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0頁
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但那並不是風箱。」姚訔道:「是懸棺。」
賈似道微微滯愣了一下,不信。
人都不可能爬上去的地方,怎麼可能帶著棺材爬上去。
然而,船繼續往前行,他移動視線,還是在那岩壁高處又找到了兩具懸棺。
姚訔道:「不敢騙平章公,真是懸棺。」
「娘的。」賈似道低聲罵了一句,以示驚嘆。
「你給本相解釋解釋,這麼大的棺材是怎麼搬到這種岩壁上的?」
「下官也不知,這恐怕是漢代以前留下的。」姚訔道:「或許是神仙幫忙。」
「根本不可能。」賈似道又道。
「懸棺是怎麼上去的下官不知,但我軍就是從此攀上去,從而攻破的夔門。據說當日,不停有人跳下來,或摔入江水被卷得不見屍首,或摔在礁石上血肉模糊。三百勇士,攀上岩壁者,十不存一。」
「十不存一。」賈似道喃喃了一句,轉頭看向姚訔,這才正眼打量了他一眼,問道:「聽你口音,你是蜀人?」
「是,下官潼川府路梓州人。」
「李逆起勢的敘州也是在潼川府路。」
「下官十五年前便到了兩浙西路義興。」
賈似道點點頭,對姚訔頗為滿意。
接著,他再次打量了兩岸地勢,感慨不已,轉頭向廖瑩中道:「之前聽說將士們奇襲夔門,以為尋常,今日親眼見了這地勢。才知蘇劉義是個勇將啊,大宋多少年沒有遇到這樣的將才了?」
之前賈似道聽說戰報時確實是沒太放在心上,直至今日,才對蘇劉義刮目相看,立即便起了愛才之心。
原本,在江陵見到了張林,又聽說了呂文煥的消息,他對京湖至川蜀的地方官與將領本已十分失望。
今日確實是難得遇到一個表現出色的。
「可見我大宋不缺慷慨報國之士,細說說此人。」
「是,平章公稍待。」廖瑩中了解賈似道的心思,連忙又去翻看了夔門戰報,方才道:「蘇劉義,字任忠,號復漢。」
「哈,只看這字號,便知此人是肝膽報國。」
「他是蘇東坡的第八代孫,其祖蘇師膽、其父蘇慶文,皆進士出身。另外,蘇師膽是抗金將領,開禧三年在安遠與金軍作戰,史彌遠為與金國議和,派人殺了蘇師膽。」
「這麼說來,蘇劉義是出身名門、忠義之後。居然只任了個武職,至今只是個都統?他不讀書?」
事實上,都統已經是很大的官了,只是在賈似道這樣的重臣眼裡不算什麼罷了。
「書香門第,自是讀書的。蘇劉義是興昌四年丙辰科進士,與聞雲孫同榜。」廖瑩中應道。
他不由也想到,丙辰科進士確實是太多人嶄露頭角,偏偏當時讓王應麟當了覆考官。
賈似道愈發對蘇劉義有了讚賞之色,頷首不已,道:「是進士就好,不錯,不錯。」
「平章公,蘇劉義為報國而從戎,一直在呂文德麾下,曾隨呂文德支援鄂州,當時你或許還曾遠遠見過他一面。」
賈似道啞然而笑。
搞了半天,原來蘇劉義一直是自己人。
不打仗,還不知黨羽里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將才。
廖瑩中再看了看手中的信報,小聲提醒道:「就是,蘇劉義續弦的是張世傑的女兒。」
倒沒想到賈似道卻是擺了擺手,道:「無妨,張世傑也是個將才,無妨。」
「是,平章公雅量。」
船行緩慢,有的是時間。賈似道笑了笑,道:「再說說隨蘇劉義勇奪夔門的勇士們。」
站在一旁的姚訔稍稍低頭,目光落在了足尖,豎起了耳朵。
廖瑩中翻了翻手中的戰報,清了清嗓,念了出來。
「閣門祗候、荊湖北路兵馬鈐轄,謝奕明;常德府諸曹參軍事,謝奕進;寧江軍副統制,呂師彥;寧江軍統領,楊權……」
賈似道目光一凝,一瞬間眼神中閃過慍怒之色。
之後,又化作了釋然與無奈。
……
「任忠,不過再加幾個名字。哪怕說他們是從水路攻上瞿塘關……」
「你自己看看江浹碼頭,停的下幾艘船?!」
戰船上,蘇劉義面對著楊應奎的勸說,突然發了火,抬手一指東北方向,又吼道:「照他們的說法,有這麼多高官,若隨我突進瞿塘關,若從碼頭攻上,若以戰船砲擊,那為何我軍還能死那麼多人?!」
楊應奎無奈,道:「何必較真呢?你當平章公就看不出來?不過是花花轎子眾人抬。」
「我也不想較真。」蘇劉義眼睛一瞪,道:「但我死了多少弟兄你知不知道?都是我挑選出來的精銳,三百人上絕壁,十不存一,十不存一!我答應他們的功勞封賞被人搶了,我怎麼見他們?」
「怎麼是搶了呢?」楊應奎語重心長,道:「該發的賞銀一分不少,只會更多,不過是改幾個名字。你也知道,在大宋升官不容易。」
「冗官之疾不治,當然不容易!」
蘇劉義憤而轉身,又罵了一句。
「娘的,平時貪墨錢糧,戰時畏縮不出,戰後分潤功勞,他們太不容易了!」
楊應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何必義憤填膺?這種事又不是見得少了。記住,保住你自己的前程,才能惠及麾下將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