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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頭埋低點,拿葉子蓋一蓋,別被太陽照到亮了。」
羿青踹了麾下部將一腳,貓著腰向山頂走去,路上也檢查著一個個兵士。
山崖邊,百餘士卒手拿著鐵錐正守著幾個巨石,把它們的邊角都鑿圓,只有這樣巨石才能滾動起來被推下山。
「行嗎?莫要到時候推不下去,讓蒙韃逃了。」羿青拍了拍一個士卒的背,沾了一手的汗。
他也不在意,隨手在腿上擦了,盯著那石頭。
「將軍放心,八年,小人鑿的石頭都數不清了。」
應話的是皮豐,一雙手被石頭劃得血乎乎的。
羿青看了皮豐一眼,踹了他一腳,道:「我記得你小子,回頭手上的傷結痂了別總摳它,你他娘的老喜歡摳。」
「誒,不摳。」皮豐應道,雖被踹了一下,心頭卻也暖和起來。
羿青一直以來就注意到麾下士卒的各種習慣,但他的性格不愛說話,怕顯得跟個老娘們一樣絮絮叨叨。但前次慶功宴上,他也聽到士卒們說了些心裡的苦悶,因此學著照顧他們。
他拍了拍皮豐的背,道:「看你今日難得精神些,不錯。」
皮豐還是怕自家將軍,憨笑了下,道:「小人想打勝仗……看戲。」
「出息。」
羿青笑罵一聲,轉身走開,站在崖邊望去,眼看著日頭漸漸向西,心裡又不免嘀咕起來。
「李知縣吶李知縣,真能把蒙韃引來嗎?」
忽然,羿青眼一眯。
「來了!快……」
……
皮豐趴在山崖上,看著友軍如同潰逃一般穿過下面的山谷,不多久,馬蹄聲如雷般遠遠傳來,是蒙軍的騎兵正在緊追不捨。
「蒙韃想不到會有埋伏。」皮豐心想著,手微有些顫抖,不是因為緊張,他都是老卒了當然不會緊張,而是因為興奮。
終於,下面的蒙騎已追進山谷。
「動手!」
皮豐一個打挺,骨碌碌地爬起來,大喝道:「用力推啊!」
「一,二,使勁!」數十個宋兵將士吆喝著,齊力推動著巨石。
他們在懸崖邊上埋了幾個樹樁,計算好了巨石滾到那裡會彈起來,砸在下面的山道上。大顆的汗珠從他們臉上滾滾而下,那被鑿得圓滾滾的石頭晃動了一下,開始向下滾去。
「嘭!」一聲巨響傳來。
崖上的宋兵歡呼一聲,又喊道:「繼續推!把蒙韃堵死!」
皮豐血糊糊的手又破開,在石頭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他卻渾然不覺,只覺有用不完的勁……
山風又吹進閻王坡,響起如鬼哭般的哭咽聲,把山谷中的慘叫帶向鍾嘴梁子。
落日熔金,在天邊勾抹出一片血紅……
……
兩日後。
「吁!」也速答兒勒住韁繩,跨坐在馬上,冷眼掃視著石抹按只的營地。
石抹按只迎過來,道:「也速答兒,你怎麼來了?」
「你敗了?」也速答兒問道。
石抹按只訕訕道:「小敗了一場。」
也速答兒問道:「損失了近千人?」
「你怎麼知道?」石抹按只臉上掛不住,嘟囔道:「你才來,哪個該死的東西就跟你多嘴。」
「我八歲就跟著阿布打仗,這都看不出來,白打那些仗。」
也速答兒說著,翻身下馬,手裡的馬鞭一抖,「啪」的一聲狠狠抽在石抹按隻身上。
「噢!」
石抹按只痛叫一聲,臉上登時起了一條血痕。
「這一鞭是替我阿布打的。」也速答兒道,「你挨了,這事就暫時揭過了,回頭阿布再親自罰你。」
也速答兒說著,丟開馬鞭,從腰間解下酒囊丟過去,道:「這酒是我請你喝的,我年輕,打了你。但草原上的漢子,胸懷也要像草原一樣廣闊,你別怪我。」
「不怪你,我自己運氣不好,中了宋人的埋伏,沒說的。」石抹按只痛得嘶了兩口氣,拿酒痛飲了一口,又道:「但你看著,這仗我能找得回來。」
也速答兒攬著他的肩,道:「進帳說……你不是運氣不好,是遇到的宋人太狡猾。打聽過是誰指揮的嗎?」
「誰?」
「李瑕。」
……
也速答兒今年只有二十歲,他長得像他父親紐璘,年紀輕輕就滿臉鬍子,但他的眼神卻很沉靜。不僅智勇雙全,還會說漢話、會寫漢字。
進了帳之後,也速答兒一邊聽石抹按只說著,一邊提筆在地圖上畫著。
「宋軍下了金堂峽後,你派誰過江追擊他們?」
石抹按只道:「派了都剌領著五百人去追。」
也速答兒道:「叫他過來。」
都剌上次帶人攻雲頂西城,被宋軍火攻,大敗;算上這次,已接連兩次大敗,進帳之後連忙向也速答兒請罪,也挨了一鞭子。
「你是在鷹嘴崖被擊敗的?」
「是。」都剌撓了撓脖子,應道:「當時損失了一百多人,我帶兵逃了三十餘里,休整好再追過去,宋軍已不見了蹤跡……」
也速答兒仔細聽了,看了都剌一眼,見他渾身是傷,揮了揮手,道:「去吧,把傷養好,偶爾輸幾仗沒事。」
「謝將軍。」都剌又撓了撓脖子,退了下去。
也速答兒向石抹按只又細細問了閻王坡上的戰事,了解了詳細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