾動的聲音,她看過去,但見慕流年從裡面拖了個箱子出來,放在她面前,打開:「帶你來這裡,是把這些東西還給你。」

  初末睜眼看去,就看見一整箱都是她小時候玩的玩具。

  其中一個巨大的泰迪熊刺痛了她的眼,她蹲下身,伸手撫上拿絨毛。還記得當時自己年紀還小,巴巴地想要這隻泰迪熊,可是父母說什麼都不給她買。最後她生氣地離家出走,全家人都快急瘋了,後來還是小鎮上的人找到了慕家,問:「你們家是不是丟了一個女娃娃?」

  慕父慕母一愣,不記得自家啥時候多出了個女娃娃,還是慕流年說:「是,她在哪裡?」

  原來「離家出走」的初末被小鎮上的領導給擒住了。

  當兩家人趕到小鎮上的派出所時看見的就是小初末坐在飯桌上用手抓飯吃的不雅場景,一見到慕流年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從桌子上起來要抱。好在流年反應迅速,結結實實地抱住了她的小肉體。

  後來,以防她再次「離家出走」,慕流年用了自己那一年的零花錢幫她買了那隻泰迪熊。

  把自己從回憶里扯回,初末呆呆地看著箱子裡的東西,除了泰迪熊之外,還有龍貓、玩具糖果等等,這些都是她當年好寶貝好寶貝的東西。卻在五年前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中丟失了它們。

  初末站起來,看著眼前的流年問:「這些,你一直都幫我收著麼?」

  Part4

  最後初末將巨大的箱子拉出來的時候,流年並沒有送她出去。

  這裡離學校很遠,加上她又帶了這麼大的箱子,所以不得不打車。

  當出租司機看見她腳邊的那隻大箱子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一箱裡面都是錢嗎?」

  初末被他問愣了,說:「我要有這麼多錢還用得著在這裡打車麼?」

  於是一個幫著搬箱子,一個站在旁邊想心事。

  坐進車裡的時候,初末沒有發現,一輛黑色的BMW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

  晴空萬里的藍天,純淨到沒有一絲雜質。

  司機將車開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停下扭頭對她說:「同學,我能不能下去買個盒飯?你看我到現在都還沒吃呢。」

  初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說:「好啊,我也沒吃,你幫我帶一份嗎?」

  「……」司機看了她半晌,最後問:「有荷包蛋和雞腿的,你要哪個?」

  「雞腿。」

  於是司機便打開車門下去買了。

  坐在車上的初末看著司機的背影,腦海里就想起自己在老屋裡跟流年說的話:「我要回去了。」

  他沉默,轉身往外面走去。

  她卻叫住了他:「我想一個人回去……」

  她真的有點膽怯再跟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裡,她好怕自己會忍不住在他面前流淚,變回那小時候那個懦弱的被人看不起的楊初末。而,那樣的事情不是她想要發生的。即便是以前的生活過得再苦再累,她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她不想自己維持了這麼久的堅強,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人面前流失。

  然而流年卻誤會了她的意思。

  他以為她不想要他送她走,剎那間,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她知道他誤會了,因為他看自己的眼神那麼冷冽、陰沉,恨不得一手將她掐死。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咬唇,什麼都沒說。

  罷了。就算誤會那又怎樣呢,反正他將這些東西都還給她了,就意味著他根本就不想跟她還有任何瓜葛,所以她的解釋對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最終,耳邊響起他冰寒徹骨的聲音——「楊初末,是不是因為我對你太好,才能讓你這麼放心地踐踏我?」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的,可當對上他憤恨的眼神時,就覺得整個心都在疼,仿佛有隻手在將她的心一片一片地撕開,那樣的絞痛,都快讓她不能呼吸了。

  可是,他把整箱他送給她的東西都還給她了,這麼明顯的意思,她還能裝作不明白嗎?

  想起那天在醫學院裡,他說:「以後你別來這邊了。」

  靈魂都好像失去了可以躲藏的肉體,變得茫然,無助。

  流年,你知道嗎?也許有些話,你是不經意地說出口,我卻很認真地在難過。

  嘴巴一扁,初末只覺鼻子酸酸的,眼眶裡的淚水只想往外面冒。

  當司機好不容易搶到了兩盒盒飯,歡天喜地地跑過來時,看見的就是初末皺著一張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他嚇了一跳,連忙將盒飯給遞給她說:「你別哭啊?早知道你餓成這樣,上車的時候我就去給你買飯了,哎、哎……怎麼越說你越哭呢?……要是你想哭,好歹也吃飽了再哭吧……」

  於是那一天,初末碰到一個好心的以為她是被餓哭了的司機,勸著她一邊把雞腿飯給吃了,一邊給她遞紙巾。

  而坐在不遠處黑色BMW的男人薄薄的唇瓣不知何時已抿成一條線,黑眸如寒波生煙。

  太美的承諾,從來不適合允諾,一旦允諾,便無法忘記。

  從來沒想過最難過的那段日子是竟是她不在身邊,當他帶著允與她的承諾回來時,看見空無一人的房子,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這些年來,記憶中始終都有她小小的嬰兒的樣子、初時的孩童模樣,以及少女時的美麗。可也是這樣太過於飽滿的記憶,痛徹肺腑的思念,讓他心中漸漸地升華出一抹深沉的恨意,悄無聲息地埋在心底這麼多年。

  如今,他又怎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她?

