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普通人玩不轉金融的，還是老實存錢

  統治了瑪哈坎數個世紀的大長老看上去垂垂老矣，那身體實際上遠勝過深林的老木：表皮褶皺不堪，但是枝幹依舊虬結有力。

  據說今年大掃除的時候，大長老還提著戰斧親自帶隊，殺氣冠絕隊伍。

  辛特拉人很快就感受到了。

  他目光如炬，視線比斧刃還要凌厲。

  在場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氣氛突然劍拔弩張了起來。

  雖然身在矮人的地盤，辛特拉一方的侍衛也條件反射性地把手握向劍柄。

  哪怕如今他們已經知道以公爵大人的武勇可能不需要自己的保護，但是在外交場合他們這些護衛隨從更多的是表達態度，確保辛特拉雄獅的威嚴不被侵犯；而如果需要犧牲一支護衛隊來顯示辛特拉「永不後退」的信念的話，他們會慷然赴死。

  但是辛特拉護衛們伸向武器的手很快就停止了，因為他們看到了蘭恩不准行動的手勢。

  辛特拉雄獅的身上散發出了亮翡翠色的光芒，好似在屋內生了個太陽；他的雙瞳也徹底被點亮，吞吐出劍刃長的熾光，皮膚迷朧，不似真人。

  辛特拉人很熟悉這姿態，這是公爵大人【閃現】或者【傳送】發動的前兆。

  但是那光芒緊接著又暗了下去，蘭恩的位置沒有絲毫的變動，在場也沒有一個人受到任何傷害。好像剛剛他就只是看屋子裡面太沉悶，點個燈活躍氣氛一樣。

  ……

  矮人侍衛們反應沒有辛特拉人這麼快，但是此刻也紛紛豎起了手中的武器。他們驚疑不定地看著亮了又滅的蘭恩，只等著大長老一聲令下就拿下這些人類。

  他們確實等到了大長老的聲音，但卻是沛然的大笑。

  大長老的情緒切換之快令人嘆為觀止，剛剛那危險的眼神好似只是虛幻，現在只剩下那張豪爽大笑著的臉還在眾人眼前。

  大長老露出讚嘆的眼神：「我之前就聽加博說過，你在對戰沙爾瑪的時候展示出了一種神奇的能力，類似術士的傳送門，而且還不需要念咒語，對嗎？」

  蘭恩微笑著點頭：「是的，畢竟您也知道——我叫做雷安倫。」

  「白霜與終末之紀元……上古之血。」

  大長老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著幾個詞語，搖了搖頭。

  他和蘭恩對視了兩秒，隨後又把視線轉到了桌上放著的圖紙上面。談判到了這個階段，接下來的意見已經不用言語就能夠表達了。

  於是他們又對視了兩秒，確保雙方都能夠從中看出情緒的轉化。

  大長老一手按在那些裝備的圖紙上，笑容突然一收：「我剛剛的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瑪哈坎是完全中立的國家，而矮人是恪守傳統的民族。我們不會為了一個年輕人的幾句話就拋棄我們過往的生活方式。」

  蘭恩也收斂了笑容：「是的，您說的很清楚了。」

  「哪怕我想要派兵幫助你也不行，雷安倫。」大長老搖搖頭，「瑪哈坎看似鐵板一塊，但我不是國王，只是大長老，需要吸收各個氏族的建議。他們經常對我有意見——尤其是最近，因為『大掃除』清理得不乾淨讓他們飽受煩惱，我甚至還要花大功夫去安撫他們呢！」

  「哦？我沒想到您這樣統治了一個勢力數個世紀的長者也會有這種煩惱。」蘭恩露出側耳傾聽的姿勢，「請問是哪幾個氏族呢？」

  「就跟山上的岩石一樣多。」大長老繼續搖頭，「主要的大氏族還是費倫茲、富克斯、奇斯——還包括了齊格林！」

  一旁的加博·齊格林一愣，沒想到大長老居然會點出自己的氏族。他張口欲辯解，卻突兀地沉默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

  「這些氏族脾氣都很野，個頂個地好戰。也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心總是往人類的王國裡面飛。」

  蘭恩真情實意地說道：「那可真是太遭了，對於重視傳統的瑪哈坎來說，他們一定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吧？」

  思考了一會，蘭恩提議道：「要不我去拜訪他們一下，幫助他們清理掉正困擾他們的怪物，同時準備一些禮物——他們應該也喜歡盔甲的圖紙吧？」

  蘭恩意識探入物品欄，裡面還有很多裝備圖紙，這些本身就是準備用來跟矮人們談判的籌碼。而且蘭恩早就拓印過一份，算不上損失。

  況且對於獵魔人來說，裝備上面的附魔才是優先考慮的東西，對於蘭恩來說，這些圖紙記載的裝備遠不如傑隆贈予自己的獅鷲鎧甲，甚至還比不上寇格林姆身上的蛇派套裝。

  「他們確實喜歡裝備圖紙，沒有矮人不喜歡鋼鐵的。」大長老粗著嗓子說道。

  說著，大長老左手拍在放置於桌的那一沓裝備圖紙上，胳膊一拐就撈進了懷裡。

  「但是，僅限於矮人的裝備。」大長老盯著蘭恩的眼睛嚴肅地說道，「那些凝結著矮人上古鍛造智慧的圖紙，讓我們可以追憶先祖的榮光，揣摩前輩的思想——至於其他種族的裝備圖紙，再罕見我們也不要。」

