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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就在去歲,郭守敬被派往西夏時正遇到北地大儒許衡,許衡給了他一個評語。
「天佑我元,似此人世豈易得?!」
許魯齋先生一世英名,但這次說錯了。不是對郭守敬的評價錯了,而是李瑕讓他的前四個字大錯特錯。
……
江春不知這些原由,因此不理解李瑕為何如此熱情。
就在這都水司的衙門口,他抬頭一看,才發現原來秦王也可以讓人如沐春風。
當年在慶符縣,那個聽不懂人話一樣的年少縣尉不是真的不知禮數,而是對他江春沒有必要而已。
此時秦王含笑一抬手,溫文爾雅,知書達禮……如果女兒是學這樣的他,現在一定能出落成大家閨秀。
再一轉頭,只見郭弘敬已與被秦王親自領來的那中年人重重抱了一下。
「兄長,你真的也來了?」
「是啊,我也來了……」
江春隱隱聽得這話里有些怪怪的意味,他打量了那人一眼,三十出頭的年歲,相貌俊偉。
「郭守敬郭若思。」
見過禮之後,江春帶著女兒退出來,心裡念叨著這名字,又喃喃了一句。
「曆法?曆法。」
父女二人回到家中,江狄也沒聽到江春再罵自己,轉頭一看,只見他捻著鬍鬚,也不知想什麼想得入神……
鬍鬚在兩根手指之間搓滾著,江春想著想著恍然明白他這「知長安府」到底是差了點什麼。
因為還不是京兆尹。
自己有多少能力,江春心裡還是有數的。
他不是郭守敬那種開物成務的實幹之才,不可能得到秦王對郭守敬那種倚重。他確實也就適合長安知府這種需要能八面玲瓏的官位。
再往上升很難,但只要秦王一稱帝……
江春一個激靈,搓著手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
「還有誰?還有誰能比我這種追隨王上最久的老臣適合勸進……」
……
那邊李瑕帶著郭守敬到了都水司之後,並沒有馬上安排其官職,只是寒暄了幾句便讓他們兄弟團聚。
「兄長,那這便隨弟到住處去吧?」
「好。」
兄弟二人出了都水司,一開始都保持著沉默。
走到無人的小巷了,郭弘敬才開了口,道:「方才當著秦王的面不敢說……兄長來了,弟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不該問別問,只看你是高興還是悲哀?」
「高興。」
郭守敬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兄弟團聚,我也高興。」
話雖如此,他眼神里卻帶著悲色。
「可是嫂子和侄兒他們都還在河北,祖父的墓地又由誰掃?」郭弘敬也嘆道:「沒想到兄長也被俘虜了。」
「是啊,我亦很牽掛他們。西夏故地的水利才要修完,黃河河套一段亦能漕運之事還未證明……已被俘了啊。」
「兄長這麼快就要修完了西夏故地的水利?!」
郭弘敬震驚不已。
他在關中也有近一年了,親眼看到關中各項水利進展不過只到三分之一,沒想到面積更大的西夏故地,兄長已完成了。
換作是旁人,聊著被俘之事,接下來必是要憂心忡忡地議論前程性命。
偏話題不小心引到了水利之上,兩兄弟便順著水利說了下去,什麼高興悲哀都拋諸腦後。
郭守敬點了點頭,道:「西夏有舊渠,如秦時所鑿之北地東渠,漢時所修之漢延渠、光祿渠,唐時修唐徠渠……渠道完善,故而有『塞北江南』之稱。我隨張丞相抵達之後,勘察水勢,認為西夏治水,應『因舊謀新、更立閘堰』。」
「因舊謀新、更立閘堰?」
郭弘敬推開一處宅院的大門,引著兄長走了進去。
院落寬敞、乾淨、明亮,正可住兩家人。
兄弟兩人卻是看都不看,徑直走過廳堂,在一處桌案前推開地圖。
郭守敬正要磨墨,郭弘敬已拿出一罐墨汁。
「這裡用這個,方便些。」
「且看,這是唐來渠,我疏浚原有河道四百餘里,修堤建壩,控制進渠水量……」
黃昏的陽光透過窗戶,正照在這張桌案上。
郭弘敬認真聽著兄長的述說,頷首不已。
這場面就像回到了十七年前,六歲童子跟著十六歲的兄長每日也是這樣讀書習字。
「正渠十餘條、大小支渠六十八條,如此,整個水渠如蛛網密集,可灌溉農田五萬餘頃。」
一直說到陽光沒去,郭弘敬點了油燈,猶讚嘆不已。
「兄長之才,弟遠不及矣。」
「你修關中水利亦是如此,不該僅考慮渠道如何修更為完美,還該考慮百姓如何,工期工量附近百姓是否能夠承擔,做到簡而實用……」
郭弘敬近來多受到誇讚,本以為自己做得已經很好了,而今兄長一來,還是高下立判。
他素來是崇敬兄長,並不因為被比下去而懊惱,反而更有了談話的興致。
「兄長可知,關中設有格物院,可將你的鐵龍爪揚泥車造出來,只待到黃河一試……」
「真的?」
「……」
「小郭官人,還有大郭官人!用飯了!」遠遠的也不知是哪個老婦喊了一聲。
那是長安府派來照顧郭弘敬起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