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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嚴云云卻頗倚重他,常有關於江南錢糧經濟之事問他。
也曾有人私下提醒嚴云云,說是賈似道曾用陳宜中而遭反噬,可見陳宜中不足以信賴。只是嚴云云不聽,還反問了一句「江南之事不問他,問你可好?」
此時,陳宜中才走上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那些海圖,末了,肅揖道:「嚴相公,下官未能看出錯漏之處。」
「亡宋國庫收入,有三成來自海貿,你在宋廷官至宰執,豈有不知之理?」
陳宜中心中略感尷尬,他任宰執時,宋朝廷已是風雨飄搖,哪還有精力去管這些,還不是泉州市舶司交上來多少是多少。
但他只是略作沉吟,很快便從容解答了嚴云云的問題。
「朝廷不與商賈爭利,向來只管抽稅,便是臨安朝廷,懂海貿的官員也並不多。不過有一人,嚴相公或可去問他,賈似道當朝時諸事便多由他打理……」
「廖瑩中?」
「是。」
……
長安,碑院。
宋元祐二年,呂大忠把《開成石經》《石台孝經》等碑石遷至長安府學之北墉,此地便有了碑院之稱。
如今碑院後方又修整出了一座藏書樓。
藏書樓中,正要整理古籍的廖瑩中手中拿著放大鏡,正在看一份拓本,一邊聽著嚴云云說話。
「好教嚴相公知道,這幾張海圖,我也是看不出對錯來。蒲壽庚此人我卻了解,他敢不據實以報,便是欺我們不了解那些蠻夷之地。」
「連你也不懂這些?」
廖瑩中反問道:「陛下真正的難處只怕不僅是在這些海圖吧?」
他稱得上當世數一數二的幕僚,官職雖然不高,但最擅長為重臣剖析局勢。故而一開口,嚴云云就點頭不已,不再板著臉。
「不錯,陛下欲興海事,滿朝上下卻找不到一個真正能擔事的海政大臣。」
「如何才算是能擔事的海政大臣?」
「大船從天下四海歸來時,運來大量金銀、銅鐵、木材、礦石,還有占城稻,以及更多更多東西。過去,市舶之利能支撐趙宋國用,而陛下的大業需要的更多。但,三年前才平江南時,陛下便從廣州市舶司派遣了一支船隊出海去尋找一些作物,至今卻無半點消息,或是已沉沒了。彎路走了很多,進展卻很慢……」
廖瑩中道:「而商賈之事多言利,士大夫諱談。朝堂上怕是沒有哪位重臣能做到,或是反對此事,或是不通海事。陛下需要一個擅爭利、通海務,且手腕通天的重臣。」
「原本蒲壽庚會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但其人毫無為國謀事之心。」嚴云云道:「蘇劉義久在軍中,整頓地方可以。」
「嚴相公一直為陛下打點錢穀,或可勝任?」
「沒別的人選了,但我是蜀人,不懂海政。」
廖瑩中似想到了什麼,微微張了張嘴,最後卻沒說話。
嚴云云卻見到了他的眼神,想了想,忽然略有所悟。
……
長安城外,樊川。
此地在數百年前是長安城南勝景,有「小江南」之稱,杜甫、杜牧都曾在此長住。杜甫號樊川野老,杜牧號樊川居士,更有《樊川集》,可見此地風景頗受文人雅客喜愛。
廖瑩中隨天子到長安之後,不習慣關中風土,唯獨喜歡樊川這個小江南,將此處一座宅院作為居所。
但此地離城池路遠,出入不便也是真的。廖瑩中每日在碑院整理書籍字畫到深夜,來不及往返,於是又在長安城中賃了一間小居所。
樊川廖宅中便只剩下一些僕役與幾個教導廖家子弟讀書的先生。
廖瑩中少與人有所交際,因此這宅院常年大門緊閉,無人來往。
這日,卻有人扣響了門環。
「篤篤篤……篤篤篤……」
宅院中很久都無人應答,但那門環始終在響著。
似乎是院中有人終於被扣門之人的耐心擊敗了,才「吱呀」一聲,有僕役開了小門,探頭出來。
「敢問找誰?」
「賈似道在嗎?」
「小人聽不懂。」
那僕役正要關門,卻已有人抵住了門板。
嚴云云邁步進宅院,卻是回頭止住了隨員,道:「我獨自進去。」
她官氣十足,掃視了一眼院中為數不多的幾個僕役,信步便往後院去。
不得不說,這是她在長安見過的最具江南風光的園林。
一路走到後苑,隱隱便聽到了一些細碎聲音。
「她過來了。」
「不必了……」
嚴云云繞過假山,只見一名男子在池畔邊釣魚。
有個僕役則手足無措地站在那,一見有人來,連忙跑開。
當嚴云云走近,那男子卻連頭也不回,道:「何必來自討沒趣?」
「你竟然真敢躲在這裡。」
「江南欲殺我的人多,反而是長安無人在意我。當然,我沒想躲,否則你找不到。」
嚴云云目光看向一邊的小案幾,拿起上面擺著的酒壺聞了聞,道:「想必也是,你只有在廖瑩中身邊,既安全又有的享受。」
賈似道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李瑕並不想殺我,否則早便找到我了……」
「啪!」
一聲響,嚴云云已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微笑的表情還未褪去,賈似道已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