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女夜魔的老朋友

  在否定了元帥的提議之後，伊斯特很快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駐紮在上索登的可是五萬人的騎兵隊伍，其中還有好幾個師是重騎兵。」伊斯特指向上索登的方向，「以我們和東部戰線的兵力，都沒有可能將他們徹底圍死。」

  「我聽說過尼弗迦德的門諾元帥，他戰功赫赫。能坐上這種級別位置的絕對不是死腦筋的人。如果他決定避開北方的軍隊，決定向著東方或者西方衝鋒，以他的兵力可以輕而易舉撕開我們的『防線』。」

  「而相比較有雅魯加河橫著的西方，我們辛特拉會是他們突圍的首選，到時候數萬的騎兵長驅直入……辛特拉會有再次陷落的風險。」

  經過史凱利格之王的這麼一番分析，維賽基德提出來的戰略確實有點賭國運的意思了。

  「那麼陛……呃，伊斯特陛下您的意思是？」元帥露出了探究的眼神。

  伊斯特思考片刻，指向沙盤上面的幾個地方。

  「下索登、利維亞方向確實可以建立防線，但是我們要在辛特拉留下一個我們可以控制的、讓尼弗迦德人得以撤退的路線。」

  「整個辛特拉南部會是很好的選擇。」

  「等我們擊敗西部集團軍之後，相當於斷了他們中央集團軍的後路。門諾一定會瘋了一樣地驅使兵力回援。這個時候我們將他們吸引到辛特拉南部，然後與另外幾路兵馬兵合一處，擊潰尼弗迦德人，將他們徹底趕出去。」

  「記住，只是『擊潰』。『全殲』尼弗迦德人的提議很誘人，我也希望可以給帝國狠狠的一拳，讓他們品嘗疼痛。但是我們現在的實力其實依舊是弱勢的，僅僅靠著不少的『手段』和『奇兵』才有勉強一戰之力，所以……『擊潰』他們就夠了。」

  對尼弗迦德的仇恨不下於辛特拉人、甚至尤有過之的伊斯特深吸一口氣，提出了最穩妥的方案：「一切都以光復辛特拉、保全辛特拉、以及為戰後的辛特拉創造良好的重建環境優先。」

  維賽基德元帥沉默了，作為軍事將領的他打多了仗確實偶爾會上頭。但是這個提議是伊斯特提出的，他必須要重視起來。

  「可是如果到了辛特拉的話，那就多是平原了……」

  元帥皺起眉頭，提出異議。蘭恩這個時候突然擺了擺手。

  「辛特拉東邊有不少要塞，在我們派遣重兵把守的前提下，沒有了後勤、兵種多是騎兵的尼弗迦德人不會選擇貿然攻城，他們只能夠圍著邊境線走。我們可以在這個地方堵住他——」

  眾人看向蘭恩手指的方向，伊斯特的眼睛突然哀傷起來。

  那個地方是瑪那達山谷，雌獅殞命之地。尼弗迦德在那裡埋伏了當時的辛特拉。

  「這也是我們埋伏他們騎兵軍團的好地方。」

  有蘭尼斯特公爵和伊斯特國王兩個人支持的計劃，哪怕是元帥維賽基德也說不出反對的意見，其他人就更加不會多說什麼了。

  於是棕發軍官開始給地圖上面塗抹最後確定下來的行軍路線，記下來準備之後回去排兵布陣。

  ……

  半晌，作戰計劃基本敲定。

  蘭恩看了一眼還在迷糊著的達西公爵，正想揮手示意侍從們把他帶下去。

  伊斯特卻突然按住了蘭恩的肩膀。

  「有件事情我很在意，蘭恩。我想你幫我問問這個傢伙有沒有了解。」

  蘭恩露出疑惑的表情。

  伊斯特皺起眉頭：「在前線和尼弗迦德人作戰的時候，我感覺到他們的部隊似乎很消極，攻擊欲望不強。這和以往的尼弗迦德人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要麼他們西部集團軍的指揮官約阿希姆·德·維特是個草包，要麼就是他們另有陰謀。」伊斯特分析道，「我從來不會把勝利的希望寄託於敵人的無能，所以我寧可相信陰謀論，我需要知道確切的情報。」

