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立場而已，大家都不是壞人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有血性的矮人，或許不會理會這種警告，哪怕是死也要把敵襲的消息傳遞出去，但是加博卻僅僅在一支箭矢釘在腳下這樣的驚嚇之後就順勢住嘴了。

  在重視傳統、且珍視榮譽的瑪哈坎，加博的這種反應會引起所有矮人的輕視，哪怕是離開了瑪哈坎加入了松鼠黨的矮人弓箭手不例外。

  「不過這是個聰明人，交流起來應該也會方便，你和他好好聊聊吧。」弓箭矮人保持著開弓的姿勢，看了一眼撲倒在地的薩琪亞，抱怨一聲，「這個人類穿的甲真厚！」

  加博帶著人把倒地的薩琪亞圍起來，戒備地看著偷襲者。他們中大多有著松鼠尾巴裝飾，然而更多的人卻是加博所熟悉的同族同胞。

  而此刻加博的視線更是死死地盯著那個和矮人弓箭手交流的人。

  「族長。」加博輕聲喊出過去的稱呼，尚未變化。

  「加博。」齊格林族長看上去有些虛弱，這是在地牢裡面關了太久的緣故，但是他的聲音依舊洪亮。

  「我原本打算等走之前再去看看大家，沒想到你們卻先一步找到我了。」加博緊了緊手裡的斧頭，又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薩琪亞。

  「你沒想到的還多了，加博。」齊格林族長搖了搖頭，「今晚你的選擇會決定之後你、以及整個齊格林的命運。」

  加博沒有去接齊格林族長的話，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隊伍，發現裡面的齊格林矮人不過二十幾個，剩下的全都是松鼠黨。要知道齊格林可是瑪哈坎有數的大族，光是合格的重步兵都能夠湊出來一千五百左右。

  「你的身邊為什麼只有這麼點人，族長？」加博問道，「其他人呢，你們的計劃是什麼？」

  齊格林族長沉默了，而矮人弓箭手見此嗤笑一聲。

  「齊格林早就被發配到礦山裡面去服苦役了。剩下的要麼是如你們一樣變成了給人類準備的禮物，要麼就是像你們族長一樣準備被公開審判、震懾其他氏族的倒霉蛋。」

  矮人弓箭手指了指隊伍裡面的十幾個齊格林：「看看，加博·齊格林。看看布羅瓦爾·霍格都對你們做了什麼，你們可是齊格林，大名鼎鼎的齊格林！如今卻變成了這幅樣子，這是布羅瓦爾·霍格一向對待我們的方法！」

  加博沉默，關於齊格林的下場他早就知曉。

  「那麼你又有什麼高見呢？同胞？」加博道。

  矮人弓箭手晃了晃腦袋：「我聽說過你的名頭，加博·齊格林。你是在人類社會闖出過名頭卻又回來建設家鄉的大人物，在瑪哈坎期間也接待了不知道多少的國王和外交官，你的眼界理應比我更高，那你就更應該能夠看出瑪哈坎的問題。」

  「布羅瓦爾·霍格的那一套對於矮人來說是殘害！他名為大長老，實際上卻做著國王之上的皇帝！他對我們的規定細緻到該用哪只手來喝湯，卻對矮人在社會上的困苦不聞不問。是時候改變這個現狀了。」

  「我們要推翻他，解放我們的民族，去爭取我們矮人應得的尊重，建立一個更有話語權的國家。」矮人弓箭手對加博伸出手，「所以我們需要所有有能力的矮人的幫助，我們是同胞，矮人就應該幫助矮人。」

  「你們計劃已久，你們胸懷大志。」加博總結道，「但是我猜現在你們的計劃出了意外。」

  「沒錯。」矮人弓箭手乾脆地點頭，「那些有著獅子紋章的人類確實是意外，他們帶來的怪物更加讓我們意外。所以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幫助我們去把這個——加進那怪物的伙食裡面去，保證它不會真的給我們造成意外。」

