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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7頁

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楊奔率一千輕騎由子午關出,先取長安南面永定門,長驅直入,轉道西大街,出安定門與李瑕匯合。

    本以為收復關中最難打的一仗,也就這般輕而易舉地結束了。

    「收復長安……」

    當城頭上的呼喊聲傳來,李瑕抬起頭,道:「你們想像中的收復長安,是這般嗎?」

    劉元振策馬於李瑕左側,知道不是問自己,遂看向楊奔。

    「不是。」楊奔臉上猶帶汗水,手上卻未沾血跡,並不過癮,應道:「太輕巧了,與末將想像中不同。」

    「高興嗎?」

    「沒那麼高興。」楊奔應道:「像是一拳打空了。若是能酣戰一場,哪怕身負重傷也覺暢快。」

    他說著,又說了句心裡話。

    「這般取得的長安,叫人心中不安。」

    李瑕想了想,不知說什麼,道:「進城。」

    「大帥。」劉元振抱拳攔了攔,「大帥只怕不宜入城。」

    「你怕廉希憲布局要殺我?」

    「是。」劉元振道:「近日我思來想去,廉希憲只須刺殺大帥,即可挽回局面。他提前撤出關中,必是為此謀劃。」

    「秦始皇遭遇過幾次刺殺?」李瑕忽然問道。

    劉元振一愣,先是瞥了楊奔一眼,之後才拱手應道:「《史記》載四次,荊軻、高漸離、張良,以及蘭池行刺。」

    「唐太宗又遭遇幾次刺殺?」

    劉元振再瞥楊奔一眼,見對方毫無反應。

    他略略沉思,應道:「史料可推的有六次,單雄信、王世充、阿史那結,以及李元吉三次刺殺。」

    「那就是了,進城。」

    「這可……」

    劉元振還想再勸,忽記起在郿縣時李瑕所言。

    如今已兵至長安,還能不敢進城不成?若將長安城清查一遍,卻不知須耗費多少時日,又真能清除刺客?

    一共也只有三五年光景能用來積蓄實力,畏手畏腳,豈不正是被廉希憲牽著鼻子走?

    想著這些,劉元振再一看李瑕,只見他神情淡然。

    對了,刺殺手段在這人面前根本就是班門弄斧。

    「廉希憲……不過如此。」

    ……

    一列列士卒或執長矛、或持旌旗,大步邁進長安城。

    隊伍中間是身披甲冑李瑕,長劍懸在腰間,長槊由親衛扛著。

    他驅馬穿過高高的城洞,再次感覺到了這城池的雄偉。

    不是第一次見了,他上輩子也見過這古城牆。

    有些不同,上輩子見的更厚一些,外面還包裹了一層。

    但城垣規模卻差不多。

    長安城很大,比漢中城、臨安城都要大得多。

    卻聽說這僅是唐時長安的皇城?

    無怪乎說是盛唐……

    城洞的陰影罩下,李瑕忽然心念一動。

    他感到一種共鳴。

    雖穿越七百餘年,他與天下人依舊能共同見證這城垣,因它而觸動。

    因傳承相同,且這傳隨還要流傳數百、上千年而不衰。

    感到了驕傲。

    又因這驕傲,那一拳打空的怪異感也因此而被忘掉……

    穿過城洞,李瑕抬頭看天,獨自笑了笑。

    難得有些開心。

    他想要一個不被損毀的關中,廉希憲也想要,不管是因為治理了六年不願損毀也好,還是為了能在近年為開平輸送財賦也罷。

    兩人有這個默契,且都有信心能做到。

    遂有了眼前這局面,有何不好?

    「廉希憲,做得漂亮,有什麼殺招都沖我來啊,你死我活,白刃不相饒,就這樣很好。」

    ……

    隊伍路過城隍廟、化覺寺,前方是鐘樓。

    李瑕保持著他的笑容,轉頭看向道路兩旁的百姓。

    沿途所有人低下頭,或拜倒,沉默著,顯得並不歡迎他。

    有士卒拐向南面,有士卒繼續向東。

    李瑕勒馬向北,余光中,街旁有個賣瓜的漢子往地上啐了一口,他沒在意,繼續向北,行往京兆府衙。

    前方,是通濟坊……

    ……

    通濟坊。

    小閣樓上,胡祗遹稍稍推開窗縫向外看去,見到了宋軍的軍列拐入東新街。

    東新街太狹,為防刺客,宋軍士卒已快步向散,驅開沿途行人……

    胡祗遹還未看到李瑕,卻已在心裡低聲述說著。

    「城中各處須布防,你的隨身親衛只會越來越少。其實你兵力本就不多,你根基不穩,至今日之勢,全憑一己之能,只消殺你,危局迎刃而解。哪怕你不死,無妨,且來追查我……」

    胡祗遹轉頭看了火盆一眼。

    再轉回頭,已能看到李瑕馬上要拐入東新街。

    他眯了眯眼,隔得遠,猶看不清李瑕的容貌。

    胡祗遹忽然覺得世事可笑,同樣生而為人,有的人一輩子懵懵懂懂日復一日,有的人指揮千軍萬馬求千古功業。

    但不都是會流血、會死去的人嗎?

    「今日便先教你知道,關隴不歡迎你……」

    第六百五十六章 入局

    「君取他人既如此,今朝亦是尋常事。」

    李瑕忽然又想到了這一句詩。

    當年只是買了本《陵川文集》,正好翻到了,覺得不錯,便以赤那的血寫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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