  蘭恩點頭表示了解，轉身立刻釋放魔力朝達西公爵詢問起來。

  他們很快就有了驚喜。

  達西公爵在法印的作用下堪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按照傳統，陛下在繼位之後應該從帝國貴族的家族中挑選一名適婚的年輕女孩作為王后，保證帝國皇室血統的優越。」

  「但是前段時間，我們從宮廷中的密探傳過來情報，陛下似乎一直在給手下的間諜和術士發布秘密任務，讓他們尋找希瑞菈——目的是迎娶希瑞菈作為王后。」

  「約阿希姆和我一樣都是三朝老臣，我們這些人無法忍受皇帝在這種事情上面獨斷專行……所以我們希望能夠在前線給予皇帝一點教訓，換取他的妥協。」

  ……

  真勇啊，這群宮廷貴族。

  眾人先是在心中發出讚嘆，對於這種把政治矛盾帶到戰場前線的老貴族，作為敵人，他們由衷地表示「敬佩」。

  要是真的碰上什麼關隘，十萬大軍可能都沒有他們自己對於尼弗迦德造成的傷害大。

  隨後眾人對於達西公爵所透露出來的「皇帝想要娶希里」的情報做出了不同的反應。

  主要有四種。

  第一種像是維賽基德元帥帶過來的副官，以及矮人一方這些不太明晰信息的將領。他們在思索之後覺得自己知道了真相——通過聯姻，恩希爾皇帝能夠獲得辛特拉的合法統治權。辛特拉作為北境的門戶有著重要的戰略地位，希瑞菈公主值得一個帝國後位。

  第二種是伊斯特、莫斯薩克、克拉茨這些通過蘭恩知道了恩希爾真實身份的人。他們知道恩希爾就是辛特拉曾經的駙馬「多尼王子」，是希里的父親。因此他們覺得這是無稽之談，認為達西公爵在帝國內部的情報人員無能至極。

  第三種是希里。她尚且沒有被蘭恩告知真相，但是作為這個情報的主角，她覺得噁心。

  第四種，就是蘭恩了。

  雄獅揉了揉眉心，他知道恩希爾是來真的。

  這個時間段恩希爾是真的想要當詭父！

  在上古之血這件事情上面，恩希爾可以說是被威戈佛特茲忽悠瘸了。

  他現階段不願意承認希里是自己女兒，讓人知道自己曾經化名「多尼」，覺得那段經歷很恥辱；但同時，他又想要把上古之血融入尼弗迦德皇室，以獲得「征服世界」的力量。

  在這種動機的驅使下，他創造了自己知名度最廣的一個梗——但凡說出來都要讓書被封禁的那種。

  ……

  「蘭恩。」

  蘭恩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小公主扯動，一低頭，就看到了對方水汪汪的眼睛。

  考慮到在場有這麼多臣子，蘭恩出於維護公主威依的目的忍住了沒有去摸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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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會，我要跟你說個事情，希里。你要有心理準備……」

  蘭恩低聲說道，隨後拍了拍臉讓自己回神。

  達西公爵透露出來的消息比想像中更有價值。

  「先不管恩希爾皇帝的真實目的。但是前線這兩個指揮官的反應非常值得我們做文章。能夠對我們進攻西部集團軍有很大的助力。」

  「原本我是打算把達西的情報榨乾淨然後用來祭旗的，但是既然如此，我們可以讓他更加『死得其所』一點。」

  他思忖片刻，轉頭定下新的命令：「恩斯，謄寫一封給恩希爾皇帝的信。內容就是我們抓住了他的東部戰線指揮官，他重登王位的功臣。如果要達西公爵安然無恙，那他就必須按照北境的規矩繳納贖金，然後讓軍隊退出辛特拉，具體措辭你看著斟酌一下。」

