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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郭守敬嫌旁人幹得不好,掄起鋤頭便親自下地示範,又盛情邀請李瑕來當表率。既開了口,李瑕便不好拒絕,只好親自下場耕耘。
哪怕到了現在,李瑕也不忘勤加練體,放眼雙方大軍只怕也沒幾個體力比他好的人,沒想到的是彎腰在這地里幹了一會兒,連他也覺得腰酸。
鋤頭揮下,將一隻蚯蚓鋤成了兩截,在爛泥裡頭鑽來鑽去,十分噁心,同時還能聞到泥土的臭味泛上來,李瑕抬起頭,覺得表率得差不多了。
這種勞作姿勢傷身體,且種地是真的沒意思。
那邊還有一大堆公務等著。
但想了想,他又彎下腰,打算將自己正在挖的這條排水溝挖通。
其實總共也幹不了半天,他還沒資格說種地苦、種地沒意思,還輪不到他抱怨。
這點小活,也只能警醒他自己農民不易。
……
幾個新降的官員隨行而來,正在另一片田地幹活,動作都比李瑕利落得多,但嘴裡卻諸多抱怨。
「戰事迫在眉睫不去管,跑到這來做樣子,年紀輕輕的,還真能裝模作樣。」
「沉住氣。他的江山他都不急,你急什麼?」
「他又不會翻地,擱這裡收買人心,別等下了種子就被趕……」
「噓。」
路過的王惲眼睛一瞪,喝止了這些說閒話的官員。
他看了看天色,趟過泥地,走到田梗上拋下鋤頭,到李瑕身邊低聲提醒了一句。
「陛下,時間不早了,今日接回張柔,陛下無論如何該親自接見,再不趕回保州就來不及了。」
「好。」
李瑕額頭上沁出了些汗水,手上的動作卻已很熟練,又猛鋤了幾下,終於將溝挖通。
「走吧。」
王惲在蒙元時仕途不太順,投降時也只是史家的幕客,私下裡常寫詩詞述說懷才不遇的心情,諸如「只恐南陽壠底,空懷梁父長吟」之類。
如今投降了李瑕,今日還得以隨駕,他十分殷勤,連忙搶著去提水給李瑕洗腳。
他才到小溪邊,正要用桶舀水。
李瑕卻已過來,一腳踩進冰冷的小溪里,俯身洗起來,還向王惲問道:「怕冷嗎?」
「臣不怕。」
「那快點洗了出發。」
「臣謝陛下恩典。」
就這麼簡單一件事,王惲大受感動,繞到李瑕下游進了小溪。
「冰水洗腳,有什麼恩典。今日翻地之事,你怎麼看?」
「臣……隱約能體會陛下的苦心。」
「是嗎?說說。」
王惲有些緊張,舔了舔嘴唇道:「前幾日聽陛下與董相公說過之後,臣便在思忖此事。雖說如今播種,來不及濟大軍二三月時所需糧草,但眼下忽必烈一心拖延戰事、堅壁清野,陛下若強攻燕京只會徒費糧草,不如開始軍屯,待忽必烈得知此事,必以為陛下之存糧足以應付到夏秋之際,他不知虛實,必亂了分寸。」
李瑕沒作回應,但眼神中已有了讚許之色。
王惲又道:「等陛下安排好了軍屯之事,正好天氣轉暖,可以攻打燕京。而忽必烈猶疑不定,以為陛下不缺存糧,難免會有所疏漏,到時陛下反而可以襲擊他轉運錢糧的路線。總而言之,旁人以為該進攻時,陛下緩下來軍屯,待旁人以為陛下正在屯田時,又可出其不意進攻?至於今日,正是因常人不解陛下深知,故而陛下親自耕耘,以為表率。」
「你很會說話,朕都不知道自己有這許多深意。」
「陛下說笑了,臣不過是略略體悟到陛下聖心。」
「你不必隨駕回保州了。」李瑕已洗好了腳,轉身上岸,道:「你來當郭守敬的屯田副使,他那人木訥,你幫襯幫襯他。」
王惲又驚又喜,呆愣了一下,甚至忘了謝恩。
而李瑕已顧不上理他,穿好靴子,翻身上馬,重新向保州趕去。
今日明知白羊淀正在換俘,他還是先陪郭守敬來開展軍屯,倒不是因為他不重視張柔。
其實於公於私,他都還想再見見張柔。
只是這件事既已交給了張弘道與張文靜,誰又還能比他們兄妹二人做得更上心。
……
保州城東。
張弘慶裹著一條斷臂,登上城樓,在階梯處被人攔了一下。
「貴妃在上面嗎?張十一郎求見。」
樓上便有人向下看了一眼,放他上了城樓上方。
只見張家的諸位幕客都坐在那,互相低聲討論著,都有些緊張。
靖節正站在窗邊,回過頭看了一眼,道:「十一郎來了?坐吧。」
「沒有表兄放行,我差點還上不來了。」
「只是以為十一郎還在養傷,待你傷養好,陛下一定有重用。」
「我這隻手被九哥廢了,重用不了了。」
靖節道:「放心,陛下身邊就有不少配義肢的重臣……」
「貴妃呢?」張弘慶打斷了靖節的話。
「在上面的小閣。」
張弘慶於是往上面走去。
小閣中,張文靜正坐在一張椅子上,似在假寐。
張文婉聽到動靜,轉過頭來,道:「十一哥?是救回爹他們了嗎?」
「我能知道什麼?大姐兒睡了?」
「嗯,她這幾天安排救家裡人的事,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