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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2頁

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遠遠的,延州城在望。

    張珏沒有出城迎接,直到李瑕進城時,他才匆匆從戍樓跑下來,渾身泛著一股酸臭味,顯然是有幾個月沒洗澡了,臉上的血污也沒擦乾淨。

    倒是一咧嘴,牙齒還算白。

    他守延安府一年多了,開戰時根本沒想到這一戰會打這麼久。

    當著士卒們的面,張珏很給李瑕面子。不過等見了禮,二人走上望台,言行就自在了許多。

    「你這是受傷了?」張珏看向李瑕,完全是朋友之間說話的語氣。

    「養了二十餘日,快好了。」

    「臉上血色都沒了,傷成這樣了還跑延安來,不放心我不成?」

    「形勢變了,得及時作調整。」李瑕道:「我豈能不與你商議?」

    「召我到長安,或讓我寫封長信過去便是,何必跑一趟。」

    「當面說才好。你還在與楊大淵對峙,不宜輕動,乾脆我來一趟,花不了幾日。」

    「你好歹是一方諸侯,連威嚴都不講了。」張珏笑罵道。

    李瑕道:「講什麼威嚴,這次能守住關中靠的是你們這幾位名將。我得來為你們把雜事處理妥了。」

    他說的是吳潛、李曾伯、廉希憲、張珏,四人或可稱得上他的四根定海針了。

    除了廉希憲,另外三人都是宋臣,本就一直在為大宋朝抵擋蒙軍。

    李瑕能做的,也就是讓他們在做事時能比以前更順手。

    張珏道:「你莫說這些好聽的,名將我也許當得,但這次卻沒立甚大功。」

    他笑了笑,之後又玩笑道:「不過,說來還是你搶了我守韓城的功勞?」

    事實上,最早就是張珏留意到黃河冬日要結冰,勘察地形、訓練士卒這些前期的準備都是他做的。

    只不過由李瑕來守韓城,更能吸引蒙軍兵力罷了。

    此時說起這事,張珏倒不是故意邀功,而是兩人相熟,說話不用過腦子,想到什麼就說,也不顧忌。

    李瑕也笑,道:「巴不得功勞全歸你,我坐在漢中城等著聽你的捷報才好。」

    「坐鎮漢中有甚意思?得坐到哈拉和林城,那得是多大的疆土。」

    「疆土再大,哈拉和林也不適合定都。」

    「我吹幾句牛皮還不行嗎,較什麼真?」

    張珏爽朗大笑,隨手一拳推在李瑕盔甲上,動作有些像少年人的打鬧。

    他沒覺得是平陵郡王來巡視邊地了,只覺難得有好友來看望自己,心裡非常高興。

    一個四川人跑到這荒涼邊境戍守,每天一抬頭只看得到黃土地,枯燥乏味到讓人想瘋,當然想念家鄉親友……

    ……

    「好不容易有條黃河能借水勢破敵,功勞還被你搶了。黃土塬不像黃河啊,你看,站在高處一眼看去,光禿禿的,地勢一目了然。我和楊大淵在這樣的地勢下,誰也別想偷襲對方……說到這個,郝天益還想偷襲我,卻不知我早已得了你的情報,自是輕易將他圍了。」

    「沒藉機給楊大淵一次重挫?」

    「哈?當楊大淵和那些蒙古將領、北地世侯一樣嗎?他可是我大宋川蜀將領出身。」

    李瑕明白張珏的意思。

    如果說史天澤打仗穩妥,那也是在蒙軍中屬於穩妥的,其戰略本質還是進攻。

    宋將出身的楊大淵,戰略的本質則是防守,哪怕要進攻了,也是用防守來代替進攻。

    具像一點來說,史天澤打仗是騎馬前進,楊大淵打仗是推著堡壘前進。

    這一戰之中,宋軍用了很多計略,伏擊蒙軍、反埋伏蒙軍,當然,不可能每一次都能重挫蒙軍。

    有大勝,有小勝,也有敗績,這是常情。

    張珏道:「蒙軍就像是狗,到處亂啃。你能重挫史天澤,因為他再穩當,也還是瘋狗一隻;楊大淵是個咬不動、砸不爛的龜殼。

    郝天益這隻小狗被我圍殲時,楊大淵救都不救。賊他娘,也教這些蒙軍知道當年我們守釣魚城時等不到援兵是何心情。」

    李瑕問道:「郝天益你俘虜了?」

    「嗯,就押在那邊。」

    張珏抬手一指,又道:「楊大淵並非毫無作為,他這一年占據了金明寨、萬安城,大修城壘,再看那邊,蘆子坪、青澗城、鄜城,十餘個城寨被他連為一片,對延州城形成包圍之勢,又營田其中……諸路蒙軍,楊大淵一開始兵力、糧草最少,但搶擄我們的人口,招附羌民,一年內,將戰線往南推進了二十餘里,可說是越打越強。」

    「這種打法確實討厭,正如汪德臣當年在利州營田。」

    「當年蒙軍面對我們構壘守蜀也覺得棘手吧,所以二十餘年打不下川蜀。」

    「你沒用火炮轟他的城壘?」

    「你得先給我能收復各城寨的兵力啊。」張珏道,「否則轟破他的牆卻不派兵進去,有何用?」

    李瑕抬著望筒看了許久,自語道:「蒙軍撤兵了,楊大淵不撤?」

    張珏道:「史天澤撤兵,是因為各路世侯兵力集中在黃河東岸,每日糜費巨億;合丹撤兵,是因為那些兵馬屬於蒙軍主力……楊大淵不一樣,兵力不多,且不耗費錢糧,還能種出糧草,越推越近,他是不可能撤的。」

    說到這裡,他又罵了一句。

    「賊他娘,這數典忘宗的狗奴才除非被我斧頭劈死了,不然怕是一輩子扎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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