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我本想用真心換真心，可惜

  「不，蘭尼斯特公爵！」蘭恩的最後一句話把黑蕾拉嚇得不輕，「我沒有想過要陷辛特拉至不義的境地。」

  黑蕾拉深吸一口氣，極力為著自己辯解：

  「松鼠黨的背後有著尼弗迦德人的支持，這早就已經不是秘密。尤其這些松鼠黨在亞甸都是窮凶極惡的通緝犯，我身為特殊部隊的上尉更是沒法視而不見。殺死他們，就是削弱尼弗迦德的力量。」

  「而且……經過白天的事件，相信您也能夠看得出來——那些費倫茲氏族的青年對於人類社會都有著不輕的惡意。對於松鼠黨來說，他們是上好的兵源。」黑蕾拉因為身上被米爾瓦打出來的傷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但還是強撐著繼續說道，「如果放任自流，他們很容易被松鼠黨策反成為人類的敵人，所以我打算先一步剷除隱患……」

  黑蕾拉說的其實並不是全無道理，這一點從寇格林姆一行人之前在外面待了這麼久和松鼠黨互相堅持住就能夠看出。費倫茲氏族的年輕人在回家和加入松鼠黨之間搖擺不定是寇格林姆他們沒能夠回返的主要原因，要不是蘭恩的出現給了他們當頭一棒，說不定這些矮人青年還要猶豫更久。

  蘭恩嘆了一口氣：「你的理由沒有問題，你的出發點哪怕是我也挑不出毛病。但是蕾拉上尉，你可有想過伱的行為會給辛特拉、乃至給你身後的亞甸帶來多大的麻煩？」

  黑蕾拉低下頭：「我將用我的血來平息矮人可能出現的怒火，所有的後果由我來一力承擔。」

  蘭恩直接氣得笑出來了。

  他大步上前掐住黑蕾拉的下巴，不容置喙地將女上尉的頭抬起，居高臨下地對她說道：

  「你一力承擔？你一個亞甸的上尉哪怕用十條命也熄滅不了矮人的怒火！而之後辛特拉和亞甸都要為你的魯莽而付出代價！」

  這個時代是有「讓始作俑者性命以償，讓仇怨告一段落」這樣的原始律法傳統存在。但是很多時候伴隨著鮮血滴落的並不是矛盾的結束，而是新的仇怨的開始，一切被壓抑下去的怒火都會在將來合適的時機爆發出來。

  「我不相信以你作為德馬維心腹、在溫格堡的宮廷生活了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政治嗅覺會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你這麼做傷害到的不只是辛特拉，還有你所效忠的德馬維！」蘭恩的力道讓黑蕾拉幾乎要窒息，「但是你被自己的仇恨蒙蔽了雙眼，因此讓自己忽視了遠方可能因你燃起的戰火。」

  「你愧對於自己領口的徽章，慶幸你不是辛特拉人吧，蕾拉上尉，不然你早已經因為自己的作為受到審判。」

  「但是接下來你在瑪哈坎將失去自由，我的侍從將會一直看管你直到我將你移交回德馬維的手中。」

  蘭恩此刻都懶得在「德馬維」後面再加上「陛下」的尊稱後綴了。而黑蕾拉也沒有心思再去維護自己國王的名義，她早就知道自己被抓住之後會有如今的下場，甚至這都算是好的了。

  只是當自己的心思被蘭恩點出來之後，那些被她強行壓下去的對自己行為可能產生後果的猜想一起浮了上來，讓她失魂落魄。以至於讓她被米爾瓦帶下去看管的時候都沒有一絲反抗。

  ……

  這個臨時的鬧劇插曲結束，今晚事情也算是全部交代完畢。

  眾人和蘭恩簡單問候後便退出了屋子，只有一個還在原地不動。蘭恩看過去，是傑洛特。

  「寇格林姆。」不等傑洛特開口，蘭恩先一步叫住了蛇派獵魔人，在對方困惑的眼神中說道，「傑洛特似乎有話要說，但是我預料到之後的話題還是讓你一起聽聽比較好。」

  傑洛特對於蘭恩的反應沒有意見，反而主動上前把正不知該進還是退的寇格林姆拉了進來。隨後關上大門，讓屋內只剩下三個獵魔人。

  「我覺得蕾拉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在蘭恩戲謔的眼神中，傑洛特開口道，「那些矮人氏族的青年確實很容易成為松鼠黨的一份子。蕾拉上尉的處理方式過於激烈，但是卻也給我們提了個醒，或許我們真的需要對將要可能出現的危險做幾個預案。」

