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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安童道:「我年少愚笨,認為沒有什麼不同。最多只是過去了二十五個日夜罷了。」
忽必烈笑了笑。
他心想,不同在於之前考慮的是先打阿里不哥還是李瑕,而現在考慮的是……暫時打不下李瑕,該怎麼辦?
區別很大。
原本是「來得及」,現在很可能是「來不及」了。
「去把那些漢臣們叫進來。」
……
「陛下,臣以為如今萬不可撤兵。」
劉秉忠出列,擲地有聲道:「一旦撤兵,即陛下承認攻李瑕不克,豈不懼世侯離心?!」
忽必烈的眼睛又微微一眯。
他本覺得塔察兒的諫言有道理,先收兵擊敗阿里不哥,保證草原的根本之地,再回過頭來全心全意地攻打李瑕。
但,劉秉忠切中了另一個關鍵。
比如,順天張家、東平嚴家,都有親屬正在川陝。
這些世侯未必不是在窺探局勢,察覺出誰有取天下的可能,心裡便傾向誰。
此次若是近二十萬大軍合攻李瑕到最後卻無功而返,難保這些世侯不生異心。
忽必烈掃視著面前的金蓮幕府群臣。
劉秉忠、姚樞、李德輝、王鄂、張易、王磐……
只見他們一個個文質彬彬,看起來並無力量。
世侯離心?
誰知道這些文人會不會離心?
他遂大笑道:「聰書記說的對,漢人有個詞說的就是朕今日的處境,叫『進退維谷』,聰書記認為該怎麼辦?」
這個成語忽必烈念得字正腔圓,可見忽必烈不是學不會漢語,只是沒有必要。
劉秉忠應道:「有兩條路可選,一是繼續攻打李瑕,他占據川陝的時日尚短,沒有積累錢穀,只要打下去,他一定會敗亡。」
「可這樣一來,讓阿里不哥占據了草原,讓朕麾下的蒙古勇士們離心了,又怎麼辦?」
「殲滅李瑕,保證不會有一方勢力能夠威脅到中原,到時以中原之力攻打草原即可。」
忽必烈笑了笑。
若是依劉秉忠的意思,到時失去了草原,願意支持他的蒙古人就更少了。
那豈不就是順了這些漢人的心意,中原就真成了一個漢人王朝?
「第二條路呢?」忽必烈問道。
他的神情顯得很是寬厚,但那蒙古大汗的威儀已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因為他看得出,金蓮川幕府這些漢臣有私心……
……
皋蘭山縣,子城縣。
縣城隔著黃河與蘭州城對望。
北面則是蒙軍的大營,宋蒙雙方已在此處對峙了一段日子。
原本,蒙軍已把宋軍堵到了更西面的涼州,但耶律鑄想要將計就計佯退伏擊宋軍一次。
那一場偷襲戰發生在冰草台。
依耶律鑄的計劃,宋軍追擊合丹的輜重,哈蘭術、忽剌出繞到宋軍後方,與合丹形成合圍。
沒想到宋軍沒有中計,只是遠遠綴著合丹,與合丹的主力拉開了很遠的距離。
當哈蘭術、忽剌出領兵出冰草台,卻無法得到合丹的支援,最後反而敗退。
蒙軍士氣為之一頹,宋軍遂趁勝追擊,把防線拉到了黃河附近,與蘭州守望相助。
合丹失了銳氣,不敢強攻,雙方便對峙起來。
這一戰,對於楊奔、宋禾這些年輕的騎兵將軍而言,受益匪淺。
如果沒有李曾伯,他們一股腦地追上合丹,只怕此時腦袋已被斬下來堆在蘭州城下了。
經此一戰,楊奔像是一夜之間成熟了不少。
若說收復河西之前,他想像霍去病一樣建功立業,如今他更在乎的則是守衛疆域或開疆擴土的過程,而不是封狼居胥的結果。
李曾伯讓他明白,腦子裡裝太多封狼居胥的狂熱,卻忽略了戰場與士卒、忘了保持冷靜的將領,早晚必死在戰場上,還要害死麾下士卒。
打仗不是求功業,是求活。
戰到最後,死了無數人,活下來的人自然會有功業……
這日,楊奔巡視防線,忽皺了皺眉。
「彭有餘!」
「在!」
「你麾下士卒少了一個,哪去了?」
彭有餘回頭一看,向旁邊的士卒問道:「新兵呢?」
「不……不知道。」
楊奔臉色已冷了下來。
這一什人原不是他麾下人馬,是因楊奔的兵馬折損太多,李曾伯便把李澤怡留下的兵馬補充過來。
今日竟出了逃兵。
「還不給我找?!」
「將軍,那新兵叫李丙,是在蘭州時找郡王說要從軍的。」
「我不管他是新兵老兵,追回來軍法處置!」
……
黃河上,宋軍已築起了一道道冰牆。
今日陸小酉正在領兵督建工事,有麾下士卒過來說捉到一個逃兵。
一看,竟是李澤怡留下的舊部,陸小酉氣不打一處來。
「嘭。」
「你他娘的,說要保太平,求著郡王要從軍,領了兵餉,現在要逃?」
陸小酉又是一拳。
李丙被打得摔在地上。
他鼻青臉腫,滿嘴是血,卻是一聲不吭,也不求饒。
陸小酉恨鐵不成鋼,卻知道李丙與別的士卒不同,是兵馬開拔到蘭州後臨時入伍,未經過訓練便直接上戰場,且前陣子李澤怡戰死,李丙又轉到楊奔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