  加博看著矮人弓箭手掏出一個巨大的皮囊，不用猜就能夠知道裡面是什麼，他的思維很快就開始梳理，嘴裡吐出一個名字。

  「費倫茲？」加博冷笑一聲，「你們還真的是把瑪哈坎弄得四分五裂了。」

  「這說明我們的事業獲得了認可。我們希望你也能夠加入進來。這是你的機會，加博·齊格林，你要知道如果沒有你們，我們的計劃照樣可以暢通無阻。」

  加博笑容中的嘲諷更濃了，他退後一步，豎起了手中的武器，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矮人弓箭手的眼神冷了下來，他搖搖頭舉起右手，正準備讓身後的松鼠黨們進攻，齊格林族長的手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讓我來吧。」

  齊格林族長站到了矮人弓箭手的身前，用如同洪鐘的聲音問道：「我答應他們的要求過來，是想要在牢籠外面再親自問你接下來的問題，加博——你為什麼要背叛自己的氏族？」

  加博不說話，似乎已經做好了拼死抵抗的準備。直到齊格林族長再次問出同樣的問題，他的眼神才終於開始波動。

  「我的想法早就告知您了，族長。」加博把臉隱藏在盾牌後面，「您的決策只會把齊格林帶入歧途，與富克斯的爭端只會讓整個瑪哈坎受損，最終我們兩個氏族不會有勝利者。」

  「哪怕如今這樣的站位。」齊格林氏族比劃了一下加博敵眾我寡的處境，「你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嗎？」

  「是的。」

  矮人弓箭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瞥了一眼齊格林族長，對於加博的冥頑不靈不抱希望。

  「加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齊格林。」齊格林族長沉聲道，「這段時間我在地牢裡面想了很多。」

  「如果你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那就繼續堅持下去吧。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齊格林……或許，比我更加正確。」

  矮人弓箭手猛然一驚，突然察覺到哪裡不對勁。

  但是現在已經晚了，齊格林族長几乎緊貼著他站在前面。等到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只感覺到頭頂傳來一陣分裂般的劇痛。

  齊格林族長在松鼠黨驚駭的眼神中把斧頭從矮人弓箭手的腦殼裡面拔出來，帶起一捧紅白的粘稠，洪鐘般的聲音迴蕩在這個走廊裡面。

  「那麼加博，從今天起，你就是齊格林的族長了！」老族長高聲道，「瑪哈坎的齊格林已經註定沒落了，我要你將新齊格林的輝煌帶到辛特拉，帶到北境，帶到人類社會去！」

  「去給你效忠的首領帶去危險的警告吧，這裡交給我們這些老齊格林！」齊格林族長轉身面對松鼠黨，怒吼著，「一群不知所謂的年輕人，在外面吃了兩年苦就以為自己什麼都懂，還大言不慚地建立什麼新的國度，你們根本不懂瑪哈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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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鼠黨隊伍裡面的十幾個齊格林矮人早有預料一般地揮舞武器回身就砍，一時間令敵人的隊伍大亂。

  加博卻只覺得一股火氣湧上大腦，要知道哪怕齊格林矮人驟然跳反，他們也面對著數倍於自己的敵人。老族長利用松鼠黨離開牢籠只為了給自己進行一場交接儀式，接下來是準備用生命來給自己這個新族長鋪路了！

  不，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這批將要去辛特拉的新齊格林，老族長也是想要用自己的生命給大長老一個交代，給那些在礦山中面對無期限勞役的齊格林爭取一個機會。

  他從一開始就想好了！

  加博的眼睛瞬間就紅了，腦海中只剩下「齊格林」三個字。

  「加博，走，快走！」

  身後的齊格林青年拉扯著加博，不想要浪費眼前這些族人給自己創造的難得的機會，卻怎麼都拉不動新的齊格林族長。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倒在地上「沒有聲息」的薩琪亞，突然動了動。

  ——

  瑪哈坎的第一縷陽光終於從越過山巔覆蓋下來，常年不化的積雪吸收著金色的暖光，將它們渲染進了整片山脈。

  大長老也終于于此刻回到了碳山。他沒有絲毫停歇，立刻就命人敲響了蘭恩的房門。

  「我從來沒有想過您會這麼急切，對於辛特拉如此重視，大長老。」

  雖然在凌晨被叫醒，但是蘭恩神采奕奕，著裝整齊，看上去早有準備。

  「我在回碳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來找你，蘭尼斯特。不是因為我對於你們有多重視。只是希望快點把你們的事情解決，然後回去喝一桶麥酒睡個安穩覺。」