  蘭恩起身給傑洛特倒了一杯酒，又給寇格林姆倒了一杯：「你確定自己會出現這樣的想法不是因為蕾拉作為你粉絲的身份？」

  傑洛特面無表情將杯中的麥酒一飲而盡，然後搶走了蘭恩的酒杯。

  蘭恩笑著搖搖頭：「好吧，我開個玩笑。但是傑洛特——我們為什麼要阻止這些松鼠黨呢？」

  傑洛特料想過無數蘭恩可能會有的回答，唯獨沒有這一個，這使得他不知道如何回應當場愣在原地。

  反倒是寇格林姆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

  「瑪哈坎已經保持了中立數個世紀，而且他們還想要繼續保持中立。但是他們住在北境的地盤，做著北境名義上的公民，還賺著北境的錢，繼續這麼兩頭下注太便宜他們了不是嗎？」蘭恩搖了搖頭，「雖然他們答應通過交易給我們士兵，但是這樣的援助力道還不夠……我想要在後面再添一把火，讓他們徹底倒向北境。」

  「當然，就現有我們能夠獲得的資源勉強也足夠。但是這批松鼠黨的出現算是意外之喜，而既然他們已經出現了，那麼順手而為……又何樂而不為呢？」

  或許是預料到傑洛特可能會有什麼問題，蘭恩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你也不用擔心情況會失控，畢竟布羅瓦爾·霍格已經牢固地統治了瑪哈坎數個世紀。我和他短暫的相處對他生不出好感，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勝過北境多數國王的『明君』，以松鼠黨的能力不會在這裡掀起多大的風浪的，只會燃起布羅瓦爾對尼弗迦德的怒火。」

  「而這恰恰是我們想要的。」

  蘭恩趁著傑洛特愣神的機會搶回了自己的酒杯，倒滿後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著，等待著兩名獵魔人消化完自己的信息。

  「所以，我們什麼都不做？」猶豫了一會之後，傑洛特出聲詢問。

  「我們什麼都不做。」蘭恩肯定道。

  「可是……這裡是瑪哈坎，亞爾潘的故鄉，而且加博和佩特里特他們之後也要去辛特拉。」傑洛特猶豫道，「我們真的要放任松鼠黨在這裡的計劃嗎？雖然最後一定會被布羅瓦爾鎮壓，但是中間肯定會有一些損失的。」

  「他們是他們，瑪哈坎是瑪哈坎。」蘭恩搖了搖頭，沉吟片刻後，對狼派獵魔人問道，「傑洛特，你覺得我們在瑪哈坎這段時間接受的待遇怎麼樣？」

  傑洛特沉吟片刻：「似乎不錯？」

  「那是相對於你以前的獵魔人生活而言。」蘭恩輕笑一聲，「對於我來說，我只覺得到處都是隔著肚皮的算計和陰謀。」

  「布羅瓦爾什麼都想要卻什麼都不想付出，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才勉強妥協，甚至對我們動過殺心；齊格林氏族利用你削弱、並企圖控制魔物，我甚至懷疑如果讓齊格林順利滅掉富克斯之後我們也要成為他們名義上的幫凶；費倫茲氏族稍微好一點，但是也是在我們逼問下才說出巨龍狂暴的原委，我相信你作為獵魔人肯定是最討厭這種給了委託卻隱瞞信息的委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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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傑洛特和寇格林姆在聽到蘭恩最後的話之後不由地微微點頭。

  「我也不希望算計自己的盟友，我希望所有和自己達成合作的夥伴都能和米薇女王一樣精誠合作。但是如今來到瑪哈坎之後如果不是運氣好，或許我們早就已經損兵折將然後灰溜溜地滾出去了。」

  「既然如此，在無傷大雅的情況下採取一些非常手段，我覺得也是很合理的了。」蘭恩看著眼前的兩人，「這也是以後成立獵魔人教團之後我想要強調的重點：在接取委託的時候，如果對方真心實意且確需幫助，那我們就履行身為獵魔人的職責和使命；但是對方如果出於私人原因遮遮掩掩、甚至別有目的，那麼我覺得我們也沒必要迂腐於教條——你們覺得呢？」

  白狼低下頭，這不符合他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面對蘭恩所說的那種情況，他一般都是調頭就走，而不是加以「有債必償」式的報復。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如果以後確實要復興狼派、成立教團，他的行事方式說不定確實要朝著蘭恩說的方向去靠攏。

