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紅龍，你也不想你的孩子

  松鼠黨們的密謀無人知曉，亦或者被「無人知曉」。

  蘭恩又在費倫茲氏族停留了許久，讓部下們四處完成委託積攢經驗。只是如今他升一級需要的經驗也不是靠著支線經驗和獵魔任務短時間內可以湊齊的了。

  等到經驗欄蓄滿大概四分之三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到了該上山的時候了。因為根據薩琪亞的說法，紅龍克爾圖里斯也是受了不輕的傷，這麼多天過去要麼對方是已經養好傷要逃跑，要麼就是重傷不愈快要死掉，反正都是到了蘭恩必須要要去找對方見一次的地步了。

  在專業的事情上蘭恩還是決定聽從專業人士的建議。

  這回上山蘭恩沒有帶除了寒冰巨人和薩琪亞之外的其他人。如果巨龍真的恢復了傷勢，一頭能飛還能範圍性噴火殺傷的怪獸面對普通人來說可比寒冰巨人致命多了，蘭恩可不希望手下的士兵在這種不必要的事情上面出現傷亡。

  此時蘭恩和薩琪亞一左一右地站在寒冰巨人的兩個肩膀上，那感覺就好像腳踏一座會移動的堡壘。不但崎嶇的山路如履平地，蘭恩還有史以來第一次地沒有在路途中碰到任何覓食或者狂亂的魔物，一路清靜到令人閒心。

  很快，瑪哈坎山脈隨處可見的積雪逐漸消失，前方的山路開始露出下面色澤堅硬的岩石；隨後周圍的溫度漸漸升高，開始有從深冬轉變成早春的架勢。

  妖婆巢穴的北方山丘是紅龍克爾圖里斯的巢穴，這裡是一座死火山。在紅龍在此築巢之前，這裡是費倫茲氏族用來打鐵的天然熔爐。

  隨著周圍的溫度升高，也就越是接近了紅龍的巢穴；與此同時，周圍也多了不少燒焦、半焦的魔物屍體，這些就是瓦夫日內克族長所說的被他們引誘過來圍攻紅龍的怪物。顯然哪怕紅龍因為下藥失去了大半的力氣，噴火的能力還是有保留的。

  而隨著寒冰巨人沉重的腳步聲在山間傳遞，山脈深處的紅龍也察覺到了外來者的動靜。

  「嗷吼！！」

  宛若古鐘轟鳴的聲音在山谷之間迴蕩，如果是一般的魔物，此刻肯定會懾於其中頂級掠食者的氣息掉頭就跑。

  但是寒冰巨人可不會慣著這頭長翅膀的大蜥蜴，在斜眼看了蘭恩沒有阻止自己的意圖之後，寒冰巨人就好像受激勵一般，如同一個巨大的風箱開始吸氣。

  蘭恩身上頓時閃爍起亮翡翠色的光點，金芒一閃就出現在寒冰巨人二十步開外的地方，下一秒——

  「我！神！！」

  好似山間有人架起了一個音波大炮，無形的風浪隨著寒冰巨人的怒吼朝著四周鋪展擴散開去，便是山間的灰塵和細碎的岩石都被裹挾在一起，仿佛受不了這震耳欲聾的聲響紛紛向遠處逃離。

  蘭恩雖然跑到一邊堵住耳朵了，薩琪亞卻還在寒冰巨人的肩膀上。她沒事人一樣地掏了掏耳朵，隨後一吸氣，應和著寒冰巨人的怒吼，發出了自己的咆哮。

  「嗷吼——」

  胸口的獅鷲徽章微微顫抖。薩琪亞還保持著人身，顯然是運用了魔法來模擬自己本體的怒吼，但是那聲音中所蘊含的巨龍的威嚴絲毫不減少。在山間兩龍一巨人的怒吼此起彼伏地響起之後，四周詭異地安靜了下來，連風都停止了喧囂。

  窸窸窣窣之間，蘭恩敏銳的獵魔人感官看到遠處起起落落了幾個黑點，那些有翅膀沒翅膀、地上跑的地下鑽的怪物都在此刻慌亂起來，忙不迭地遠離這片山脈。

  等到這二重奏揚起的聲波和風浪全部消失之後，蘭恩金光一閃重新回到寒冰巨人的肩膀上，與薩琪亞對視一眼。

  小龍女似乎在思考什麼，察覺到蘭恩的視線之後，遲疑地說道：「克爾圖里斯確實傷勢未愈，聲音給人的感覺很虛弱。但是裡面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我不好判斷，或許要見到了才能夠確定。」

  最了解龍的果然還是龍。

  估計紅龍克爾圖里斯之前沒能夠從腳步分辨來者是寒冰巨人，於是便發出吼叫威脅。現在不但暴露了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方便了蘭恩等人精準定位巢穴的位置。

