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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這男子眼小嘴大,神情間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將別人都看作是傻子的傲慢表情。
「敬先,這位是……」
「益都的王蕘王牧樵,有件事想讓子靖幫忙。」
王蕘走上前幾步,笑道:「不錯,子靖就隨哥哥走一趟吧。」
「好。」閻復也不抗拒,站起身來,隨王蕘走了出去。
「子靖……」姚燧追了兩步,被史樟攔下。
他遠遠看著閻復越走越遠,心底驀地湧起深深的擔憂。
……
那邊閻復出了經略府,轉頭看去,只見一排排兵士披甲執戈,望之可怖。
「子靖會騎馬嗎?」王蕘笑問道。
「會。」
「請吧。」
兩人上了馬,一路向開封城南門行去。
路過重陽觀,閻復看著那一片廢墟瓦礫,心中微有些感慨。
「你與李瑕相處過。」王蕘忽然問道:「他是怎麼樣的人?」
閻復想了想,應道:「他那人……很不簡單。」
「說了和沒說一樣。」王蕘又問道:「知道我們要去哪嗎?」
「朱仙鎮?」
「是。」
閻復問的這個問題,得到回答卻是愣了一會,道:「李瑕逃出開封了?」
王蕘咧開嘴,笑了起來,道:「有可能。」
「沒……沒捉到嗎?」
「張五郎都捉不到,我如何能捉到他?該死,我才接手半日就快要瘋了。」
王蕘輕聲罵了一句,又仰了仰頭,傲然道:「我乃鴻鵠,而非阿貓阿狗,絕不會累死累活去逮老鼠。」
閻復:「……」
「告訴你也無妨。」王蕘道:「我們拿住了一個叫韓承喚的經略府掾史,審了,他交代,給了其族兄韓承緒一間別院暫住。」
「那……那還沒捉到?」
「沒有,搜了那別院,人已經逃了,但我們發現了一個人頭。」
「人頭。」
「雷三喜的頭。」王蕘道,「一個百夫長,昨夜就死了,信令被拿走了,而今日一大早便有一隊兵士奉了雷三喜之命出城,說要趕回亳州。該死,因為張五郎忽然昏迷,沒與我說過此事,我居然沒來得及布置。」
「李瑕已逃了?」
王蕘道:「如今也只剩一個線索了。」
閻復道:「我?」
「是。」
閻復道:「好叫牧樵兄知曉,我當時只是在詐李瑕。」
王蕘笑了笑,道:「我聽說你名『復』,恢復中原之復?」
閻復道:「我祖父諱『衍』,乃金朝大臣,歿於王事,完顏氏遂賜家父名諱『忠』,金亡之後我才出生,生來便是大蒙古國人,我名『復』,乃『復興家業』之『復』,家父盼我能再出仕為官。」
他說到這裡,譏笑一聲,道:「趙宋淪喪一百三十年,偏安一隅、苟且偷生,豈有恢復中原的可能?我豈會投宋?」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趙構一朝不能恢復,事到如今一百三十年,但凡有腦子的北人都不會投宋。」王蕘哈哈大笑。
他笑了良久,方才斂色道:「子靖若真能騙李瑕與你會合,捉到他,我舉薦你出仕,如何?」
「謝牧樵兄。」
一行人出了開封,策馬狂奔,到傍晚時到了朱仙鎮外。
王蕘布置了埋伏,讓閻復策馬去引李瑕來……
那是朱仙鎮外的一片小樹林。
閻復獨自駐馬在樹林中等著,心裡想著李瑕說的那些話。
「你若真心歸宋,到朱仙鎮與我會合,若我不來,你想辦法脫離,自去宋境。到廬州尋一位統制,名叫陸鳳台。等我回去之後,會替你一起表功……」
閻復並未將這句話告訴別人。
他也知道,李瑕這句話前半句是騙人的、不可能會來朱仙鎮。
此時回過頭看去,王蕘的人馬隔著很遠。
只要縱馬狂奔,或許真能逃脫。
閻復夾了夾馬腹,往前策馬跑去。
「遺民世忠義,泣血受污脅,系箭射我詩,往檄五陵俠。」
陸游的這首詩再次在腦海中迴蕩。
這些年身為漢人,低蒙人一等、低回回人一等,那種屈辱湧上心頭,閻復心頭漸漸火熱,揚起馬鞭重重一揮……
馬蹄向南疾奔,看到遠處的「朱仙鎮」,忽有幾個念頭湧上了閻復的腦海。
一路千難萬險到了江南又能如何?喪國一百三十年的宋豈有重回中原之日?
李瑕文武雙全、是英雄人物又能如何?最多,最多能成另一個岳飛?
岳飛也會作詞,但一曲《滿江紅》到最後不過只剩八個字……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想到岳飛慘死前這八字絕字,閻復忽然一個激靈,猛地勒住了馬。
「吁!」
親朋舊故皆在北面,等往後蒙古鐵蹄踏破臨安城,讓他們因自己而被指成「叛賊」一輩子為奴為婢,受盡屈辱嗎?
心中無數念頭翻轉,想到族中親友被驅趕如牛羊,被肆意凌虐……閻復猛地放聲大哭起來。
「放翁先生啊,小子做不了五陵俠……做不了五陵俠了!這五陵俠,不是憑一腔赤血丹心就能做的啊……」
……
是夜,王蕘看著眼眶紅腫的閻復,嘆息了一聲。
「李瑕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