  「我好像聽過類似的說法，是不是『蘭尼斯特，有債必償』？」寇格林姆倒是很興奮，他完全認同蘭恩的觀點。只是隨後他又變得有些苦惱。

  「蘭恩你知道我們蛇派因為種種原因而改變的行事風格。我覺得轉變起來會不太適應……我的意思是，到最後我們到底要把匕首對著誰，或者說還需要我們拔出匕首嗎？」

  蘭恩輕笑一聲：「放心吧，寇格林姆。你們蛇派永遠都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

  月黑風高。

  負責看守松鼠黨的辛特拉侍衛少了三分之一，但是依舊足夠履行自己的職責。

  不遠處的黑暗中突然傳出了響動，這讓剛剛經歷了黑蕾拉「造訪」的辛特拉人神經一陣緊繃，頓時齊刷刷地抽出各自的武器。

  「什麼人？」

  黑暗中的動靜猛然響了一瞬，應該是被厲呵嚇到。隨後就有幾個強壯鎮定的矮小身影從黑暗中走出，辛特拉人定睛一看，都是那些剛剛回返氏族的費倫茲矮人青年。

  「幾位……爵士？」矮人生疏地運用自己在人類社會中學到的尊稱。

  「我們不是爵士。」侍衛中的頭領搖搖頭，「你們有什麼事嗎？」

  辛特拉人的眼神很古怪，他們知道這些矮人的年齡都足夠他們的兩倍甚至快三倍，但是這些矮人們表現出來的行事風格卻還是有著年輕人的青澀和緊張。

  「我們……想要給他們送點宵夜。」矮人青年揚了揚手，那裡拿著一個木籃。

  他指了指辛特拉身後的屋子，裡面被關押的松鼠黨：「他們以前畢竟也是我們氏族的兄長，我還認識其中的一部分。之後他們就要被送往碳山，也不知道等著他們的是什麼。他們和我們一樣也是在外面受苦，剛剛返鄉——他們甚至吃了更多的苦。」

  矮人青年低下腦袋：「所以最起碼，現在我想讓他們回憶一下家鄉的味道。如果他們因為大長老的責罰沒法再回返故鄉，我希望當他們回想起來費倫茲最後一面的時候不是只有牢籠。」

  這段話很感人，辛特拉人卻聽得眯起了眼睛。

  矮人半夜來送宵夜，但是卻行蹤鬼祟，還沒有打燈。雖然可以用擔心遭到族長責罰作為解釋，但是這些辛特拉人中可是有曾經在王宮做過護衛的，對異常的嗅覺可不是一般的靈敏。

  不過辛特拉侍衛的頭領卻只是眼神莫名地打量了矮人青年幾眼，就在對方驚喜的眼神中放行了。

  「放心吧，我們不會告訴你們族長的。」辛特拉侍衛還補充道。

  矮人青年朝著辛特拉人連連感謝，大聲稱讚著他們的善解人意。

  但是在進入辛特拉侍衛身後的屋子之後，矮人青年臉上的表情卻猛然變化了。

  他升起了一瞬間的愧疚，但是那愧疚隨後便被更多、更複雜的情緒壓下。

  「人類……」

  屋內的松鼠黨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他們看到來人之後立刻大聲地開始交談，大聲地吃、喝、讚嘆矮人青年帶過來的氏族美食，感嘆家鄉的溫暖。

  在一片嘈雜聲中，一個把鬍子扎了足足三個辮子的松鼠黨矮人湊到矮人青年的耳邊，低聲道：

  「你想好了？」

  矮人青年也壓低了聲音，確定談話的內容足夠被周圍的響動遮蓋：

  「我要加入松鼠黨……我們在外面受到欺侮，本來期望歸鄉之後能夠有好的生活，但是……」矮人青年閉上眼睛，腦海中不斷回閃紅龍的火焰、燒成炭的屋子、以及失去了親人在哭喊的同胞。

  「瑪哈坎也不是我們夢中的瑪哈坎了，我們需要一個全新的、更加開放的、讓我們更加有尊嚴的國度。」矮人青年擦了擦眼睛，對三辮子松鼠黨矮人問道，「你所承諾我們的，都是真的嗎？」

  「那不是我們承諾的，而是我們將要一起去爭取、去獲得的。」三辮子矮人強調道。

  「好吧。」矮人青年深吸一口氣，「你們被關在裡面短時間出不來了，之後的行動由我來代勞吧。」

  「需要我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