  蘭恩一愣，語氣不由自主地放緩：「我明白了。這令人敬佩，大長老。」

  大長老點點頭，轉身跳下桌子，一邊走一邊叫嚷。

  「我不想再跟你說話了，蘭尼斯特。你跟維茲米爾、弗爾特斯泰他們一樣，說話都遮遮掩掩的。」

  「這些圖紙我收下了，既然辛特拉不要錢，我們可以提供礦石和裝備給你們，具體的數量會有其他人跟你談的。」大長老頭也不回，「其他的時間可以讓加博帶著你四處轉一下，體驗一下瑪哈坎的風土人情。你可以在這裡獲得除了軍事援助以外的一切幫助——雷安倫！」

  ……

  蘭恩目送著大長老帶著重甲侍衛遠去，歪頭召喚自己的侍從：「豪斯。」

  「大人。」劍侍從低頭上前。

  「就由你去和瑪哈坎的裝備商談判吧，你知道我們需要什麼。」

  豪斯點頭應下。他在繼承斯沃德的獅首銀劍之前都是作為辛特拉王室管家來培養的，哪怕如今在布洛奇隆鎮的時候也時不時跟在老管家恩斯的後面幫忙，對於後勤方面的事務了解不少，明白現在的辛特拉需要什麼。

  看著大長老消失在視線之中，房間裡面再沒有了矮人，傑洛特上前一步，面色有些遲疑。

  「我們之後去幹什麼，你剛剛和布羅瓦爾·霍格是不是話裡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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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恩點點頭：「我原本是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沒想到最終還是用上了點點威脅的手段……不過還好，也算是達到了我們的目的。」

  寇格林姆也湊上來：「我們的目的達成了？什麼時候？我不是很懂都發生了什麼。」

  ……

  四下沒有其他矮人，蘭恩思考一會之後就開始了解釋。如果能夠讓獵魔人的政治嗅覺變得更加敏銳，以後也能夠發揮更多的作用，那是他樂於見到的。

  在之前的談話中，蘭恩和大長老陳情利弊：尼弗迦德人如果進犯北境是絕對不會讓矮人像如今一樣繼續生活，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這也是正常歷史發展下，之後矮人派出兵團支援北境的原因。

  而大長老用「傳統」來搪塞蘭恩，從上帝視角的角度來看就是放屁——不然你未來的南北大戰之時幹嘛出兵？

  但是蘭恩不會把這個分析告訴獵魔人們，他是從另一個角度來剖析這個問題。

  矮人看上去是一個憨厚、豪爽的種族，瑪哈坎內的政策也以恪守傳統為主，但是這個古老種族的體制遠沒有表面上這麼單純。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矮人的歷練制度。

  每當矮人長到大概55歲成年的時候，他們都會獲得一次離開瑪哈坎的機會外出歷練，一些矮人如同加博在見識過外界的險惡之後會選擇回到瑪哈坎繼續建設家鄉，另一些如同亞爾潘、卓爾坦、砍刀這樣的矮人則會留在人類的社會中。

  而對於瑪哈坎來說，這其實是一種矮人種族對於人類社會的滲透。相比較和人類有著血海深仇的精靈而言，矮人在人類社會中融入得很好。

  更妙的是，由於人類社會對於矮人始終有一種不弱不強的排斥，使得瑪哈坎在離家的矮人心中始終有著不低的地位。他們雖然選擇不回到瑪哈坎，但是對於曾經的故鄉卻只有讚譽，甚至面對自己從未到過矮人聚集地的後代都會把瑪哈坎塑造成童話一般的王國。

  用詩人的話來說：「瑪哈坎是每一個在外矮人的精神故鄉。」

  這便是問題所在了，矮人滲透進了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可是他們的心卻是瑪哈坎的。可以說如果哪天瑪哈坎的矮人們厭倦了山脈之中的生活，出去振臂一呼，馬上就能夠從人類社會裡面召集起一個駭人的國家。

  這些矮人身在人類社會中從事的工作也並非其他文學作品中千篇一律的工匠，而是包羅萬象：鐵匠、冒險家、藥劑師、行商、以及剛剛蘭恩提到的，最重要的——矮人銀行家。

  早在人類紀元第八個世紀——也就是距今快一千年之前——一部分矮人就已經成為了經濟行業的翹楚。

  如今這些在外的矮人們更是成立了好幾個銀行家族，包括：吉安卡第家族、維瓦爾第家族與錫安凡尼利家族。從泰莫利亞的首都維吉瑪，到亞甸的首都溫格堡；從北境最北的柯維爾，再到已經觸及南方的陶森特，這些地方都設置了矮人銀行的分行。

