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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非置氣,若要平叛,唯請官家親征。」
「萬一開戰,不遷都海上都是萬幸了。」
「好了好了,莫再說了。」
家鉉翁雖然有些話大逆不道,但確實忠耿。
眼下這局勢,賈似道信不過,別的宰相短期內又不能取代賈似道,也就只有天子能號令呂文德平叛。
他還待再言,馬廷鸞拉了拉他,低聲勸了一句。
「家相公,罷了。便是我等願作寇準,官家……唉,你覺得可能嗎?」
……
傍晚時分,議事的結果傳到了葛嶺別院。
戴罪在家的賈似道正在與姬妾們賭錢。
院子裡鶯鶯燕燕,姬妾們各種出身的都有,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娼妓、宮娥、女冠、尼姑……
「平章公,都堂議事有結果了。」
賈似道笑吟吟地在愛妾下巴上一捏,交代道:「你再擲一個叉,我們把師太的肚兜都贏過來。」
「相公怎就知曉師太穿了肚兜?」
調笑了幾句,賈似道才漫不經心走到一旁,聽廖瑩中匯報。
「……故說只能聯絡蜀中官員了。」末了,廖瑩中道:「滿朝袞袞諸公,也只這點能耐。」
這次,賈似道卻沒再罵「庸才」。
他似乎嘆息了一聲,轉頭看向那些在院裡玩關撲的姬妾們。
「賭桌上籌碼都沒有了,還能怎麼辦?」
「平章公說什麼?」
「沒什麼,去吧。」
賈似道看著廖瑩中的背影遠去,自言自語地嘆息了一聲。
「我說……這些庸才真是庸才嗎?比金蓮川幕府、漢台幕府差?給他們換個官家試試看……」
這次,賈似道深深體會到自己與忽必烈、李瑕的差距在哪裡。
對方一個是大汗,一個是藩鎮,下達任何命令都能一以貫之。
而他這個平章軍國事呢?只是臣子。
敢開戰嗎?
李瑕剛與忽必烈戰罷,本該趁機平叛的。但萬一戰事不順,群臣逼他賈似道親自掛帥出征怎麼辦?
到時,宰相在外統兵,凡遇彈劾不得自辯,當請辭。
類似這樣的顧慮太多了。他賈似道和群臣之間的一點信任,脆弱得反賊只要說一句話就能摧毀。
第一次,賈似道發現背後至少該站著一個能堅定支持他的皇帝才能讓他成事。
越是遇大事,越需要強有力的後盾。
可現在呢?
扶持一個廢物卻不想篡位,打算扶著這個廢物在這種亂世中興社稷。
一開始怎麼會選這麼一條路……
「我真他娘是個撮鳥,蠢透了!」
以往怪權貴、怪同僚,現今實在無法了,只好連官家一起怪了,賈似道渾然忘了以往正是他認為這樣萬事放權的官家最讓人滿意。
至於如何應對李瑕?
忽必烈早晚必還要再攻李瑕。
這次錯估了局勢,下次,等他們兩敗俱傷了再說吧。
……
而就在這四月十三日,姜才剛剛抵達長安。
他牽著馬走進永寧門,抬頭看著長安城,目光直愣愣的。
為他引路的兵士便問道:「將軍也是頭一遭見大唐故都吧?」
「我去過開封。」姜才道。
想要在姜才面前炫耀一番的士卒沒想到他這麼見多識廣,撓了撓頭。
「南邊見過開封的也沒幾人哩。」
「整個淮右軍中去過開封的一隻手數得過來。」姜才道:「但那沒啥好說道的,我是被蒙人擄去當驅口。」
「啊?是嗎?」
「淮右軍中到過長安的就更少了,我怕是頭一個。」
姜才話到這裡,正走到府署前,忽聽身旁有人插了一句話。
「且還是到了我們自己的長安。」
姜才回過頭,正見一名年輕人施施朗朗走來,向他一拱手,自報了家門。
「將軍幸會,吳澤吳兌夫,忝為王府記室參軍事。」
「吳相公客氣了,請。」
姜才不知對方官職高低,總之遇到文官都叫相公。
他連忙請吳澤先走,吳澤卻抬手一請,邀他並肩而行。
姜才見吳澤氣度不凡,心知這是名門子弟,遂道:「我是粗人,不敢與相公並行,請。」
「將軍切莫多禮。」
吳澤見姜才反應,才想起一事。
在宋境,武將地位很低,尤其是在文官面前。
如抗金之時,虞允文鼓勵比他官職還高的武將時俊,許諾若能勝即收時俊當義子。能給文官當義子,時俊喜不自勝,奮勇殺敵。
再一想,姜才還是歸正人,往日遇到文官是何情境,也可想而知了。
吳澤遂放緩腳步,故意與姜才並肩而行。
「相公是文官,請先行。」
「文官又如何?文官到戰場上看看,才知能與奮勇守國者並肩而行是榮幸。」
姜才一愣。
吳澤笑道:「這或許是將軍看到的第一個不同,我們對有功於國的武將只有敬重,這裡也沒有『歸正人』這一說法,我們站在大唐的故都,不按宋的疆域來分國人。」
姜才轉過頭看去,忽覺眼睛一酸。
說來可笑,他打了這麼多年仗,還是初次在這個角度看一名文官……
兩人就這樣並肩走進府署大堂,堂上正有幾人在與李瑕商議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