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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也是。」張弘基嘆道。
他目光落處,依舊覺得元嚴很漂亮,那是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美,素雅、恬靜。
於是他想開口說幾句心裡話。
這次附歸大唐,他想過再向她提一次親。
但還沒開口,他又想到自己是個年近五旬的病秧子,沒有幾年可活,何必再讓她當回寡婦。
兩人便沉默下來了。
過了一會,元嚴道:「還有一句話勸你……這世道,家族很重要,或許還重於王命。但,張家太大了,不如分家吧?」
張弘基苦笑,道:「我們兄弟若敢提分家,父親定打殺了我們。」
「家族太大,麻煩也多,你才終日閉門養病不是嗎?」
「你倒是懂我。」
「此事,貴妃已與十二郎悄悄說過,本打算待天下平定之後再與張老元帥提。今日你既遇到麻煩,便提前與你說聲,往後你幫著勸一勸。」
張弘基嘆道:「父親怎可能答應分家?他還想著讓張家……」
「富貴至極嗎?」
張弘基微微一滯,道:「我不是這意思。」
「我也不便多勸你,那……告辭了。」
元嚴行了禮離開,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微微遲疑著,還是又說了一句。
「當年拒了你的提親,真不是因看不上你。我是怕活在高門大戶里,凡事不得自由。你們家大業大,固然富貴榮華,但也活得太累了。想想九郎、十一郎,還有你,落到最後,幾樁事是為了自己?」
她聲音很溫柔,語態卻很堅決。
像當年拒絕他一樣。
張弘基愣在了那裡,直到元嚴的身影不見了才回過神來。
「是啊。」他自語道:「快五十歲的人了還被叫『二郎』,能有什麼風采……」
……
涿州。
這裡是上古軒轅黃帝戰蚩尤於涿鹿之野的戰場,也被稱為涿鹿。
如今這裡也是燕京的最後一道屏障,因此移相哥的大軍退到這裡之後便沒有繼續後退,而是開始與唐軍交戰。
自從唐軍開始北伐以來,越是接近燕京的地方,元軍的防禦準備做得越充分。
加上元軍的戰略縱深已經沒有了,必須開始正面抵禦了,因此到了涿州之後開始打得尤為頑強。
張柔是極富經驗的老將,一場試探性的交鋒之後,便開始在北拒馬河附近安營下寨,等待後續兵馬。
此時的唐軍士氣高昂,張柔亦是振奮,時常在帳中教導張弘道、張弘略幾句。
「你莫以為這一戰能速勝,忽必烈一直在收攏兵力,等的就是拖垮我們,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硬仗。但太原一戰後,我們才是能拖垮他們的一方。包圍燕京,切斷元軍聯絡,收復河南、山東全境,到最後,勝的必是我們,哈哈哈……」
但到了四月二十一日,一則消息傳來,本是振奮不已的張柔聽罷,卻是被氣得臥病不起。
「什麼孽障?皇親國戚不當,還想回漠北放牛是嗎?給我將他拿回來,我親自打殺了他!」
「父親息怒,他是質子當久了,分不清好歹。」張弘略連忙上前扶著張柔,勸道:「父親不必為此氣壞了身子。」
張柔已瞪目大罵道:「便當這孽障成了蒙人的兒子,老二這個庸碌之輩又誤我大事!」
「父親,不至於,不至於……」
張柔還想再罵,一口氣卻沒能上來,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柔再睜眼,只見帳篷里坐著一人,定眼一瞧,竟是張文靜。
「你怎麼來了?」
他不由訝異,想起身,卻被張文靜怪罪的眼神看了一眼。
「父親就躺著吧。」
「真是……貴妃來了?我還以為是作夢。」
「怎麼?爹現在眼裡只有貴妃,沒有女兒了是嗎?」
張柔苦笑,搖了搖頭,不知說什麼好。
張文靜道:「這次回家,倒覺得爹不像以前那般疼女兒了。」
「胡說什麼。」張柔忙道,「為父忙裡忙外,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什麼?」
張柔又不答了,道:「你不怪我就好,前陣子在燕京,我常想起那年你與我說看中陛下了時的話。不得不說,你眼光比為父好,好得太多了……當年若不是為父犯糊塗,這皇后的位置你丟不了,你怪為父嗎?」
張文靜聽到前半段便有些感觸,眼眶微微發紅。待聽到後面,卻是不停搖頭。
「爹,女兒從來沒想過要什麼皇后之位。」
「我知道,我也不是說這個。」張柔賠笑了一下,道:「我只是說……我這個當爹的,誤了你。」
「沒有。」
張文靜抹了抹眼睛,回答得很利落。
她眼睛還有些紅,卻沒再哭。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女兒這輩子,該有的都拼了命握住了,該沒有的便不是女兒的。」
「誰說的?命里有沒有,現在看還早。」
「回過頭想那些年,以我的身份、以爹的處境,最後我還能與陛下成了眷侶,已是難得,我沒想求更多,更不會怪爹。」
張柔嘆息不已,道:「你不明白,十年間有太多機會,是爹沒把握住。」
「爹,別想什麼機會了可以嗎?我已經得到了夠多了,我現在只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