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優勢在我！

  這個時代是沒有「斬將奪旗」這個概念的。

  首先，「斬將」它本身就不是戰爭的選擇。在現今的大陸——至少是北境——打仗都是很有禮貌的。

  多數時候，雙方的將領會選擇點齊兵馬，拉開架勢，然後衝鋒，看誰先潰敗；要是某一方帶隊的貴族不小心落馬遭到了俘虜，也會被自己的敵人好吃好喝地供著，然後寫封信送回國去要一筆贖金；等錢到手之後，再把人家全須全尾地送回去。

  畢竟人家是貴族嘛。

  這也和北境和諧的氛圍有關，很多時候掀起戰爭都只是為了一些小爭端，大家並沒有什麼生死糾紛——貴族之間的生死糾紛——要是真的「斬將」了，那就要開啟不死不休的世仇模式了。周圍的國家甚至北境四大國這個時候多會介入進行調停，因為他們不想被戰爭打破平靜的享樂生活。

  簡單來說，北境的「戰爭」其實就是國王之間的打架方式，屬於流血的「遊戲」。從這個角度來看，一心一意想要吞下亞甸土地的科德溫國王亨賽特反而是少數有著「正確」戰爭觀的人。

  也是因此，北境初次面對尼弗迦德這種真刀真槍往死里打的軍國主義國家的時候才會集體懵逼，北方和南方都不是一個時代的作戰方式。

  除了戰術選擇的禮貌導致這個時代沒有「斬將奪旗」之外，這個時代也沒有太多有「斬將」能力的人。

  正常的人類之中，「十人敵」就是史詩中傳頌的傳奇英雄了；不正常的超人類中，導師級的德魯伊都宅在史凱利格的森林或者四處遊歷，高級術士在宮廷中端著架子不上戰場，祭司們的力量時靈時不靈——而哪怕是他們，也只能在百人、千人級別的軍隊面前勉強逞勇，一旦碰到萬人級別的架勢，也要立刻開傳送門跑路。

  不然就是同歸於盡打法，誰都沒有把握此地會不會成為自己埋骨冢。

  這就是這個時代超凡能力的上限，人類才是大陸的統治者。國王們都是凡人，術士們也只能夠作為顧問，手裡沒有丁點實權。

  這兩個因素迭加之下，此刻面對尼弗迦德的大軍壓境，米薇女王和德瑪維的反應也都是「如何儘可能多地殺傷對方的士兵從而擊潰敵軍」，而不是「如何運用巧妙的方法來造成敵人的潰敗」。

  現在蘭恩就提出了一個「巧妙的方法」——當然細想之下其實並不「巧妙」，還是很莽，但是這依舊開闊了兩名北境國王的視野。

  不過現在從他們的反應看都不太支持蘭恩就是了。

  「蘭恩，你……」米薇女王欲言又止，「我知道你能夠以一敵十，我甚至親眼見過，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甚至連德瑪維的語氣都軟了下來：「蘭尼斯特……或許是我把你逼得太緊了，以你的身份，你沒有必要說出這種話來。或許我們可以再商量點別的辦法……」

  德瑪維確實希望辛特拉出力，但不是這種「同歸於盡」的方式，現階段北境可承擔不起失去辛特拉雄獅的代價！

  米薇女王已經開始給蘭恩身後的獵魔人和侍從們打眼色了：聽聽你們的公爵說的什麼話！他想在戰場上帶著親衛隊——甚至不帶親衛隊——從自己的中軍殺到前線衝進敵方的中軍！這是一個懂軍事的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辛特拉的諫臣呢？快出來幾個攔住你們的公爵啊！

  在米薇女王焦急的期盼中，傑洛特、寇格林姆柯恩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聳了聳肩；米爾瓦和豪斯對視一眼，嘆了口氣；薩琪亞打量著同伴的反應，臉上露出興奮和期待的表情；其他辛特拉侍從、侍衛更是目不斜視面不改色，習慣了。