  之後的它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而蘭恩等人卻順藤摸瓜找到了一個朝外不斷散發出滾燙熱浪的火山口。寒冰巨人對這樣的環境微微皺眉，卻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適。畢竟雖然生活在雪山，但寒冰巨人也是符合生物構造的血肉之軀，在某些極端嚴寒的時候甚至會躲到山間的天然溫泉過冬的，不是那種遇到熱和火就跟碰到天敵一樣的元素體質。

  ……

  此刻，這個山洞之中傳來了陣陣壓抑的咆哮，而哪怕不經過薩琪亞的翻譯蘭恩也可以從中品味出痛苦的味道。

  薩琪亞突然臉色一變，在寒冰巨人隆隆前進的時候突然跳下巨人的肩膀堵在蘭恩的面前，臉色遲疑一會之後說道：

  「蘭恩，你能不能在這裡先等我一會，我先進去和克爾圖里斯……交涉一下。」

  蘭恩微微皺起眉頭。

  恰在此時，洞穴深處那壓抑的咆哮突然向上一提，變得愈發痛苦起來。

  蘭恩好像明白了什麼，朝著薩琪亞點了點頭。

  一陣金光將龍女的人型身體籠罩，十米長的金綠色龍軀在光芒的延展間再次出現在這個地下隧道中。

  「嗷吼——」薩琪亞朝著洞穴深處發出了試探性的咆哮，裡面很快就傳來了更加憤怒的回應。但是薩琪亞卻不氣餒，又反覆用友好、不加掩飾的聲音回應幾次之後，終於讓裡面的聲音柔化下來。

  隨後就見到綠龍雙翼一伸，洞穴裡面無法舒展開來翅膀，薩琪亞就藉助風的推進快速跑動，以比寒冰巨人更大的聲勢一路「隆隆」地跑進了地底深處，顯然內心已經急得不行了。

  隨後，那紅龍不再壓抑痛苦的咆哮，寬敞的洞穴中迅速迴蕩擴散起隆隆的震動。蘭恩甚至都忍耐不住聲音感覺到耳膜生疼，不得已從物品欄中翻找出一副耳塞給自己戴上。

  「我神？」看到了蘭恩奇怪的動作之後，寒冰巨人發出了好奇的聲音。

  蘭恩沒有理會亂動的大個子，等到洞穴中迴蕩的咆哮漸漸低沉下去、逐漸消失之後，他才示意寒冰巨人繼續往前。

  洞穴很快就走到了盡頭，眼前呈現出一個豁然開朗的平台。與一般的「巢穴」不同，眼前更像是一個巨型生物的「住所」。雖然裡面沒有什麼類似家具的陳設或者雕刻，但是可以感覺出來整個洞穴有一種與人類、精靈文明迥異卻又和諧自洽的建築和裝飾風格。

  巨龍是大陸遠古的統治者，是智慧生物，是非人種族，與尋常的魔物是不一樣的。

  而且毫不意外的，蘭恩還在裡面看到了大量的金銀珠寶，這些有克爾圖里斯自己尋找的，也有別人給它「貢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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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琪亞此刻已經恢復了人型站在克爾圖里斯的邊上，目光擔憂地看著紅龍。她來時的衣服早就已經因為先前化龍的時候變成了碎片，此刻胡亂找了一套應該是作為收藏品的盔甲套在身上。

  紅龍氣喘吁吁地蜷縮在角落，它對於薩琪亞再沒有一點敵意。此刻它的模樣不可謂不悽慘，被寒冰巨人打出來的傷勢確實沒怎麼恢復，僅從它露出來的那顆頭顱上面看，那些破碎、斷裂的鱗片和骨刺都還沒有長回來，其中甚至有一些還扎在血肉中沒有被取出。

  當感受到蘭恩和寒冰巨人的動靜之後，它有氣無力地抬起頭來，斷斷續續地說道：

  「人類……看看吧。看看瑪哈坎、看看那些矮人、看看你和你的巨人對我做的事情……」

  ……

  雖然巨龍的身體龐大，但是洞穴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卻不是它。

  而是龍蛋，四枚龍蛋。

  紅龍用盡了全身力氣把身體蜷縮成一個環，四枚龍蛋被它裹在身體中間。四枚如同火山熔岩一般顏色的奇異寶石各自墊在一枚龍蛋的下面將它們托舉，發出淡淡的紅光映襯龍蛋的色澤。

  暗淡、不妙的色澤。

  這些蛋大約有一般矮人身高的高度，但是蛋殼卻坑坑窪窪、薄厚不勻。一些地方甚至可以直接看到蛋殼裡面的機纖維膜，以及膜裡面一跳一跳的龍的幼體。

  這些龍蛋都還沒有成型就脫離了母體。這便是克爾圖里斯所說的「瑪哈坎、矮人、蘭恩和巨人做的事情」。

  費倫茲氏族混雜在貢品裡面的巨量流產藥劑，大量被矮人引誘上山的魔物引誘在孕期的巨龍劇烈運動，以及最致命的寒冰巨人的那一通胖揍，這一系列動作最終讓紅龍克爾圖里斯流產，誕下了這四枚發育不全的蛋。