  大長老布羅瓦爾風塵僕僕，還沒有卸下的披風裹挾著瑪哈坎的寒氣，但是他爆裂的脾氣足夠他不被寒冷侵害。

  「蘭恩·蘭尼斯特·雷安倫。」布羅瓦爾念叨著這個名字，「你可真是給我找了好大的麻煩。你不過是在瑪哈坎轉了幾圈，就廢掉了我一個齊格林氏族，帶走了一小半的富克斯氏族，還讓我們瑪哈坎失去了標誌性的紅龍！」

  「蘭尼斯特，為什麼你走到哪裡，哪裡就有麻煩？」

  「起碼我還為您留下了大半的富克斯和齊格林不是嗎？如果沒有我，這兩個氏族最後想必一個也不會剩下。」蘭恩沒有被大長老話中的敵意干擾，「至於克爾圖里斯，她在當時已經和瑪哈坎爆發了不可調節的矛盾了。」

  布羅瓦爾不爽地抓了抓鬍子：「費倫茲……之後我再收拾他們！」

  「你獲得了比預料中更多的士兵，也獲得了足夠的武器和金屬原礦，你現在滿意了嗎，蘭尼斯特？」

  「感謝您的慷慨，大長老。」蘭恩朝著布羅瓦爾誠摯地感謝，「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希望和瑪哈坎成為真正的朋友，建立長久的貿易通道。」

  這是豪斯和瑪哈坎的軍需官早就在商議的事情，而如果沒有大長老的授意，瑪哈坎的軍需官也絕對沒有資格擅作主張。

  「蘭尼斯特，上古血脈之子……」布羅瓦爾搖了搖頭，「我不喜歡你，但哪怕如此，我也要遵守瑪哈坎的傳統。我沒法拒絕貿易的請求，而且為了和你簽訂這個協議，我們還要去卡本山，在祖先和女神的見證下簽訂協議。」

  蘭恩非常善解人意：「其實我們在碳山，就現在，也可以完成協議的簽訂。」

  「這是傳統，協議的簽訂必須要去卡本山，哪怕是我也不能夠違背的傳統。」布羅瓦爾瞪大了眼睛，「該死的，我也不想這樣，但是這是傳統！所以馬上點齊你的侍從和人馬跟我去卡本山，早點結束我們之間的相處，我好回去好好睡上一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侍從們都已經連夜開始打包輜重了，他們隨時都能夠出發！」

  ……

  傳統是布羅瓦爾統治瑪哈坎的根基，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夠違背；而爆裂的性格更是布羅瓦爾的標誌，哪怕是凌晨，他也絲毫不想休息，只想快點走完傳統的流程讓蘭恩一行人離開瑪哈坎。

  布羅瓦爾不喜歡蘭恩，而蘭恩也對布羅瓦爾好感缺缺，所以一路無話。

  他們在清晨中趕路，連接碳山和卡本山的只有一座長橋。

  矮人在建築、冶金、工程等很多方面都展示出了驚人的創意，但是有件事情他們實在不怎麼上心——那就是起名字。眼前這座連接了碳山河卡本山哈的橋樑被他們直接簡單粗暴地命名為「長橋」。

  「蘭尼斯特，我不喜歡你，你知道為什麼。」蘭恩與大長老並肩而走，而大長老突然打破了沉默。

  「我很遺憾。」蘭恩回道。

  「你並不。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不得不忍受彼此，幫助彼此。我是為了瑪哈坎，而你是為了你的辛特拉。」

  或許是路途的沉默化解了大長老的脾氣，他的聲音變得深沉起來。

  「我急匆匆地把你叫過來，走完傳統的流程。一方面確實是想要快點趕你們走，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你也確實需要快點離開了。」

  蘭恩一驚，聽出了大長老的話外之音，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您的意思是，北境的戰事？」

  大長老點點頭：「瑪哈坎可不是什麼閉塞的地方，我們的消息比誰都靈通……」

  只是還不等大長老把話說完，眾人突然突然聽到耳畔傳來一陣急切而悽厲的示警：

  「停下，停下，不要再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