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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哭鬧?」
「都是昨夜戰死的兄弟們的兒子,末將也不好驅趕……」
這事情是小事,但若處理不好也要涼了軍中士卒之心。
張珏雖忙,還是馬上向將軍府外趕去。
李瑕走在後面,只見十餘個半大的男孩正整整齊齊跪在那。
他們小的不過五六七歲,大的不過十一二歲,個個額頭上繫著白布,臉上掛著淚痕。
「張將軍來了……」
張珏認得這些軍中子弟,抬起手,一個個指過去。
「王立、史炤……爾等之父兄為國捐軀,朝廷自有撫恤,王將軍也絕不會苛待孤兒寡母,不須爾等來鬧!」
「張將軍,我等不是來鬧事的。」為首那名叫「王立」的男孩抬起頭道。
他不過七八歲大,小臉繃得緊緊的,強忍著才沒哭出來,又道:「我等是要來從軍的!」
說罷,重重磕了個頭。
張珏聞言,微微一愣。
「乳臭未乾的毛孩子,說甚胡話。」
「請張將軍允我等從軍,殺虜!」王立擲地有聲。
張珏語氣終是柔和下來,揮手道:「等爾等大了再說。」
「我要殺虜!我爹說了,一定守住釣魚城。蒙韃打一年,他就守一年,打十年他守十年,打二十年,那就由我頂上。」
王立的聲音還有些哽咽,眼神中卻滿是堅決。
「現在……現在爹走了,我來守!」
「對,我們來守!」一群男孩紛紛哭喊道。
「大言不慚。」張珏輕罵了一聲,走上前,一把將王立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他的眼淚鼻涕。
……
好不容易安撫了這些孩子,讓趙安將人送去,張珏看著那些背影,依舊唏噓不已。
「王立這孩子,小小年紀,已不簡單啊……他爹王川,昨夜支援馬軍寨時戰死了。」
李瑕點點頭,他入城時便看到了王川的屍體。
張珏嘆息道:「我十八歲從征,上山,呆了十五年……這些孩子則是從小就在這裡長大,又不知還要待多少年。」
李瑕問道:「張將軍沒想過,哪天不用再守著山城?」
「不守怎行啊?蜀中這地勢,只有山壘能防蒙古騎兵。」張珏道:「王將軍與我,已做好了一輩子守山的準備……前提是,若未戰死。」
大宋這局勢,已無人敢言「收復」二字。
對於這些將領而言,既不認為大宋會亡,當然只能一直守下去了。
張珏想到這裡,不由更添感慨。
「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古有愚公移山,今我等守山、守國,唯有以愚公之志。」
這大抵算是這些釣魚城將領之間一個自嘲的小笑話。
李瑕並不覺得好笑。
這些英才良將,本不該困守於這一方山城,本該到更大的天地去施展更大的抱負。
衛青直搗龍城、收復河朔;霍去病長驅漠北,封狼居胥……這是為將者該有的志向。
大宋到了王堅、張珏這一輩,這些志向卻已被某些東西扼殺了。
那等到像王立這些孩子長大,再拼命,還能有多少作為?
李瑕愈發希望,能改變這些人的命運。
「張將軍可想過?若有朝一日能反攻漢中,自不必再守。」
「非瑜太年輕,想得簡單了。」
張珏擺了擺手,顯然完全不認同李瑕這態度。
他與王堅,皆是余玠「構壘守蜀」之策的具體執行者。
論對川蜀戰局的了解,少有人能比得上他們。
反攻?
豈還有反攻的可能?
張珏不由提醒了李瑕一句,道:「做事,務必腳踏實地,萬不能好高騖遠……哈,今日初見,莫怪我囉嗦。」
「張將軍能提點我,是待我赤誠,多謝還來不及。」
李瑕話鋒一轉,又道:「當年余帥構壘,是為守蜀不假。但之後馬上便要圖復漢中不是嗎?防守反擊,只防守不反擊怎行?」
「道理說得容易,做不到皆是假的。」張珏微微苦笑,不欲就此無益之事多談。
他還很忙。
李瑕也就點到為止,刻意保留著與張珏之間這點意見衝突。
……
釣魚城便這樣,一點點的向李瑕展示出它的壯闊,以及它的無奈、局限。
而山下包圍著釣魚城的十萬蒙軍,像是要將李瑕與這個山城的命運狠狠地揉在一起。
是日,大雨未歇。
有蒙軍士卒逃回了汪德臣的大營,將一個個消息遞給了汪忠臣……
……
說到隴西汪家,是由汪世顯開始發跡。
汪世顯死後,留下的爵位官職本該由其長子汪忠臣繼承。
但汪忠臣自認為能力遠不如二弟汪德臣,於是把世爵、二十州都總帥之位讓給汪德臣。
那年是乃馬真皇后攝政,很欣賞汪忠臣之胸懷,遂任他為鞏昌元帥、副都總帥。
此事之後,汪忠臣給人的感覺……好像能力不高。
但事實上,汪世顯能斬殺宋朝名將曹友聞、四川制置使陳隆之,皆有汪忠臣的功勞。
甚至,曹友聞曾兵圍汪世顯,只差一點就要殺掉這個蒙軍總帥,也是汪忠臣沖入宋軍陣中,親自斬殺十餘人,拼命將汪世顯救出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