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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李瑕聽著這些話,分明是考慮了片刻,權衡了利弊之後,忽然跳下了小舟,踩進了河水裡。
「陛下!」
「陛下!」
周圍侍從大驚。
但反正李瑕靴子與褲子都已經濕了,不管不顧趟著水上前兩步,親手扶起了游顯,語重心長地安慰了幾句。
「卿不必妄自稱罪,卿一心漢法,愛護百姓,今能攜城歸順以全百姓,有功於國,有大功於國……」
……
是夜。
待李瑕與張文靜說過白日裡的見聞,張文靜想了想,卻是問道:「陛下真信游顯說的那些話嗎?」
李瑕笑了笑,反問道:「你信嗎?」
「游顯若真打算降,為何卻不早降,偏要等陛下親自到了。倒像是要陛下金口御言,給他下個定論。」
「是嗎?」
「他若是與五哥說了當年那些事,回頭等戰事了結,陛下一查,若發現他說的是假話便要治他的罪。如今這般誰還敢查?」
「都是些陳年舊事了,當年他是拋妻棄子也要效忠蒙古或真是受孟珙所託歸蒙活動?也許都有吧。至少他官當得不錯,善待百姓,且他這一歸順,對北伐意義重大,這才是重要的。」
「水至清則無魚?」
李瑕微微搖頭,道:「不僅如此。北面百姓這數十年、數百年真的不容易,能少些戰禍就少些吧。」
接著,他又自嘲道:「之前北面世侯都說忽必烈寬仁,說我嚴苛,現在該到我展示寬仁的時候了。」
「陛下是真寬仁,忽必烈不過是寬縱而已,蒙元寬縱世侯而苛待百姓,今仁君北來,人心所向,不言而明。」
李瑕點點頭,看向地圖。
張文靜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意識到這次收服彰德、大名兩府,北上便可連結到真定府。
那就離保州就更近了。
她愈發想家,也愈發憂心……
……
其後數日,隨著游顯的歸順,唐軍北伐的進展再次加快起來,迅速占據了大名府周邊諸城。
九月二十一日,唐軍已兵圍了邢州。
邢州與別處有一處不同,在於邢州以西有一紫金山書院,而蒙元有不少重臣都是出自於此,包括劉秉忠、張文謙、王恂、郭守敬、張易。
這五人一度都是元廷的重臣,雖說如今郭守敬已降、張易已死,但紫金山學派依舊是金蓮川幕府的重要組成部分。
因此,李瑕並沒有下令猛攻邢州城,更沒有讓士卒進入紫金山書院。
他依然是希望能夠招降邢州。
這對於整個元廷的漢官體系都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才安營下寨,便有士卒上前通傳道:「陛下,霍將軍回來了,且帶來了幾位北面的大儒。」
李瑕一聽便知是王鄂等人到了,略略思索之後,便冒出了一個想法。
他打算邀王鄂往紫金山書院走一遭。
……
「紫金山?」
待王鄂到了李瑕面前,尚未從這位年輕的大唐天子的風姿中回過神來,又聽到要往紫金山書院一行,有些愕然。
王鄂遂連忙行了一禮,道:「陛下若想招撫紫金山書院中的諸生,老朽願為待勞。陛下倒不必往那高山險地走一遭。」
「一道同游吧。」李瑕道:「這是朕對北面讀書人的一個態度。」
王惲站在王鄂身後聽著,心裡反而不安起來。
他曾見過李瑕,當時能感受到李瑕並不欣賞他的詩詞,反而像是帶著一種認為北面讀書人不該仕奉蒙古助紂為虐的態度。
「陛下,紫金山書院的諸生都是劉秉忠的學生,因生在北地,自幼便被蒙古教導,故而有些不明大義。不如由罪臣先教訓他們一頓,再帶他們覲見。」
李瑕看得明白王惲的心思,笑著搖了搖頭。
此一時,彼一時,當年他確實有些怪罪過北面文人寧仕蒙元而不歸順於他。但如今時移勢易,早便沒了這種怪罪。
他雖不算讀書人,卻實實在在對華夏文化有著很深的感情。
「不必擔心,朕明白北地保存一點文脈不易,如今有了真正的漢家皇帝,也該到了北地的文章學術發揚光大的時候了。」
王鄂、王惲一聽,登時便感受到一種與仕元時完全不同的氣場。
他們已經可以預見,李瑕對邢州學派的影響,必將使蒙元朝廷繼續動盪……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醜態
九月二十三日。
王恂趕到萬壽興國寺時,正見劉秉忠從古剎中走了出來。
在如今的大元朝,劉秉忠官任光祿大夫、太保、領中書省政事,稱之為文臣第一人亦不為過,但他身上穿著的依舊是那一身玄色僧衣。
那道身影站在寺門前,仿佛與身後的寺廟融為了一體。
王恂看著這一幕,莫名有些傷感。
說不清這傷感的來由,總之近來每每有種功虧一簣的挫敗感、曲終人散的孤獨感。
「先生。」王恂上前,行了弟子之禮,之後勸道:「先生不該來此。」
他確實是劉秉忠的弟子。
王恂出身於金國官宦之家,自幼聰穎好學,三歲過目不忘,他十四歲時,劉秉忠發現了他的絕頂聰明,遂留他在身邊教授算學、曆法。
待到他十八歲,劉秉忠將他舉薦給忽必烈,成為了真金的伴讀。次年,因他才華太過出眾,升為真金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