  「送信的過程大張旗鼓一點。務必要讓這些老貴族安插在宮廷的情報人員都知曉。」

  「寫完給恩希爾的信之後，給泰莫利亞的弗爾特斯泰也送一封過去。那達西剛剛供出來的情報都寫上，敵人都已經把他們定做戰略目標了，我不相信這回他還能夠無動於衷。」

  雖然和弗爾特斯泰關係不太好，但是蘭恩也相信骨科王的軍事素養。運氣好的話還是能夠爭取一支援兵的。

  而後他又回過頭看向雷索：「我需要前線的游擊隊員向著西部集團軍散布一個消息：辛特拉人在抓住達西公爵之後遵循北境的戰爭規矩，想要與恩希爾皇帝進行談判。但是性格爆裂不願妥協的皇帝悍然拒絕，並且親自派出了殺手潛入辛特拉。」

  蘭恩指了指還在法印效果中還沒清醒過來的達西公爵。

  「達西公爵是個硬漢，在被俘虜後展現出了驚人的意志力，沒有給辛特拉人吐露任何信息。然而可憐的他卻死在了自己人的刺殺下，尼弗迦德人永不妥協。辛特拉的雄獅因為失去了重要的俘虜暴跳如雷……大概這個意思，最後你再潤色一下。」

  雷索微微一眯琥珀蛇瞳，點頭應下。他身後的寇格林姆則掩飾不住開始上揚的嘴角了。

  眾人聞言都跟著一起把視線轉向達西公爵。

  看著這個還暈乎乎的東部集團軍指揮官，不知不覺間，他們眼睛中的仇恨斂去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也算是為達西公爵完成遺願了。畢竟他們想要給皇帝製造點『麻煩』嘛。」寇格林姆搖頭晃腦地說道。

  這下不止是寇格林姆了，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嘴角了。

  ——

  就在辛特拉的眾人敲定了最終行動方針的時候。

  在布洛奇隆鎮、乃至於布洛奇隆森林的另一邊，一隻「美麗」的蹄子踩碎了一小塊干實的泥土。

  很少人會用「美麗」來形容蹄子，但是這一隻它值得。

  視線往上，蹄子上面的黑色體毛逐漸消失，露出裡面被遮蓋的白皙肌膚，肌膚上面紋畫的頗有情趣的魔紋；再往上是一對小巧的山羊角，以及一副同時兼具嫵媚、嬌憨兩種氣質的臉龐。

  娜諾米，蘭恩契約【隨從】之後從史凱利格帶回來的女夜魔。她在群島的時候就喜歡遠離人煙，在來到辛特拉之後也一直生活在布洛奇隆之森中。

  她和樹精們相處得不錯，偶爾會加入樹精和人類們的「節日」中去，滿足自己的種族需求。

  不過此刻，女夜魔翻山越嶺穿過了森林。

  眼前是一片被煙霧籠罩的山谷，在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墳堆數以千計，墓碑覆滿苔蘚。

  有些墓碑毫無特色，就是一整塊的不成形的粗糙岩石；還有一些打磨光滑，雕刻成方尖碑和紀念碑的形狀；至於聳立在這片岩石森林中央的那些，則搭建成了石棚、石冢和環形石陣，排除了自然形成的可能。

