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滿地的碎片

  我蹲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撫摸他的臉，他黑色的發，一次一次，儘管，他早已烙在我靈魂里，我也想這樣好好的，用心地愛撫著他，至少在我還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時候他身上殘留的溫暖能讓我好受一些。

  如果愛一個人愛到連自己都沒有自信了，我除了讓我的心陪他一起死去還能做什麼？

  我會留在萬藤楓身邊，是因為他曾經說過把我交給了萬藤楓，所以，我努力學著讓他看到我幸福，可是今天，他都只能躺在這裡，我怎麼還能得到幸福？

  我追求幸福，追求一切都只是因為你，可是如果我註定失去你，那麼，我怎麼可能還有追求幸福的動力？

  「回去吧！」淚眼滂沱的時候，朦朧中，有一雙手溫柔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不用看我也知道這個聲音來自何人，可是此刻，我連轉身看他的勇氣都沒有。我要如何告訴他，我把自己的幸福都賭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可是我還是低著頭跟著他走出了病房。

  「憶婷，你到哪裡去了？我好擔心你。」走廊幽靜的燈光下，他的臉龐在我眼裡顯得有些模糊。

  我擦掉眼淚，認真地看著他，才發現他的眼裡還寫著驚慌，我突然好像看到他緊張地到處找我的樣子。

  我帶著所有的愧疚和自責，再次做了他討厭的事情——在他懷裡為另一個人落淚。

  我和萬藤楓走在寒冷的街道上，夜幕重重地壓下來，籠罩著整片天空以及我的心。

  萬藤楓伸出他溫暖的手，握住我冰涼的手，溫柔地說：「憶婷，對不起，倪優的事情你原諒我好嗎？」

  我不敢看他，我怕他從我的眼裡讀出什麼。

  其實我……並不是完全相信報紙上那些事情，也許更應該說我並不完全是為了他跟別的人一起出現在報紙上而生氣，我只是自私地在那一刻想要以此來跟他翻臉，也許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葉羽璃在一起，至少把一切的錯誤都歸究在他的身上我不會那麼愧疚！

  可是……可是……他也許沒想到，他愛上的其實是多麼自私的一個人，即便是在他為了她付出了全部在身心之後，她還因為她心裡的另一個人想著要甩開他。

  其實很多時候我是這樣的恨自己，恨自己的心裡是這么小，小得只能容得下一個人，我愛上一個人之後，會忽略掉身邊所有人的感受。這樣的我，也許註定得不到幸福，也許正是因為我這樣的自私，命運才會一次一次地讓我面對考驗，並讓我與幸福絕緣。

  萬藤楓見我不說話，有些心急地把我攬進懷裡，一個勁地說對不起。

  其實真正該說這幾個字的人應該是我，可是我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要怎麼說我生氣不是因為你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而是因為我想藉機甩開你？甩開對你所有的虧欠，甩開你對我的一片真心，甩開我曾經對你的承諾。

  我曾經因為他懷疑英倩而生氣，我覺得他不相信自己做出過承諾的人是多麼可恥的一件事，我曾經因為喬珺以真愛的名義要跟夜立央分手而生他的氣，我覺得那樣對自己承諾不負責的人不值得去愛，可是如今我才發現，自己其實比他們的行為可恥一百倍。

  可是，即便是這樣，萬藤楓還是一如既往地陪在我身邊，不是因為他傻看不透我的心思，而是因為他愛我真的到了他自己寧願舍下尊嚴的地步。愛不是一種錯，只是傻傻為自己的幸福加上了一把鎖，一把丟失了鑰匙的鎖，只能任被自己愛上的人宰割自己的情感。

  回到家，萬藤楓為我在廚房裡不停地忙碌著，他心疼地看著我：「憶婷，你看你，本來就瘦，現在這樣，真是要心疼死我啊！」

  我沒有看他，只是低著頭，淡漠地說：「萬藤楓，你……恨我吧！」

  他愣了片刻，突然笑起來，溫柔地問：「你是不是病了，在說什麼傻話？我幹嘛無緣無故要恨你？」

  我抬起頭，歇斯底里對他吼：「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好？你這個傻瓜！」

  他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著我，我看不清他眼裡的任何情緒。

  我摘掉手上的戒指，放在他面前，異常激動地說：「你一定是瘋了，才會把這麼名貴的戒指套在我這個壞人的手上，我一次一次地讓你傷心，難道你就學不會嗎？每次都站在我面前任我傷害，我想不傷害你都難！」

