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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馬天驥低聲喃喃了一句,眼神有狂怒與殺意一閃而過,迅速收斂起來。
他目光掃過周圍的官員們,有人向他圍過來,作義憤填膺狀、作慷慨激昂狀;也有人對他冷笑,作幸災樂禍狀、作嗤之以鼻狀。
馬天驥還算有涵養,沒有當眾說什麼。
到最後,他臉上還顯出雲淡風輕的笑容。
「咚!咚!咚……」
鼓聲從垂拱殿的方向傳來。
今日這場朝會,許多人已經遲到了。
馬天驥理了理袖子,進了大內,在陛階前遇到了右諫議大夫、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丁大全。
丁大全時年六十五歲,他生時便有異相,臉呈青藍色,令人不寒而慄。
如今,謝方叔任左相、程元鳳任右相。但能算作「宰執」的除了左右相,還看在樞密院的排名,丞相兼任樞密使,副使兩至三人,再下,便是簽書樞密院事。
丁大全扳倒右相董槐之後,簽書樞密院事,已入宰執之列,且地位頗高。
比如,賈似道任參知政事,稱副相,同知樞密院事,於宰執之列也只排在第五六位。
丁大全之地位,高於副相賈似道。
也許從字面上也可理解,丁大全能「簽書」,賈似道只能「知」還是「同知」。
且大宋官制冗亂,若再加上官家信重,丁大全之聲勢權柄,不輸於左右相。
此時謝方叔、程元鳳還未到,丁大全仿佛已是文官之首。
「丁公。」
馬天驥生怕官帽上的長翅頂到了丁大全,側了側頭稍湊近了,低聲道:「今日那題字……」
「閻馬丁當,你這『馬』竟敢排在我前面。」
馬天驥一愣,看著丁大全那張青藍臉,只覺毛骨悚然。
丁大全笑了笑,也不等他回答,排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馬天驥目光看去,心說謝方叔、程元鳳來得晚也就算了,賈似道算什麼東西竟敢比丁公來得還晚。
……
宮門外。
名叫「龜鶴莆」的親隨小廝跑到轎邊,低聲道:「阿郎,都進宮了……果然未當場發作。」
轎子裡沒有人回答。
龜鶴莆又等了等,聽到鼓聲愈急,忍不住掀開轎簾,道:「阿郎,上朝怕是已遲了。」
賈似道正拿著個陶罐看得出神,道:「又不止我一人遲了,怕什麼?」
「但,丁樞相已進去了。」
「那是他今日沉不住氣了。」
賈似道這才起身下了轎,將手中的陶罐遞給龜鶴莆。
「你拿著。」
「是。」
龜鶴莆低頭看去,見罐子裡是一隻小蛐蛐。
「阿郎,這隻有點小。」
「你不懂。」賈似道拍了拍絳袍,隨口吟道:「淡青生來牙要紅,頭麻項闊翅玲瓏。更生肉肚如雪白,贏盡秋蟲獨奏功。」
龜鶴莆目送了賈似道進宮,再次看向陶罐,喃喃了一句。
「青色……看來,斗戲一開,左相與丁樞相之間,阿郎是賭丁樞相贏……」
……
如龜鶴莆所想,當天夜裡,賈似道又見了許多人,所談之事果然與那「閻馬丁當,國勢將亡」有關。
「謝方叔、丁大全,相位之爭果然已劍拔弩張,朝局必有大變……」
「趙葵、呂文德的奏摺只怕很快就會遞來……」
「另外,據可靠消息,蒙軍已攻蜀……」
「謝方叔欲讓余晦統兵,程元鳳則矚意張實,樞密院該儘快有個主張才是……」
聽了一道道消息,賈似道沉吟踱步了一會,最後只是揮了揮手,把心腹們都揮退下去。
他又轉到養蛐蛐的院子裡,目光滑過一個個陶罐中,仔細觀察著每一隻蛐蛐。
龜鶴莆不由問道:「這麼多大事,阿郎怎麼也不著急?」
「急什麼?」賈似道悠哉悠哉道:「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可阿郎這也太不急了,另幾位相公都紛紛有動作……」
「北面之事查清了?」
「還在查……此事著實蹊蹺,他們怎會知道李瑕?還封鎖我們的消息。」
「不蹊蹺。」賈似道隨口道:「只能說明李瑕還活著,且帶著情報回來了。好比一隻蛐蛐跳進了雞籠里,雞豈能不啄?」
「是。」龜鶴莆道:「籠子裡雞太多了。」
「那就看是哪只雞能啄到了。」賈似道直起身來,道:「百折不摧,這隻蛐蛐,可謂絕品。」
「是,小人一定找到這隻蛐蛐。」
賈似道點點頭,一腳踢了一個鵝卵石到池潭裡,喃喃道:「一石激起千層浪啊……」
第一百零三章 歸籠
臨安城。
自從建炎三年宋高宗升杭州為臨安府,再到紹興八年定臨安為行都,宋廷並未正式把臨安定為京城。
除了《高宗本紀》中模稜兩可地提過一句「是歲定都臨安」,這裡一直都被稱為「行在」,算是保留了恢復北方基業的希冀吧。
因此如今宋朝名義上的京城還在那個或存在或不存在的「汴京」。
李瑕牽著高明月走進了臨安城。
他們從開封而來,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從「大宋京城」來到了臨安府。
說是「牽著」,其實兩人手裡都握著一條布帶,被袖子一遮,看起來如同手拉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