  這裡是位於索登的大型精靈公墓——芬·卡恩。

  雖然精靈的統治被人類推翻，但是這片公墓因為「具有歷史研究和藝術鑑賞方面的價值」而被保留了下來，勉強也算是索登的一個景點。

  只是由於後來的索登山之戰，這裡已經荒廢許久。正常的人類不願意靠近精靈的公墓，倒是戰爭產生的流民不介意在這裡過夜，中間那些石棚、環形石陣就是難民們的傑作。

  年紀可能比自己附近幾座墓碑裡面埋著的屍體加起來都要大的娜諾米毫無心理壓力地漫步在墓碑中間，自言自語。

  「好極了，找到精靈公墓了，那麼接下來要找找看附近有沒有什么小屋……等等！」

  娜諾米的鼻子猛然抽動幾下，空氣中瀰漫著強烈的草藥氣息。那是苦艾、羅勒、鼠尾草、八角還有肉桂。

  「哈。」娜諾米的臉上展開一個足夠讓布洛奇隆鎮所有人再不會惦記樹精的笑容，「出來吧，老夥計，我發現你了！」

  一座墓碑後面突然傳來了指甲剮蹭石頭的聲音，在這種環境下，很容易讓人誤會成是食屍鬼。

  但是很快一隻平平無奇的手從墓碑後面伸了出來，上面還抓著一個形狀好似小孩的植物根莖。

  再然後，一個有著花白頭髮、長著貴族式鷹鉤鼻的黑眼睛瘦削男人從墓碑後面露出了身形。

  「好久不見……娜諾米。先聲明，我不是在躲著你，只是這麼完整的曼陀羅根很少見，我沒法抗拒……」

  娜諾米臉上的笑容更加蕩漾了。而面前的中年男人看著女夜魔那足夠讓布洛奇隆鎮所有人忘掉樹精和自己老婆的笑容，和那一絲不掛的身體，卻面色沉寂。

  好像那誘人的美景不如自己手裡的草藥根莖有吸引力。

  不過好在他很快把注意力拔了回來：「我不知道你今天會過來……附近有一塊很美麗的花田，你要去看看嗎？」

  「當然。」娜諾米對於中年男人的提議似乎很感興趣，「但不是現在。我聽說你在這附近隱居，你在做草藥師嗎？」

  「嚴格地講，是『理髮醫生』。」中年男人吐出一個古怪的職業名字，「最近的戰爭造成了很多流民，我會給他們提供一些需要的藥劑，治療一些比較危險的傷勢。」

  「哈，他們要給你支付什麼報酬？幫你採藥，或者直接『支付』鮮血？」

  「不，是免費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說道，「我很早就跟你說過，我們的種族並不需要血液作為生存必需品。」

  「哈哈哈哈哈……」女夜魔頓時笑得直不起來腰，「真該讓那些稱呼你為吸血鬼的傢伙們看看你做的事情，這真的太有意思了！」

  「吸血鬼是比較有禮貌的說法，大部分人會稱呼我們為『吸血怪胎』或者『怪物』。」中年男人的語氣還是不緊不慢，「但是我能夠理解，人類對於強大的、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恐懼。」

  「這並不會改變我對生命的看法，我堅信人性中是閃耀光輝的。」

  「好吧，好吧，大哲學家。我總是喜歡跟你說話，你一本正經的樣子比你的同族有意思多了。」娜諾米拍了拍臉，在無遮掩的裝扮下，她的每個動作都會引起一陣蕩漾。

  「那麼娜諾米，你怎麼突然想起來找我了。上一次見面是多久以前？幾十年？幾百年？」中年男人把手中曼陀羅根上面的土粒小心地摘乾淨，「我聽說你在史凱利格過得很好，你也應該繼續待下去。這裡最近可不太平，我甚至都有考慮換個地方……」

  女夜魔笑了起來：「你難以想像我的理由。」

  「我發現了上古之血，還不止一個。他們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但是實力已經非常驚人地強勁了。」

  「天球交匯在即，白霜的步伐時刻逼近，我們都是親歷者，知道那將會是怎樣的慘狀。所以我加入了上古之血的隊伍，因為那是最明智的選擇。」

  「隨後我又想到了你，我的老朋友雷吉斯。同為上一次天球交匯的異界來客，我相信你也會對上古之血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