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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若不打上一戰,他對李瑕並不心服口服,也不敢將全家性命全壓在李瑕身上。
唯一仗定勝敗,才能看清局勢,才甘願。
這是很微妙的心思。
簡單而言,劉黑馬還是想拼一把,看能否穩住局面。
投順還弱小的李瑕,只是到最後迫於無奈的選擇……
廉希憲看得明白劉黑馬這個心思,當然看得明白,劉黑馬不調鳳翔府駐軍,保存退路的心思已很明顯。
故而說「請劉公放手施為,不必顧慮」。
言下之意,同意讓他全力一搏,再做決擇。
廉希憲也無奈,否則若再逼迫,只恐劉黑馬連戰都不願一戰。
戰一場,至少還有勝機。
再調汪直臣增援,努力求勝。
但最後,還是敗了。
廉希憲僅比劉黑馬早半日退走,來不及控制鳳翔府,乾脆領著心腹直奔京兆府。
這是已不再信任、也沒有理由再信任劉黑馬了。
因其將家族之利置於朝廷之上,戰前留有退路,戰時見援兵已至猶先潰逃,暗揣反覆之心。
劉黑馬深知自己已不得信任,歸順李瑕已是保全家業更好的選擇。
他還有與李瑕談條件的底氣,戰前便已算得清清楚楚。
臨洮之戰後剩下的一萬五千餘戰力,五千餘奇襲漢中盡沒,五千餘決戰於渭水僅餘一千四百人得歸……但還有五千精騎散布各地。
而關中各州縣、各關隘駐軍相加,猶有兩萬餘眾,雖說戰力差些,守城還是夠的。
且劉黑馬鎮守山西、陝西近二十年,在軍中地位遠高於廉希憲等人。
只看一點便知,阿藍答兒南下鉤考之際,敢動廉希憲、商挺,卻不敢動劉黑馬。
反觀李瑕,眼下雖有一萬精兵北伐,但隴西空虛,李瑕真敢帶兵深入?又如何取得關中?川蜀連年戰禍支撐得了這樣的大戰?取關中之後如何防禦?
李瑕需要他劉黑馬投效,這一點毋庸置疑。
甚至早在年節時,李瑕就已經定下的攻取關中的策略,即,收服他劉黑馬。
但,如何談,其中差別卻極大……
……
「有話好說,大帥欲爭關中,萬不可爭一時之氣……」
宋軍大帳之中,賈厚眼見李瑕真敢殺人,已面露焦急,苦勸不已。
這便是他以眼神示意劉元振說硬話的原因。
硬話教劉元振說了,他才好說些軟話,再把局面挽回來。
李瑕卻沒有這麼多技巧,也從不虛以委蛇,神色始終坦然,語氣冷靜中帶著些許真誠。
「並非爭一時之氣,你們若沒有談的誠意,兩個俘虜殺便殺了,我大可不談。」
賈厚微驚於李瑕能如此堅決,作揖道:「有誠意,恰是因有誠意,家姐夫才想要嫁女於大帥。」
「這是誠意嗎?」李瑕反問道:「這不是想貪我的勢嗎?」
賈厚沒想到他這般直接,又是一滯,終於也開誠布公,道:「既說到勢,現今劉家之勢,猶不小。」
「小不小,我不與你爭辯。」李瑕道:「正月時,我認為我兄長娶劉家女為正妻,正好相配,但現在,劉家之勢更小了許多。」
賈厚不屑,維持著禮數,緩緩道:「家姐夫欲與大帥親上加親,讓令兄娶十二姐兒,大帥則……」
「你現在叫我大帥,若我鬆口了,明日你便直喚我名字,後日,劉黑馬便要對我頤指氣使,到時是我爭天下,還是他爭天下?」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語氣,然而「爭天下」三字入耳,劉元振、劉元禮抬起頭,還是覺得李瑕好狂。
賈厚則有些見怪不怪,應道:「姐夫並不敢有如此志向。」
李瑕道:「故而,他敗給我了。」
兩人爭的看似是劉黑馬嫁女於李瑕或李昭成,實則是劉家歸附後的地位。
「大帥恕我冒昧。」賈厚無奈,只好挽起袖子,指了指掛在帳中的地圖,問道:「可否容我為大帥介紹關中形勢?」
「可。」
「此地是鳳翔府,有駐防兵力三千餘人,姐夫引兵歸後,猶有五千人,府城位於渭河以北,四野開闊;此地是郇州,為防斜谷關的宋軍,布兵兩千人……」
賈厚侃侃而談,先沿著渭河往東指過,又沿著涇河向北,再沿著黃河說東面防務,最後圈了圈商州、潼關一帶,說了一個個城池、關隘的兵力。
「反觀大帥,如今不過是在關中最西面占了一個據點,兵力如何面對整個關中?」
李瑕反問道:「你還真能將關中兵力如實報給我不成?誇大其詞而已。」
「但可以確定,若無劉家,大帥不可能占據關中。」
「我已有數萬戰俘,不需太久,即可練出數萬大軍。」
「不需太久,姐夫亦可從關中練出兵馬,關中有這個人口、錢糧。」賈厚問道:「但不知蜀地可否支撐得起數萬大軍北伐的糧餉?」
「你若不信,到時看看?」
賈厚笑笑,道:「大帥唯有早取關中,方可應付蒙古之勢。否則,待汗位之爭結束,大禍臨頭矣。何必呢?」
李瑕反問道:「劉黑馬又為何不早降,非要等到二子被俘,損兵折將,何必呢?」
賈厚看都不看被捆在那的劉家兄弟,淡淡道:「姐夫有子十四人,折二子無妨,且兵馬猶眾,折損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