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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跟在身後的留夢炎微微為難,道:「瀛國公素來孱弱,臣不意外。」
「你倒是坦蕩。」
「回稟陛下,臣在臨安時,便時常因瀛國公之庸昧、荒淫而憂憤。好在天降陛下,一統四海,實家國之大幸。宋主螢燭之火,絲毫不能與陛下日月之輝相提並論……就連瀛國夫人也是這般說的。」
留夢炎本是懶得為全玖說好話,以免得罪了寧妃、康妃。
可事實上,寧妃在大唐根本就沒有以前「閻馬丁當」的權勢,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貓,卻沒能找到靠山,加入什麼閻黨或趙黨。
全玖既說與陛下有舊,他不介意當一回掮客。
此時見李瑕不答,留夢炎略略停頓之後,又道:「陛下風采,當年在臨安,哪個女子不心動。」
李瑕忽道:「曹喜方才已經將你賣了。」
留夢炎一驚,只覺背上涼颼颼。
「臣……臣不是……臣有罪……」
「好鑽營不是什麼大罪。」李瑕道,「但朕若要女人,自己會找,不用臣下為朕搜羅。蔡京、秦檜之流,能替朕滿足私慾的官員,朕不需要,你莫想著走這條路子。」
這話有很大的辯解空間,但留夢炎不敢辯解,只敢俯身應道:「臣知罪,臣領旨。」
「你投順時立了兩樁功,朕卻一直不重用你,可知為何?」
「該是臣不堪重任。」
「你潛通蒙古,叛國了,不是嗎?」
留夢炎這次才是真的嚇了一跳,連忙跪倒,以額抵地,道:「臣不敢,臣雖與張家有所通信,實因早年曾受過張家恩惠,故而為其辦些私事,卻從未給異族透露過軍機要務。當時臣為世侯張家之人,而非蒙元之臣……」
他辯解的思路很清晰,意思是,李瑕若想處置他,需要先處置了沈開、張延雄、靖節等等張家的人。
李瑕確實也不會以這種十多年前的舊事治留夢炎的罪,既沒有證據,且若真算起來,滿朝上下太多人有罪了。
但留夢炎確實讓他有種不值得信任的感受。
仔細一想,或許是因為留夢炎擔任宋廷右相時,不主導讓宋廷投降,而只顧自己先在新朝尋靠山。
眾人皆降,唯獨他降得不體面。
從這些事一看就覺得他像是奸臣、佞臣,然而近來李瑕審查宋臣,卻有些意外地發現,留夢炎為官以來,即不貪贓枉法,也不苛待百姓,任官以來每樁公務都辦得妥妥噹噹。
除了私德有虧,竟讓人摘不出別的什麼錯來。
「陛下。」
留夢炎愈發驚恐,又道:「宋主懦弱昏庸,臣在宋廷心中惴惴,終日難安,遂犯大錯。今陛下英明蓋世,方值得臣矢志追隨,臣唯恨半生蹉跎,不能早逢明主。不敢求陛下寬恕,唯求往後能為太平盛世出一份薄力……」
他說得很真誠,絲毫不讓人感到有溜須拍馬之意。雖然仔細一想,都是溜須拍馬之詞。
李瑕想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因為留夢炎最後還是說到了點上。
他十四餘年抗爭,驅逐外寇,戡定禍亂,為的本就是改變世道。
世道原本不好,很多人原本按著這不好的世道的規則在行事。但現在既然改變了,如何再以原本的規則去怪罪這些人?
他要讓他們學會在新的規則里行事才對。
「留夢炎。」
「臣在!」
「朕真心希望你在這新王朝里會是一個大忠臣、大能臣,造福萬民、遺澤百世。」
留夢炎只覺死裡逃生,額頭上俱是冷汗。
他似乎是用盡了全力來回答。
「陛下重託,臣雖肝腦塗地而萬死不辭!」
……
一艘官船停在了渡口。
郭守敬下了船,前方已有人迎了過來。
「兄長。」
郭守敬拍了拍郭弘敬的背,不待寒暄便道:「方才在黃河上看到鐵龍爪揚泥船了!軍械坊造船的速度很快啊。」
「已經分出去了好幾個衙門,農械、造船,軍械坊甚至還把研與造分開了,因孫德彧總說『量產才是最麻煩的』。」
「為學、為官最不能怕麻煩……」
「兄長,陛下親自來了。」
郭守敬吃了一驚,轉頭看去,只見黃河岸邊確實有許多人,真是天子儀衛。
再定眼一看,見到了正在河邊的李瑕,他連忙迎上去。
「陛下。」
「不必多禮,郭卿若不嫌舟車勞頓,這次便仔細巡查一番,給朕一個準信吧?」
「臣亦迫不及待。」
見這種本就心繫百姓的官員,總是比調教留夢炎這種官員要輕鬆。
李瑕笑了笑,隨意道:「走吧。」
一些官員、護衛們紛紛聚上來,隨著李瑕與郭氏兄弟沿黃河往上游而行。
「朕的意思在信上說不清楚,還是到實地邊看邊說為好。黃河被掘了又掘,泥沙又多,都說下游如何如何治理,但能否在上游築堤,既可調解水量,又可束水沖沙。當然,朕是外行,只是提個建議,郭卿看看再談……」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無非是築壩清淤、防洪,但建此壩極難,幾不可能。」
說著不可能,郭守敬卻又道:「臣記得上游不遠有一處峽谷,過峽谷後河面開闊舒展、氣象萬千。陛下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