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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以寧啊。」韓承緒嘆道:「可有想過續弦?」
「孩兒身子骨不好,罷了。」
「身子骨慢慢養便是了。」
「要不了多久蒙軍還會攻蜀,又非太平時節,豈有這等心思?」
「仗再打,日子總得過下去。」韓承緒未再勸兒子什麼,喃喃道:「算來,阿郎的戰功快要傳到臨安了,莫要被調離了慶符才好。」
「阿郎命我給丁大全寫封信……」
公房中,父子倆話到這裡,縣衙的小吏黃時敲門進來。
「兩位先生,知縣可在?」
「今日有樁案子要升堂,知縣已過去了。」
「來了位信使,派頭大得沒邊。」
韓祈安起身道:「我去見見他。」
「韓先生。」黃時道:「那人口口聲聲,只要見知縣。」
韓家父子對視一眼,明白了那「派頭大得沒邊」是何意……
……
方回坐在小廳里等了一會,待李瑕下了公堂過來,他也不起身,安坐如故,淡淡看著李瑕。
「見過李知縣。鄙人方回,字萬里,徽州歙縣人,時年三十。」
李瑕道:「賈相公派你來的?」
「正是。」方回整了整袖子,道:「徽州知州魏公賞識鄙人詩才,曾帶鄙人至永嘉,得呂太尉引薦至恩相幕府。」
「賈相公派你送了信?」
「欸,不急,李知縣不看茶?你我閒聊幾句?」
「給方先生看茶。」李瑕在主位上坐下,官氣漸顯。
方回笑道:「聽聞李知縣會做詩,曾有『閒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之句,可是抄的?」
李瑕淡淡看了方回一眼,有些疑惑之意。
他當時在臨安,抄唐伯虎這句詩哄住黃鏞,後來黃鏞伏闕上書,知道了他的真名,將此詩傳開也是有可能的。
「是抄的。」
「果然。」方回道:「鄙人有首詩,『袍絮無堪換,柴錢久未還。有人來問字,賒酒醉花間』,想必李知縣正是覷此詩中之意,臨摹了詩意。」
李瑕並不客氣,道:「沒聽說過你這詩。」
方回道:「魏公曾贊鄙人可為當世陸游,李知縣真未聽過鄙人之詩?」
「賈相公派你來,要說何事?」
「哈哈,李知縣年少任官,真是急躁。」
方回說著,見一中年男子端茶上來,擺了擺手,道:「這位兄台,面色臘黃,莫不是有癆病在身?莫碰到茶水……」
韓祈安端過茶水,臉色愈發難看。
方回渾然不覺,向李瑕道:「李知縣,這位是你的幕僚吧?借著送茶之際來會會我,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方先生好眼力。」
「鄙人前日已到慶符縣,四處逛了逛。」方回道:「李知縣練兵、治民,為常人所不能之事……」
李瑕神情依舊平淡,看著方回,心中已有些警惕。
卻聽方回最後道:「但,李知縣,你魄力小了啊。」
「是嗎?」
「可知賈相公是如何做的?」方回道:「早在嘉熙二年,賈相公便上奏『裕財之道,莫急於去贓吏。藝祖治贓吏,杖殺朝堂,孝宗真決刺面,今日行之,則財自裕』,面對地方劣紳貪官,合該狠狠抄沒。反觀李知縣你,上任以來,僅抄了一個張遠明,量小了,量小。」
李瑕臉色終於冷峻起來。
方回抬手一指堂外青天,又道:「淳佑三年,賈相公出任沿江、京湖、兩淮等地,大力屯田、開墾荒地,不僅供應當地糧餉及築城所需,且有餘糧支援他方,官家贊他『乘邊給餉,服勤八稔,凡備御修築之費,自為調度,尚有餘蓄,殊可加獎』。反觀李知縣你,遷川西難民,卻還伸手向州府討要錢糧?」
「你想說什麼?」
「李知縣要鄙人明說?好!」方回高聲道:「你是功是過,是賢是奸,皆在賈相公一念之間!今賈相公遣我來,你卻是如何待我?!」
「咣啷」一聲,李瑕忽起身拔出長劍,提劍走向方回。
「你……你幹什麼?」
「你真是賈相公派來的?莫不是北面細作?」
「我……我怎麼會是……」
方回嚇了一跳,來不及起身便想往外逃,摔在地上,臉色一片煞白。
他一向是這種狂妄性子,想著賈似道能派自己來傳話,必是要壓一壓李瑕氣焰。卻沒想到李瑕二話不說便要以細作之名殺他。
這哪有半點為官之人的樣子?
李瑕倒也沒真的殺了方回,見他嚇得瑟瑟發抖,只拿劍尖抵著他的喉嚨。
「賈相公愛開玩笑,派你來,無非是嚇嚇我。你若當了真,太狂,我殺了你,他也不會怪罪我,你信嗎?」
「我我我……我不敢了……李知縣……別鬧……」
「有事說事。」
「好……好……賈相公遣我帶兩句口信,還有……還有北邊某人給賈相公的回信……」
……
「方回方萬里,此人頗具才名,有幾首詩傳得很廣,我在臨安時也聽說過。」
李墉說著,緩緩吟道:「『每逢田野老,定勝市廛人。雖復語言拙,終然懷抱真。如何官府吏,專欲困農民』……此人,有憐民之心吶。」
「父親莫被方回之詩騙了,此人言行不一,人品奇差,士林間多有傳聞。」李昭成道:「他寫詩譏嘲臨安百官依附丁大全『如君多是折腰人』,轉頭便賦《梅花百詠》獻媚賈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