  他突然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憶婷，你是因為報紙的事情才這麼生氣吧？沒關係，看著你因為那件事情這麼生氣，我很高興，至少你還會為我吃醋，這就表示你還是在乎我的！」

  這一刻，我真的肯定這個男子是中了我的毒！

  我無奈地看著他的笑容，眼淚簌簌地落下，這一刻，我是這麼心疼他，可是，我卻覺得自己給不了他幸福！

  我瘋了似地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清醒點吧！站在你眼前的女人不值得你愛！你恨她吧！恨不得把她殺了最好！」

  我說完，不敢再看他的眼，回頭向樓上走去，我突然覺得這間房子是這麼空，儘管它曾在我的記憶里停留了這麼多年，還是在這些飛快消逝的時光中丟失了它最初的溫暖，原來，再美好的東西也耍耐不住時間的寂寞。

  脖子上的項鍊這一刻也跟著來湊熱鬧，咚——地落在台階上，清脆的響聲驚醒我心中的傷痛，我仿佛看到當初萬藤楓凝視著我的雙眼，那麼美麗而迷人。

  我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遇，剛剛認識的時候每次見面都以吵架開場，過了這麼久，我們不再吵，也不再鬧，去再也找不到當初幸福的模樣。

  如果一開始沒有英倩，我想我跟萬藤楓說不定會走在一起，如今也會很幸福。

  可是因為有了英倩，他才明白自己對我的感情，也許是他明白的過程太過漫長，才讓我早已把自己從未開啟的心徹徹底底地交給另一個人。

  萬藤楓不明白，真正開啟我心的人其實是他！如果不是他，我跟葉羽璃也許會一直停留在最初的狀態，也正是因為有他，才讓今天的他成為最終受害者。

  也許……這就是命！

  砰——

  身後突然傳來巨大的響聲，碗筷紛紛落地，桌子也光榮犧牲……我回頭，看著他冷漠到幾乎僵硬的表情，最後，他摔門而出……

  沒有關閉的房門，就像是橫在我跟他之間的巨大傷口。

  我愣愣地看著這一切，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突然明白這一切再也無法挽回。

  我坐在台階上，看著一片狼藉的餐廳，好像是萬藤楓慌亂無助的表情。

  門口偶爾有風傳來，打在我的身上，很冷！

  我拾起落在地上的那條貝殼形狀的寶石項鍊，想起我曾經把葉羽璃送我的東西如數奉還後自己做出的決定，想起我在海邊對萬藤楓說的話，想起自己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對著萬緯綸說出的話……

  我穿過客廳，走到餐廳里，開始收拾這滿地的碎片，白色的瓷片鋒芒畢露，我纖細的手指突然之間不小心在上面碰了一下，鮮紅的血液流出來，我突然想起當初他在那個擁有美麗彩虹的下午躺在車子前方身體底下流出的一片殷紅……我突然想起他為我唱的那首歌，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動力，突然奔出了門，院子裡早就沒有他車子的蹤影，我傻傻地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瘋狂地跑出了門，跑出小區。

  冰涼的雨絲打上臉上，我沒有穿外套，特別的冷，可是我知道，這種寒冷並不是來自身體，而是來自我那早已同萬藤楓一樣傷痕累累的心。

  我跌跌撞撞地走在馬路上，夜幕下只有我迷茫的呼吸……我無法相信自己，就這樣，就這樣失去了在我生命里寫滿陽光和溫暖的他……

  忽然，身體一個大大的踉蹌，我整個身體都跌倒在地，腳上傳來一陣劇痛，就像第一次被萬藤楓撞到的時候那種熟悉而久違的疼痛……

  從天而降的雨水像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絕望，瀰漫在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