  以這個時代的經濟視角來說，似乎沒有什麼，國王們似乎也樂得讓這些矮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因為他們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稅收。

  但是以蘭恩一個現代人的目光來看，哪怕他學的不是經濟，都能感到一陣驚悚——一個國家最大的銀行掌握在他國、甚至是其他種族的手中，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蘭恩甚至都不敢細想，只覺得那些亮燦燦的金幣好像火藥一樣埋在各個國家的地底下，只等待那深藏瑪哈坎深處的熔岩散發出一點熱量，然後徹底引爆。

  比起那些長耳朵的精靈，矮人實在太有智慧了。

  蘭恩萬分肯定，瑪哈坎的矮人雖然名義上恪守傳統，說是外出的矮人永不回碳山。但是暗地裡他們絕對還有互相聯繫的方式，也就是亞爾潘那樣的憨憨和卓爾坦那樣固執的傢伙才會把這種「傳統」當真。

  砍刀不就拿著蘭恩的圖紙聯繫上了大長老嗎？人家現在可是在北境第一城諾維格瑞裡面混得風生水起呢。

  所以蘭恩剛剛點出「矮人銀行家」這個點的時候，大長老的氣勢陡然就變了。

  對於矮人來說，這可是上千年的布局。如果讓蘭恩透露出去，相信北境王國的國王們會很樂意以「叛國罪」將這些金融家族抄家，充實國庫；而這種倉促條件下矮人銀行家們哪怕也能夠反擊，但是給人類社會造成的傷害絕對不會大。

  對於瑪哈坎也絕對沒有好處。

  所以蘭恩才會說對自己對大長老用上了威脅的手段。

  ……

  「矮人的大概情況就是這樣。」蘭恩總結道。

  寇格林姆聽得心有餘悸，突然覺得還是做一個單純的刺客……不對，是獵魔人，做一個單純的獵魔人比較好。

  傑洛特也若有所思：「所以剛剛布羅瓦爾的氣勢變了，他其實是想要把我們全部留在這裡。而蘭恩你掌握了上古之血的能力，是想要表達自己獨一無二的價值？」

  矮人是比精靈更加古老的種族，而大長老又是矮人中最古老的那一批，對於「上古之血」和「白霜」的預言絕對不會陌生。

  蘭恩卻搖了搖頭，用上古之血忽悠精靈還可以，但是對於矮人就沒有什麼作用了。

  「看看周圍，再看看我們的腳下，傑洛特。」蘭恩蹬了蹬護脛，「矮人為了修建他們的『碳山』可是把一整座山給挖空了，這裡有溫暖的地下火，安全的洞穴住所，蘑菇也能夠在沒有陽光的情況下豐收。冰凍大地的白霜對於他們沒有絲毫威脅。」

  「他們說不準還期待著白霜到來呢，那樣就可以幫他們把地表清掃一空，等到寒冬過去之後就能夠得到一個沒有人類和精靈的世界了。」

  蘭恩冷笑一聲：「——如果寒冬會過去的話。」

  柯恩難以置信地低頭，眼睛似乎穿通岩石看到了下面的滾滾熔岩。

  「關於矮人的這些消息，也是你通過上古之血的力量知道的？」

  蘭恩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所以我剛剛展示上古之血的力量，不過是告訴對方我有著術士一般瞬間離開這裡的能力，而且不用冗長的咒語——我相信加博已經把我戰鬥的場景告訴布羅瓦爾了。」

  「也是因此讓他放棄了把我們留在這裡的打算，轉而開始辛特拉談交易，以此希望堵住你的嘴。」傑洛特若有所思。

  蘭恩的分析幾乎顛覆了他們的世界觀，好在談判的雙方只有矮人和辛特拉，亞甸的蕾拉沒有跟過來。

  不然對方現在一定要拼死衝出去用命來報效自己的國王了，傑洛特不希望這個姑娘死，他還挺喜歡這個發自內心祝福自己、葉奈法、還有希里的小粉絲的。

  至於辛特拉……辛特拉沒有矮人銀行家，因為卡蘭瑟不喜歡。在蘭恩成為話事人之前，獅子的國家常駐的只有人類，唯一特殊一點的就是莫斯薩克這個德魯伊了。

  ……不對！

  傑洛特猛然驚醒，所以如果談判破裂，矮人引爆了人類社會的經濟炸彈，讓整個北境和小半個南方帝國陷入混亂，辛特拉會不會反而能夠從中坐收漁利？

  不對，現在尼弗迦德在外虎視眈眈，而矮人對於北境的滲透遠超過南方，萬一出現這樣的情況北境就徹底完了，辛特拉也討不到好。

  那如果等尼弗迦德退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