  米薇女王看懵了。

  蘭恩輕笑一聲：「放心吧，我提出這個方案心中自然是有把握的；而且我之前就說了……」

  蘭恩看著臉色不斷變化的米薇和德馬維：「我需要你們的配合。」

  ——

  蘭恩是如何與兩位北境統治者交流自己的戰術不談，讓我們暫時先把視線拉到前線。

  利維亞。

  利維亞和辛特拉真的很像，各種方面的像：它們都地處北境第一線，它們都有著喜歡御駕親征並且具備高超魅力的女王，甚至連它們的首都也都是直接以國家的稱號為名。

  辛特拉的首都是「辛特拉」，利維亞的首都也是「利維亞」。

  此刻，尼弗迦德的黑衣軍圍繞在這座以國為名的城池周圍，宛若烏雲壓境。

  「打下這座『利維亞』之城，那麼我們就算是真正攻下利維亞了……日輪在上，損耗的時間比計劃中慢了太多了！」

  阿達爾·愛普·達西騎在黑色的駿馬上眺望自己的士兵朝著利維亞前仆後繼，卻不知滿足。他繼續大聲呵斥著讓自己的副手傳下命令，加快進攻的節奏。

  作為尼弗迦德的公爵，阿達爾哪怕在戰場上打扮得也相當華貴。他身披藍色狐狸和黑日混合的紋章，穿著富有貴族特色的褶皺領軍裝禮服，裡面只有皮甲。沒穿板甲不是因為什麼特殊考量，單純因為他著甲後就走不動路了。

  阿達爾是歷經尼弗迦德三朝的元老重臣，年輕的恩希爾重登王位也有他的暗中支持。但是控制欲極強的恩希爾卻對國內的元老重臣頗有防備，因此將阿達爾安排上了前線，如今他是東部集團軍的總指揮；阿達爾因此對皇帝心中也有不滿，他本身也早就厭倦了黑日帝國無休止的戰爭。

  不過阿達爾此時尚不知道他有多適合這份工作。他以為自己是個擅長權謀的宮廷文官，但是在原本的歷史上，尼弗迦德在和北境簽訂和平協議之後休整了三年半的時間，隨後東部集團軍會在阿達爾的率領下在四天時間內攻陷利維亞，緊接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下了萊里亞；等米薇女王向北撤退朝亞甸求援之後，阿達爾又勢如破竹地在四天時間內打穿了亞甸的軍隊，占領了亞甸首都溫格堡，繼續鍥而不捨地追擊逃跑的德瑪維和米薇。

  這逼得德瑪維甚至都要去泰莫利亞尋求政治庇護，悽然地說出「我一輩子積攢的軍隊，卻在兩個星期內就被人打了個七零八落。」這樣的話。

  不過現在，持續的戰爭沒有給尼弗迦德休養生息的時間，而亞甸也和米薇女王某種程度上共進退的情況也讓阿達爾率領的東部集團軍在戰爭初期就遭到了不小的抵抗，雖然依舊勢如破竹，但是遠沒有歷史上這麼亮眼。

  眼前的利維亞城喊聲震天，雖然被數倍於己的敵人包圍，但是利維亞人戰鬥意志依舊高昂。在北境的人眼中，利維亞人落後、野蠻，但是就像之前說的——他們和辛特拉人很像。

  但是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裡，意志並不能創造奇蹟。都城的喊殺聲很快就弱了下來。

  哪怕以黑衣軍的精銳程度，這麼快就攻下敵城也很不正常，但是阿達爾卻仿佛胸有成竹。他很有耐心地在城牆外面又等了一會，很快就等到了自己期待的場景。

  「嗚——」的一聲，幾乎快要散架的城門在阿達爾的面前緩緩打開，黑衣軍押解著一隊利維亞的貴族來到了指揮官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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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代表利維亞宮廷來投降的。

  突然，這些利維亞貴族中最前面的一個老頭衝出了隊伍，黑衣軍頓時對他調轉了武器。但是阿達爾卻抬手制止了手下的動作，任由對方接近自己，直到十步開外。

  「達西公爵。」這老頭也帶著浮誇的褶皺領，穿著綠色的錦衣，拄著拐杖，「如你所見，我如同約定中的那樣給予了黑衣軍方便，那你是不是……」

  「考德威爾伯爵。」阿達爾叫出了老頭的名字和頭銜，「當然，按照我們的約定，我們之後要扶持維爾姆王子上位。而你將繼續擔任他的老師，繼續教導他如何成為一個『正確、合格』的國王。」

  聽到阿達爾的許諾，考德威爾伯爵胖胖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他在黑衣軍中拄起鑲嵌著金子的拐杖，挺直腰板，仿佛他才是勝利的那一方。

  阿達爾表情溫和。他不討厭這些軟骨頭的叛徒，相反，他愛死這些人了。這些軟骨頭讓阿達爾的宮廷權謀之術得以運用於戰場，讓他能夠取得比老牌將領更加輝煌的戰績，在尼弗迦德得到更重的話語權。

