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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李曾伯笑了笑,問道:「你會說漢話嗎?」
「會說,我還會寫詩。」胡勒根見這漢人老頭也有英雄氣慨,倒也不敢看輕。
「是嗎?念你的詩給老夫聽聽如何?」
胡勒根又看了李瑕一眼,見其點頭,這才清了清嗓子,想了想該念自己作的哪一首詩。
「草原來的胡勒根,難得可貴在本真,臣服於我的天神,英俊的王百戰百勝,蒙古人啊,為我的騰格里汗,熱血沸騰。」
李曾伯沉默了很久。
也不知是對這樣的稱不上詩的東西無言以對,還是震驚於這個蒙古人對李瑕的崇敬。
等他回過神來,只見眼前這個長得像老鼠一樣的漢子正瞪著眼盯著自己,像是在等待一個評價。
李曾伯在當今詞壇有才氣縱橫之稱,是不能評價這詩的,只是笑笑,請胡勒根退下。
胡勒根又轉頭看李瑕,待李瑕吩咐了才退下去。
李曾伯這才道:「我也送郡王一首詞,如何?」
他不待李瑕回答,拍了拍膝,自吟了一首《沁園春》。
「……眼看四海無人,今天下英雄惟使君。想馳情忠武,將興王業,撫膺司馬,忍咎吾民?淨洗甲兵,歸來鼎輔,定使八荒同一雲。經營事,比京河形勢,更近函秦。」
李瑕聽罷,搖了搖頭。
「可齋公是勸我學岳飛啊,忠武……諡號『忠武』,真就『歸來鼎輔,定使八荒同一』了?」
李曾伯苦笑,無言。
李瑕目光看去,能在老者臉上的皺痕看到深深的無奈。
他也一直在觀察李曾伯。
即已知其志向、能力、人品,那今日只是初見,也不好再為難這位大宋忠臣名將了。
李瑕遂道:「我們在西北為官,還是少些浪漫、多顧些實際事,猜忌與野心不必再提,幾年內最主要的還是先保一方安泰、抵制外虜侵襲,可齋公以為如何?」
「郡王之意是……?」
「簡單,外虜未平,不興內亂。」
這是李瑕的保證,也是建議。
李曾伯不由驚訝。
這次,朝廷派他前來是為制衡李瑕的,原以為其人狼子野心,必為陰鷙狡黠之輩……
不想,面對的是如此開誠公布又大膽的一句應對。
有些荒謬,但這就是勢,否則又能如何?
想來,已是他這個六十三歲的老人能做到的最好結果了。
「外虜未平,不興內亂。」
李曾伯沒來由有些輕鬆。
有了這一句保證,至少暫時可以少將心思放在內鬥上。
他來了之後那些試探、那些委婉提醒、那些藏在詩詞裡的隱隱機鋒,像是就被李瑕如此輕易地化解了?
百年來的黨爭與內鬥不休,幾乎讓所有宋臣都習以為常。
今日才發現,當有了絕對的實力、誠懇的態度、包容的胸襟、共同的願景……化解內鬥的辦法,有時竟這麼簡單。
第七百一十章 郡王府
李瑕暫時壓住李曾伯那前來「平叛」的心思,說簡單,只用了幾句話的工夫。
但說難,他要統率數萬忠心於他的兵力,要做到政局清明,要勵精圖治給治下軍民希望……
且也是遇到了李曾伯這樣顧念大局之人。
「定使八荒同一雲。」
心裡又念叨了一句,李瑕走出大帳。
天色已暗下來。
他正要翻身上馬,忽聽人呼道:「平陵郡王留步。」
一名中年官員快步追上來,人還未至,嘴裡已滿是贊諡之詞。
「久聞郡王威名,今日一見,果然雄略冠時,英姿不世。郡王守巴蜀、控滇黔、復關隴;躬節儉、開籍田、勸農桑,緯武經文,天與神授,孰能與郡王相比者乎?」
李瑕抬了抬手,止住那些想要去攔這名官員的士卒。
而這一番讚頌之言至此,對方也已到他面前,長揖一禮,自問自答。
「昔漢獻蒙塵,曹公成夾輔之業;晉安播盪,宋武建匡合之勛。」
這人說話文縐縐的,但李瑕聽得懂,這是將他比作曹操、劉裕。
有些誇張了。
難得的是,眼前這官員並未給人阿諛奉承之感,相反,態度熱情,語氣慷慨。
能看出天下形勢,還大膽說出來……至少東南官員少有這般人物,還多沉溺在大宋富強的美夢中。
「今虜寇肆虐,胡塵瀰漫,天降郡王,取威定霸,則萬民有所望,士胄有所期。功業若此,盛矣!」
對方一揖未起,腔調愈發熱烈,在將李瑕比作曹操、劉裕之後,又提出了擁護之意。
「下官有一詩相贈郡王。」
「好。」李瑕道:「願聞其詳。」
「五緯煌煌裹在秦,項王稱霸沛公臣。誰知四百年天下,已屬寬仁大度人。」
李瑕聽聞這詩,稍想了想詩中之意。
面前的中年官員又道:「漢王起巴蜀,當平四海……」
忽然。
刀光一閃,一支匕首已猛刺向李瑕咽喉。
這中年官員一番陳詞,忽然動作,竟十分矯健,剎那間寒芒已至。
「拿命來!」
但激憤大吼之時,他的一隻手腕卻已被李瑕捏住。
「嘎噠」一聲輕響,李瑕折了這官員的手,搶過匕首在其手背上一划,腳踹在其腹上,已將其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