  而就在紅龍和蘭恩他們說話的當口，其中一枚龍蛋裡面正在跳動的幼體突然失去了動靜，連帶著裸露在外的纖維膜色澤都暗淡了下來。

  紅龍忍不住發出一聲悲鳴，引得整個洞穴都微微顫抖起來。

  面對這令人動容的一幕，蘭恩卻面不改色。

  「不要對著我抱怨，紅龍。會對你現在的情況生出同情的只有你的同族、或者其他漠視人命的怪物。」蘭恩搖搖頭，「我和你戰鬥，是為了從你的爪子和火焰下救走我的同伴；而矮人對你施展計謀，更是為那些死在你手下的數不清的同胞復仇，釋放被你壓榨、欺壓了數個世紀的憤怒。」

  「你的下場不值得同情，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天經地義。」

  薩琪亞看了一眼蘭恩，欲言又止。但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她卻也知道蘭恩所言無錯。

  「你帶來了我的同胞，這個腦子不是很好使……卻還有著善良的小綠龍。」克爾圖里斯看了一眼薩琪亞，雖然對小龍女的理念嗤之以鼻，但是顯然剛剛薩琪亞在它痛苦的時候給予了援手，獲得了它的好感。

  「那你來又是為了什麼，人類？像一個勝利者一樣對我嘲笑？接手我這滿地的財寶，或者說是應了那些小個子的命令來取走我的性命？」

  蘭恩輕笑一聲搖頭：「不要再用言語挑釁了，矮人沒法『命令』我。而且既然我帶了薩琪亞過來、還允許她幫助你，那你就該知道我不是衝著取走你的性命來的。」

  「除非……你實在不識抬舉。」

  蘭恩話音落下，他身後的寒冰巨人也非常配合地一錘胸膛。立刻有巨量的魔法波動在他的身上擴散，橡木製作的手環在他的掌心延展，兩個呼吸之內就變成了一根散發著金屬色澤的虬結長棍。

  紅龍看得瞳孔一縮，這棍子砸到腦袋上絕對比寒冰巨人的拳頭還要悶人。

  它悲愴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四枚龍蛋，就在它們剛剛說話的當口，又有一枚龍蛋裡面的幼體不再跳動，雖然還沒有徹底失去生命的氣息，但是顯然已經是肉眼可見的不能夠孵化了。

  不，或者說，這四枚蛋光是看外形都絕對是不能夠孵化的類型了。只不過紅龍憑藉著強大的母性依舊將它們保護起來而已。

  在許多文藝作品中，巨龍都帶著很重的「野蠻」色彩，其中便有對後代生命的漠視，其實不然。之前就說過，巨龍曾經有過統治大陸的文明，而越是高級的文明，在倫理、道德上面就有著更高的層次，對於後代的愛護則是這些倫理道德的重中之重。

  「你不想殺我，那就是給那些矮人做說客想要談了？想要我離開瑪哈坎？」紅龍那張滿是鱗片的面孔極為人性化地露出嘲諷的笑，「但是你看看我的孩子，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人類，上古血脈之子。如果你和你的巨人不在現在殺了我，那麼等我的孩子們……有了結果，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把瑪哈坎化作火海。」克爾圖里斯死死盯著蘭恩，「龍從不食言。」

  蘭恩嚴肅地點頭：「我明白。」

  「但是你的猜測卻是錯誤的，我今天來此不是為了矮人，而是代表我自己和我身後的國度來商量關於你向我投降的條款的。」

  「投降？條款？」紅龍的豎瞳幾乎縮成了一條縫隙。

  「沒錯。」蘭恩點了點頭，「你朝著我的士兵發動攻擊，我作為他們的誓主有保護他們、殺死你的義務。而你現在顯然沒有了反抗的力量，已經成了我的俘虜。根據我們人類的法律，你需要簽訂贖身的條款、支付贖金來換取你的生命。」

  蘭恩這一下的話語就好像點燃了一個炸藥桶。

  「俘虜？沒有力量？換取生命？」紅龍每吐露出一個詞語，氣勢便更加爆裂一分，「人類，你可知你在和誰說話？竊取了大陸的功績讓你們支撐起了與你們力量不匹配的傲慢！你該知道到底什麼是龍！」

  熱浪的風壓迎面而來，如果不是顧及到那幾顆幾乎已經死去的蛋，紅龍幾乎都要拖著重傷的殘軀上來和蘭恩拼死了。

  但是蘭恩卻不緊不慢，面對危險毫無反應。不僅僅是對寒冰巨人和薩琪亞的信任，也是他對於自己接下來將要給出的條件的自信。

  「當然，條款是雙方的。在你要支付的贖金裡面，包括了你『餘生為辛特拉效力』的條款。」

  「在我對你將要實行的義務裡面，則包括了『救助你的孩子』這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