  Part5

  初末突然好想回家,回家看看媽媽。她吸吸鼻子說:「師傅,送我去火車站吧。」

  五年後,她跟母親早已離開了那個小鎮,在B市郊區的一個小縣城裡生活。

  來到火車站,排隊買好了票,初末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因為不是客運高峰期,所以火車站裡的人並不多,初末攥著票坐在那裡,看著時間一針一秒的過去,好不容易等到了時間,卻聽見廣播裡在說:「由G市開往B市縣城方向的列車臨時出了故障,列車預計晚點三小時……」

  耳邊立刻就傳來其他人歔欷的聲音,初末嘴巴噘了噘,心想怎麼這麼倒霉啊,第一次這麼急切地想要回家,卻碰到了火車晚點這麼久。

  也許是剛才哭過了,初末只覺眼睛酸酸的,好睏。她調整了個姿勢,將箱子移到自己身邊,趴上去想要小小地睡一下。

  在她的生活里,睡覺本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可因為今天太難過了,她只想放縱一下自己,卻不想這一放縱竟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只覺眼前人影攢動,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處。初末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在火車站,想起火車的時間……她連忙站起身往站台方向看去,才輕吁了一口氣,還有一個小時……

  然後,她又感覺仿佛有什麼不對勁……

  箱子!她的箱子呢?

  當看見身邊空蕩蕩的,箱子已經不知所蹤的時候,初末的腦袋裡瞬間一片空白。先是著急地問了身邊的幾個人,得到的都是搖頭的答案後,她徹底急了,臉上的表情仿佛是丟了極其重要的寶貝,接著就像一隻無頭蒼蠅似的,逮著人就問:「有沒有見過我的箱子?一個大大的,藍色條紋的行李箱……」

  所有的人都事不關己抑或是奇怪地搖搖頭,仿佛她身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那個箱子,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

  終於有個好心人看不下去,走上前說:「小姑娘,那邊站著警衛麼,你要去問問麼?」

  初末連聲說謝謝,在心裡懊惱自己怎麼越是著急的時候越笨!

  當警衛詢問她箱子大概的樣子和裡面大致裝著一些什麼東西的時候,初末很自然地說:「是藍白相間條紋的,裡面全部都是娃娃,有泰迪熊,小的、大的、中等的一共三隻,還有龍貓,小的、大的、中等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剛才帶她過來的好心人就瞪著一雙眼珠子,十分不可思議地說:「小姑娘,我還以為你箱子裡裝了多少錢麼……怎麼全是娃娃麼……既然全是娃娃,你急個啥子麼……」

  「……」初末無言的瞅著那個滿嘴都是「麼」的大叔,臉上的焦急依舊沒有退去半分,倒是那個警衛好心地說:「同學,你放心,如果箱子有消息的話我們會儘快通知你的,你先在這裡填下你的資料。」

  填好資料後,初末茫然地走在人群里,忽然就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好想哭,她不斷地在心裡問自己,她怎麼會把對她而言那麼重要的箱子給丟掉了呢?

  耳邊響起廣播裡的聲音:「由G市開往B市縣城方向的列車現在開始檢票了,由G市開往B市縣城方向的列車停靠X號站台,請持有列車車票的旅客到X號候車室檢票進站……」

  初末看了一眼陌生的人群,最終轉身往檢票口走去。她不是不想留下來,直到等到箱子的消息再離開,可是這些年來,她早已經沒有了任性的權利。就連她此刻突然決定回家看看都是奢侈的任性。

  坐在開往家方向的列車上,初末第一次沒有像往常一樣滿懷期待,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丟失了一般。身邊坐著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拿著一本兒童書在念:「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千里,兩小無嫌猜。」

  小男孩忽然眨眨眼睛仰頭問自己的母親:「蘇小微,這個說的是不是你跟墨深爸爸呀!蕭小北以前有跟我說你跟墨深爸爸就是從小就認識的喲!」

  初末朝身邊的女人看去,只見她長長發慵懶地扎在腦後,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眼睛帶著溫柔的笑意,「嗯,綜綜很聰明。」

  叫綜綜的小男孩再眨巴眨巴眼睛,歪著頭想了想道:「那我也要找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長大好跟她結婚。」

  「……」

  坐在鄰座的人聽見小孩的話,都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只覺得小男孩好可愛。

  可不知道為什麼,初末就只是想掉眼淚。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慕流年雖然優秀卻喜安靜,即便學校很多女生喜歡他,但他每天依舊只跟初末一起上下學,唯有初末才能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某天,初末很霸道地指著他身邊的位置說:「以後你身邊的位置只能我可以站,其他女生都不行哦!」流年輕輕瞥了她一眼,只道小小年紀,性格就這麼霸道,但還是寵溺地應了下來。

  後來朱曉鵬跟她說,「慕流年這麼優秀,以後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歡,你能扛得住嗎?」那時候她得意揚揚地說:「為什麼扛不住啊,他答應過我,他身邊只能有我!」

  可是她卻沒想過,自己離開的五年,許多事情都跟當初的預想不一樣了。

  慕流年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流年哥哥。而這些年,她不在他的世界裡,又錯過了什麼?他身邊的位置又輪流地站過幾個人?

  那時候,他只給她一個人機會,如今,他卻給所有人同樣的機會,她再也不是他心裡哪個那個唯一的、特別的了。

  閉上眼睛,初末捂著心口的百歲鎖,只覺硌得心好痛好疼。她一直以為,生活對她失去了公平,可至少在慕流年那裡她從來沒有丟失什麼,然而在那趟從B市回家的火車上,她終於知道自己丟失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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