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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蒙古再也不會像滅西夏時那樣,完全抹殺掉一個文明。
「千萬生靈之幸事啊。」王鄂感慨。
「獻了《金實錄》,朝廷能為前朝編史,我最後的心愿已了。」張柔道,「可以致仕了。」
王鄂頗為訝異,驚道:「張公這便致仕了?」
「不錯。」張柔道:「想請陛下允六郎襲職。」
他這是讓王鄂也幫忙說話的意思。
正好借著這個張弘略擊敗夏貴、收復亳州的時機。
王鄂卻是有些疑惑,問道:「但依陛下心意,恐是更屬意九郎吧?」
張柔心意堅決,擺擺手,不再就此多言,把王鄂送到院門處,道:「狀元公慢走。」
……
看著王鄂離開的背影,張柔微不可覺地嘆息了一聲,想到了許多往事。
三十年前,他隨拖雷攻打汴京,當眾放言「我用兵以來,殺人多矣,豈無冤死者?從今以往,非與我為敵作戰者,誓不殺也!」
結果,金帝逃到汝南,城中金軍死戰。依蒙軍慣例,凡拒不投降者,一旦城池攻破則屠城。那句「非與敵戰,誓不殺也」言猶在耳,張柔已下令屠了汝南城。
當時每一個兵士牽著十餘個俘虜斬殺,他只在其中救下了王鄂這樣的文人。
如今活到老了,最近卻總想到當年這些事,汝南被屠後的情形浮在眼前,讓他莫名地心悸。擔心會報應不爽,遺禍子孫……
「大帥?大帥?」
張柔回過神來,便見一個信使已趕到面前。
「大帥,亳州急信。」
張柔目光看去,迅速搶過那三封信快步趕回書房。
其中兩封雖無署名,他卻知道是誰寫的。
他把張弘略的信丟在一旁,先拿起那封張文靜的信,之後轉念一想,轉而先看李瑕的信。
「阿術死了?」
看到一半,張柔終於是臉色一變,卻還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硬話。
「小兔崽子,但李璮都快完了,你已失去了一個強援,往後還能怎麼辦?」
如果李璮剛起事時,亳州還在張家手上,李瑕能擊敗史天澤,攻下洛陽、開封,局勢未必不能影響他的決定。
現在顯然是晚了,河南已被忽必烈穩定下來。
再往後一看,得知女兒已生了孩子,張柔的神情卻又無奈起來……
第七百六十九章 分功宴
濟南西城外,蒙軍大營。
張弘范巡視過戰場,策馬趕回營中,聽親衛稟報了一句「李家郎君來了,正在帳中等候」,他遂連忙趕向大帳。
帳簾一掀,一個年輕人已起身。
「九郎。」
「德卿兄。」張弘范上前,道:「你攻下淄川了?如何?家小可安好?」
「已攻破淄川,救出我的家眷。」李恆笑應道,「淄川已定,趕來增援,就數百人馬,旁人瞧不上,想在九郎這裡下營。」
他年紀在二十六七,面容俊秀,舉止貴氣,穿著一身蒙軍的戎服,算是蒙古將領中最文雅的面貌了。
李恆是西夏王室後裔。
雖說西夏滅國最慘,王族屠戮殆盡、宮殿盡數銷毀、王陵掘地三尺……但也有一隻漏網之魚。
早在夏神宗在位時,西夏一邊受著蒙古劫掠,一邊還依附著蒙古、窮兵黷武地去幫蒙古攻打金國。
當夏神宗命太子李德任統兵打金國,李德任堅持聯金,拒不領兵,夏神宗氣憤,一舉廢掉了李德任的太子之位,把他囚禁在靈州。
後來,蒙軍攻破靈州,李德任不屈就死,當時他兒子李惟忠才七歲,也想追隨父親殉國。
蒙古宗王、鐵木真的弟弟合撒兒見了,收養了李惟忠。
合撒兒死了之後,次子移相哥最為顯赫,李惟忠也追隨著移相哥立了功勞,被封為淄川的達魯花赤。
李恆是李惟忠的次子,從小就留在移相哥王府當人質,被王妃當作自己的兒子一般撫養長大。
他年長之後回到山東,去年發現李璮準備舉旗造反,隨李惟忠棄家而逃,到燕京告狀。此番也算是表了忠心、立了功勞。
李璮惱怒李家父子行徑,遂將其滿門押於淄川獄中,李恆這次便是領兵救出家眷,再來圍攻濟南。
此時李恆說完了這些經歷,張弘范也是唏噓。
「德卿兄忠於國事,陛下必不薄待。」
「不談我了。」李恆擺手,把話題轉到張家身上,道:「聽說,你六哥擊敗了宋軍,收回了亳州與河南諸城?可喜可賀。」
「是啊。」張弘范笑道,「六哥一向有大本事,又聽父親話。」
他已在帳中翻了一會,沒找到酒,招過親衛去別處拿一壇來。
「九郎呢?攻城也有數月了,可有斬將奪旗?」
「沒有。」張弘范徑直搖頭,攤開手,道:「一滴血還未沾。」
李恆指了指他,笑罵道:「帳中無酒,我看你未曾懈怠。」
「有酒有酒,你看,這不就來了。」
張弘范大笑,接過親衛找來的酒,坐下,給李恆倒了一杯,道:「德卿兄前陣子在淄川,怕還不知濟南這邊的戰況,我來給你說說。」
「多謝。」
「史帥趕到濟南之後,與合必赤宗王商議,認為李璮詭計太多,且兵馬精良,不宜強攻濟南城,當圍城困死李璮。所謂『以歲月斃之』,這是穩操勝券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