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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8頁

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金銀珠寶不好帶出臨安,路上停泊時兌了小半,人家留著傍身的。」

    「嗯,我派人到東南兌了吧,晚了不值錢。」

    「人都是你的了,你看著辦便是。」閻容道:「莫嫌少,真就這些家當了。」

    「你這家當不算少,卻沒我想像中多。」

    閻容悠悠一嘆,道:「真當我是有錢的?當年那皇帝老兒也不蠢,我們這些奸黨看似把持朝政,無非是替他弄來享樂的錢財,大建宮闕、調教舞樂,到頭來我們『閻馬丁當、國勢將亡』了,他不過只沾個『怠政』之名,等著哪日『一朝醒悟』,剷除閻馬丁當,他還當他的明君。」

    這也是大宋慣例了。

    丁大全本事雖不如蔡京,無非也是「帝亦知其奸,以其竭四海九州之力自奉」罷了。

    歷史從來都是相似……

    「帝王心術,不外如是。」

    李瑕隨口應了,閻容已靠近了他,一隻白皙的手已伸過來,覆在他手上,蓋上匣子。

    她附在李瑕耳邊,低聲道:「我是說,往後你若有壞事要做,由我幫你,莫損了你名望……」

    「看來我方才說的不明白。」

    李瑕忽然冷了臉,淡淡瞥了閻容一眼,不怒自威。

    「我這裡,不容許為虎作倀之事,再敢用你以往那些手段,休怪我翻臉無情。」

    閻容心中一凜,已是花容失色。

    她此時才明白過來,李瑕進門以後為何說些錢財小事。

    他不需要收搜治下財力供奉己身,不需要藉助她以往那一套。

    這是敲打。

    閻容不敢再恃美貌而驕,立即就軟了服。

    「方才不過是說著玩的,本錢都給了,本就打算規規矩矩討個生計,人家不過是弱女子……你也莫視我為妖女,我一定守規矩。」

    「不會要我說第二次?」

    「真的明白了,人家跟了你,自是聽你的,往後我乖乖的,你也疼我,好不好?」

    李瑕又凝視了她一會,臉上那冷意方才消散,點了點頭。

    閻容這才安心,順勢便倚進李瑕懷裡,身子已嬌弱無力,低聲問道:「那公事的規矩我也守著……可以來『私事的不守規矩』了嗎?想讓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想你。」

    李瑕低頭看去,只見閻容眼中已是水霧瀰漫,遂乾脆將她抱起,往榻上走去。

    趿在她腳上的繡鞋將掉未掉,晃了晃,落在地上。

    才沐浴過後的青絲只用了一根細繩繫著,一解,如雲朵般鋪開。

    久違的呢喃聲響起,之後,忘乎所以……

    ……

    六月十六,臨安。

    「這是……交引?」

    「行商稱它作『鹽券』,更多人叫它『交鈔』。」

    鹽引賈似道見得多了,但此時看著手中那一張精美的票據,臉色漸漸凝重。

    這票據不大,比金銀關子還要小上不少。

    「紙質倒好。」

    「該是桑穰。」廖瑩中是印書世家出身,最是懂這些,道:「桑穰常作典籍書冊書頁之用,質地敦厚。」

    賈似道點點頭,眯著眼,看著這交引上的龍紋花欄,中間是「憑條取敘州鹽五斤」幾個字,旁邊是數個印章,最下面則是奇奇怪怪的符號。

    「近年來,四川鹽價極為穩定,這鹽券看似只是交引,但近來已有入蜀行商者將其當錢鈔使用,平章公……」

    「我明白。李瑕沒那麼多金銀銅幣發川陝的金銀關子,若徑直流通紙幣,無人信他,且一遭擠兌便能毀掉他的威望。這鹽劵則不同,既與承平初年之交引相類,世人皆會用。又與交子類似,兌換更為便捷。這,是他造紙幣的第一步。」

    「是,那邊井鹽量高,擠兌不了。鹽價又穩,短短月余,蜀民已對這鹽劵十分信任。」

    「私鹽呢?蜀地的私鹽販子在做什麼?尸位素餐不成?」

    「平章公也知道,李瑕治下,官鹽價本就不高,私鹽利小卻須鋌而走險,少有人販。」

    「那就運大批浙鹽入蜀,壓低四川鹽價。」

    「請平章公三思!江南物價沸騰,而四川鹽價本低。此舉只怕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那就買……」

    賈似道話到一半,想到國庫尚且支用不足,憤而將手裡的鹽劵揉成一團用力擲出去。

    「給我設法偽造川陝鹽券。」

    「是……」

    賈似道搖了搖頭,忽道:「那妖妃到漢中了吧?你說,也許李瑕縱情聲色之際,已死在王翠刀下。」

    「平章公亦說過,不過是招不費事的閒棋,又何必寄於厚望?」

    「煩惱啊,多久沒鬥蛐蛐了。」賈似道揉揉眉頭,道:「繼續說正事吧,我打算廢十八界會子,由朝廷設發金銀關子,群玉以為如何?」

    「是否太急了?」廖瑩中道:「公田法不過稍見成效,如今便從那些商賈手中收回鑄幣之權,到時民間憑關子兌不到金銀,只恐……」

    「打算法。待掃除了軍中貪墨之弊,自有銀錢保證關子流通,進而穩定物價。」

    「是否等公田法落實……」

    「等得了嗎?」

    「請平章公再想想,是否還有更穩妥的辦法?」

    「群玉啊,是我聘你為幕僚,你能否為我想想是否有別的任何一個辦法?」

    賈似道話到這裡,嘆息一聲,又道:「發現我們與李逆的根本差別在何處了?川蜀無積弊,連私鹽都少。反觀江南又如何?如今若再不掃除積弊,如何做皆是徒勞。打算法,已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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