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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頁

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王蕘說著,指了指他案邊的飯菜,嘆道:「你看你,茶飯不思,夜不能寐。過著這戰戰兢兢的日子,為何?因你為異族效力,你心中明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蒙人不可能信任你,早晚兔死狗烹……」

    「你閉嘴!」

    「難道我閉了嘴,你便能睡得心安嗎?你知道你眼眶多黑嗎?別管什麼李瑕了,別管什麼宋人細作了,讓他們帶著情報去吧,就讓蒙宋大戰,逼著汗廷不敢動我們。別再過這種如履薄冰的日子了,你我轟轟烈烈大幹一場,一起殺光異族、走狗,肅清萬里,總齊八荒。

    只要把心一橫,豁出去造反,你會發現心境豁然開朗。五郎啊,我是為你好,像我一樣酣睡一場,去他娘的蒙哥、忽必烈,你若是如李大帥一般招兵買馬、重兵在握了,何懼之有?」

    「山東李璮……果然想要造反嗎?」張弘道喃喃道。

    「是!李大帥此時必在與麾下將士把酒言歡,不似五郎這般膽戰心驚。」

    張弘道無言以對。

    王蕘又道:「我們也不怕讓人知道,只要還沒殺駐地的鎮守官,還沒舉旗起事,汗廷豈會管這些?那些蒙古人只會不停地壓榨漢地的稅賦,哪管世侯們揣著什麼心思?納質、貢賦、從征,別的事他們管得過來嗎?」

    「邸琮已殺了鎮守官,又如何?」

    「我們在替他上下打點、遮掩,或可勉強保一門性命吧,只求把風頭蓋住,事情不鬧大。」

    「你們……誰替他打點?」

    「五朗還是好奇了?」王蕘又咧開了大嘴,「往後五郎若遇難事,我們也可幫五郎。」

    張弘道沉默。

    王蕘道:「其實,知時園也與此人有關。你明白,地方上再大的事,有時只要中樞一句話也就解決了。如今我北方漢人,地位最高者無非也就那……」

    漠北汗廷沒幾個漢人,張弘道當然明白這「中樞」指的是忽必烈的金蓮川幕府,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了……忽然,張弘道抬了抬手,止住了王蕘後面的話。

    「來人!把他押下去鎖了,別再讓他出現在我面前。」

    王蕘大笑。

    「沒事,不急。哈哈……五郎好好考慮,早晚能明白的。」

    他笑得很爽朗,也不掙扎。

    張弘道看著王蕘被帶下去,搖了搖頭,喃喃道:「不,你們會死,別拖著我。我不需要越走越遠,我只要捉到李瑕就行。」

    他雖不願聽,但,其實已隱隱猜到了王文統、王蕘父子背後站的人是誰……

    ……

    與此同時,韓承緒與李瑕換了個藏身之處,繼續聊起未聊完的話題。

    「小郎君考慮過後,還是想拿回情報嗎?」

    「是。」

    「何必呢?趙欣已失蹤三月,此行事敗,絕非我等之失。」

    韓承緒說著嘆息一聲,向李瑕勸道:「現在回去,右相該給小郎君的也少不了。」

    「不夠。」

    「不夠?」

    李瑕拿出公文遞給韓承緒,道:「我不信任程元鳳。既然來了,我要讓我們的功勞大到沒人能抹殺。」

    「可朝廷並不重視此……」

    「我不信朝廷的判斷。」李瑕道,「我信我的判斷。」

    韓承緒抬眼看去,老眼中眼神微有些失神。

    李瑕說不信任程元鳳,但他卻就此感受到了李瑕的信任……

    「是,依小郎君所言。問題是,趙欣凶多吉少,線索已斷了。」

    「情報來源還在,就在知時園。」

    「但我們能查到知時園,張家也能查到,太危險了。」

    李瑕依舊沉靜篤定。

    「那就換一個思路,把知時園的主人找出來……」

    第七十七章 名門

    看著李瑕與韓承緒在雕像後面聊天的一幕,劉金鎖不由奇道:「你說,他們在聊什麼呢?怎不帶我們一起商量?」

    「為何要與你商量?你除了廢話,能說出什麼有用的來?」

    「林子你找的這地方不錯啊。」

    林子哼了一聲,道:「算你說了句好話。」

    「要是沒有李小郎君,我們還是進不來,你找了也沒用。」

    「閉嘴吧你。」

    劉金鎖傻笑一聲,還想再說些什麼,只見李瑕已與韓承緒聊完,走了過來。

    「走,出去辦點事。」

    「好咧。」

    ……

    「張養浩……李瑕……」

    姚燧輕聲喃喃了一聲,嘆道:「可惜了。」

    閻復也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許久沒說話。

    因史家二郎史樟對李瑕感興趣,又招了他們來問。他們剛從經略府出來,與周南、林敘、殷俊三人在街角道了別。

    又走了一段,姚燧問道:「子靖在想什麼?」

    「輸在胸懷。」

    「什麼?」

    「你我輸他,輸在胸懷。」閻復道:「端甫你出身名門,寫詞每有佳句,『海棠無語不成蹊,桃李羞牛後』,風流蘊藉有之,然如浪芷浮花,無根無蒂。那,當此亂世……風流蘊藉又有何動人心魄之處?」

    他停下腳步,神色漸漸鄭重起來,想說些什麼,最後只化成一聲嘆息。

    「端甫啊,那首《山坡羊》對我觸動很大。」

    「我也是……」

    「你說,我們的根蒂在哪裡呢?把我們的根蒂埋在數千里外的哈拉和林?埋在視我等為賤民的異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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