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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心情矛盾萬分,於是不知所言。
張世傑又道:「我們到溫州天心寺與他匯合。」
「我們?」
「皇子身邊的官員不多了,我希望你能過去。」
聞雲孫沉默了片刻,道:「我並未得到詔令。」
「太后與官家既打算投降了,豈還會下詔讓群臣南下?願保社稷血脈者,自願南下而已。」
聞雲孫看向了放在地上的那個燈籠,問道:「張少保不急著出發?」
張世傑用手搓了搓疲憊的臉,嘆息道:「我想聽聽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聞雲孫道:「我想做對的事,卻已分不清對與錯……如今我受任為臨安知府,便盡知府之職,報天子重恩,保一城百姓。」
「如今不願離開臨安的官員,絕大多數都已做好了投降的盤算,你也是?」
「張少保之意,只有棄官而逃才是忠臣?」
張世傑搖了搖頭,道:「我從鎮江敗退回來時,只有你還敢到平江府鎮守。你若說你沒有投降的打算,我信你。」
「多謝。」
「旁人都是打算投降才留下。你既不打算投降,留下只會成為囚徒,隨我走吧。」
聞雲孫搖了搖頭,道:「我是臨安知府。」
張世傑不再勸,起身拿起燈籠,重新點燃。
這個過程中他動作並不快,也許是希望聞雲孫改變主意、隨他南下。
也許,他希望聞雲孫能反過來勸他一句——
「別再南逃去扶持一個幼主了,你明知道救大宋社稷已然無望,何必教無數將士、百姓白白喪命?」
張世傑知道,在臨安城中只有聞雲孫能勸得了自己。
可當燈籠再次被點亮,身後還是沒有聲音。
「後會無期。」
張世傑遂與聞雲孫作了別,出了這間公房,離開臨安府,走進了依舊熱鬧的大街。
唐軍兵臨城下,而臨安百姓並不太慌亂。
小販們依舊沿街叫賣。
有年輕人高舉著報紙大嚷著,使得人群往那邊聚集過去。
「父老鄉親們,這是北面流傳過來的報紙。上面有新君宣告天下的旨意,告訴百姓不必驚慌,王師已嚴敕軍士,勿令剽劫,臨安城改朝換代,市不易肆……」
喊話的多是對北面有好感的書生,一開始還只是聚在一起議論些反詩,如今已經越來越明目張胆了。
這是投降前夕的臨安城。
人心擾動,無人能管。
張世傑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趕向城南,登上了船隻。
「啟程。」
「喏。」
船隻連夜出了水門,進入錢塘江。
……
臨安府衙,聞雲孫已有些無心公務,愣愣看著門外發呆。
他隱隱感受到張世傑來,是想聽自己勸幾句。但很多事他自己尚且沒有答案,如何勸別人?
正想著,廊上又有火光亮起。
聞雲孫以為是張世傑又回來了,開口道:「張少保是想明白了?」
一個燈籠先進入了視線,上書「大內」二字,其後是幾名宦官進了公房。
「聞相公這麼晚了竟還在府衙里呢,累得咱家好找。」
「幾位大官有何事?」
「喜事,喜事。」
燭光映著那笑臉,再聽得這「喜事」二字,聞雲孫有些恍惚。
恍惚社稷不是處在風雨飄搖之中,而是太平盛世。
「知臨安府事聞雲孫,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豈可泯其績而不嘉之以寵命乎,今擢為右丞相,兼樞密使,錫之敕命於戲……」
聞雲孫又愣住了。
直到那封明晃晃的聖旨被遞到他手裡,耳畔還響起了一聲呼喊。
「右相?右相。恭喜右相,賀喜右相。」
「臣……何德何能?」
「右相是狀元郎出身,才華蓋世。更何況,右相的忠義,官家與太后都是明白的。如今有些事若交給別的臣子,只怕他們未必盡力。」
「何事?」
「右相有所不知,如今官家有意遣使到皋亭山求降。若派別的官員去,怕是會只顧著向北人表忠心。唯有右相,還能為社稷據理力爭啊。」
聞雲孫說不出話來。
這一趟到臨安勤王,他沒想到自己能從知州升到了右相,站在了大宋文官之巔。
但,怕是行不了宰執之權了,只能以宰執的身份代宋廷請降。
若問他願意嗎?
他不願意……
……
天光漸亮。
高長壽披上盔甲,站在沙盤前,看著臨安城的地勢。
他想不通,宋廷若不降,還有什麼能力守住臨安,而陳宜中竟還敢爽約……
「大帥,宋廷使節到了。」
「先問問他,戲耍了本帥之後還敢前來,不怕死嗎?」
不多時,士卒回報導:「大帥,宋使節稱今日乃是奉傳國玉璽以及降表至軍前投降,請大帥息怒。」
高長壽一聽,首先感受到卻是失望。
他昨夜想了很久,思考陳宜中爽約之事背後藏著怎麼樣的計謀,結果卻只是陳宜中不敢來、或不願來而已。
直到看到一方玉璽被捧著進入大帳,高長壽的失望之情才漸漸退去。
他凝視著那枚小小的玉璽,對宋廷依舊感到輕蔑,因這趟南徵實在太過輕易了,趙氏甚至不配被稱作是個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