  雖然眼前的考德威爾還端著架子，但是阿達爾還能夠忍受。他需要考德威爾活著、並且活得很好，以此繼續讓自己的權謀之術可以運用於之後的戰爭中。

  不過阿達爾的臉色很快陰沉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利維亞都城，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考德威爾伯爵，米薇女王呢？」

  考德威爾伯爵的臉色微微白了一下，他咽下一口唾沫：「陛下在兩天前啟程去了萊里亞和亞甸的邊境……應該是去找德瑪維三世求援了……」

  「兩天？」阿達爾重複著這個詞，「兩天，哈！」

  尼弗迦德東部總指揮的聲音猛然提高起來：「就兩天！你都拖不住米薇那個*女人嗎！你知不知道你的無能會讓我們損耗多少的精力！啊！」

  考德威爾伯爵拄著拐杖的手猛然軟了一下，他退後幾步，用蒼老而軟膩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著：

  「很抱歉，達西公爵……但是你，你不能這麼跟我說話。我是你的朋友，是一個體面人，而不是你的下屬……」

  阿達爾的兇狠的臉突然安靜了下來，他用優雅的眼神看著考德威爾伯爵，輕輕點頭道：「是的，是的。那麼作為你的朋友，那麼請我幫你指出一個錯誤，也算是幫你一個忙，可以嗎？」

  「非常感謝……是什麼忙？」

  阿達爾露出了符合宮廷禮儀的標準笑容，他看向一邊，那裡有著利維亞其他的重臣。不少人正因為考德威爾的叛變此刻破口大罵。

  「你不該在這種場合吐出我們之間的關係的，你需要維持忠臣的形象來替我管理利維亞……現在可憐的維爾姆王子要失去一批老臣了……」

  阿達爾猛地一揮手，黑衣軍們立刻遵從指揮，他們手中的鋼鐵頓時刺穿利維亞大臣們的身體，其中一些人瘋狂地擺手，還想要朝著考德威爾求助，卻毫無作用。

  自士兵流血後，利維亞的貴族也染紅了這座都城。

  「看看我都為你做了什麼，考德威爾伯爵。這算是我為你提供幫助的第一份回禮，喜歡嗎？」

  考德威爾伯爵的臉色變得愈發蒼白起來：「達西公爵……這裡面有不少我的、以及『我們的』朋友。能夠達到今天這樣的效果，不是我一個人能夠做到的……」

  阿達爾打斷了胖老頭的話：「不，伯爵大人，你能夠做到，而且你將繼續為了我們、為了利維亞做到。」

  看著重新把腰彎下來的考德威爾伯爵，阿達爾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現在，帶我去見見維爾姆王子吧，他總在城裡吧？我的時間不多，希望你已經提前幫我勸過他了——為了利維亞的人民，為了和平什麼的。」

  考德威爾伯爵摸了摸額頭的汗珠，顫抖著點了點頭。

  然而沒等阿達爾和自己的「朋友」好好享受勝利的滋味，一聲沉悶的號角聲突然在他們的身後響起。

  ……

  「嗚——」

  阿達爾猛然轉身，這個聲音是敵襲！

  立刻有傳令兵輕騎而至，不等靠近就放聲大喊：「達西將軍，有敵軍從北方而來！」

  阿達爾聞言不驚反喜，急忙登上利維亞的城牆要來瞭望遠鏡，遠處的景象驟然縮短好似就在眼前。

  尼弗迦德人沒有想要進城依託城牆反攻什麼的，他們反而更擅長野戰。在此起彼伏的號角聲中，在剛剛的攻城戰中沒有取得足夠軍功的黑衣軍士氣激昂地快速重新開始排兵布陣，準備迎接新的敵人。

  「讓我看看……旗幟不少，是聯軍。亞甸在最後面，和前面的部隊拉開了距離……呵，都聯軍了，這是內部不和嗎？」

  「黑鷹方片旗……是米薇沒錯，是聽到都城陷落的消息提前回來了吧。可惜來晚了，但是又跑得太快了，和亞甸的軍隊拉開太多了呀米薇……」

  看清了敵人的構成，饒是阿達爾也不免地興奮起來，尼弗迦德的北伐目前為止的收穫也不過攻陷辛特拉和下索登而已，今天他就能夠超越這個戰績！

  「等等……怎麼前面還有一支騎兵，跟米薇的部隊都拉開了這麼遠？」阿達爾突然又有了新發現，「旗幟是……辛特拉三獅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