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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2023-09-05 13:24:23 作者: 怪誕的表哥
    「我可不是死囚。」白茂忽然插嘴應了一句,往欄杆上一趴,賠笑道:「劉牢頭,啥時候我再……」

    「閉嘴。」那劉牢頭忙喝斷了他的話,有些諂媚地向那官差道:「上差,這人是個偷兒,手腳伶俐。」

    李瑕聽說自己所處的這是死囚牢時就留了心,又看那官差的模樣。

    只見其人三十歲左右,神情冷峻,眼神鋒利,看起來頗為精幹。渾身氣勢不小,仿佛是什麼大官,但看衣飾,也只比獄卒稍好一些而已。

    引路的劉牢頭則是拿著火把照向李瑕這間牢房,卻不是要看李瑕,而是照向了那一直盤腿坐著假寐的呂丙雄。

    「上差且看,那廝便是呂丙雄。」劉牢頭道,「去年五月,他與一婦人私通,被對方丈夫撞見,殺了對方丈夫,及其父兄。他是空手,那三人拿著菜刀、柴刀。」

    呂丙雄聞言,睜開眼看了他們一眼,也不說話。貌似囂張,其實卻縮了縮脖子。

    那官差目光一掃,淡淡道:「瘦。」

    只說了這一個字,他似乎對呂丙雄失去了興趣,正要轉頭,忽然又是目光一凝,問道:「這斷指是怎麼回事?」

    劉牢頭指了指李瑕,道:「這小子昨日剛送進來,夜裡就發生了鬥毆,把人的手指頭咬掉了。」

    「怎不給他們換間牢房?」

    劉牢頭低下頭,眼珠子左右一溜,附耳向那官差低語了幾句,聲音很輕。

    李瑕已凝起心神,緊盯著他嘴型,聽著那一點點輕微的聲音,隱約感覺最後有幾個字似乎是「活不過兩天」。

    那官差似乎譏笑了一下,不再看這邊,轉身走向下一間牢房。

    下一間牢房就是李瑕的西邊,原本昏暗中看不清晰,李瑕一直以為是沒人的,此時獄卒將火把探進去,他才看清原來隔壁關著一個人。

    「喂,龐天祿,起來!」

    卻聽「叮叮鐺鐺」的鐵鏈聲響,一個大漢翻了個身坐起來,似因被人打攪了睡眠十分不耐煩,喉嚨里發出「嗬嗬」聲,有些駭人。

    火光下,此人敞著胸膛,露出濃密的黑毛,身形如熊,臉上滿是刀疤。

    「上差且看,這就是龐天祿了,喜歡烹食人肉,烹了臨安府十一人,兩個月前捉拿歸案,還殺了四個官差……」

    這龐天祿看起來有些許遲頓,盯著火把看了一會,這才轉頭看向獄卒們,眼中凶光畢露。

    李瑕看了一會,又轉頭瞥了呂丙雄一眼。

    本來他還覺得呂丙雄是個兇惡大漢,但和隔壁的龐天祿一對比,呂丙雄就顯得十分柔弱了。

    至於白茂,已經蹲到了牢房的另一邊,離西邊的鄰居遠遠的。

    那邊,差官走到了龐天祿的牢房前,道:「我叫聶仲由,兩月前就是我協助錢塘縣衙把你捉拿歸案。」

    龐天祿嘶啞著聲音道:「你過來,老子弄死你。」

    他漢語說得並不利索。

    聶仲由道:「你想活命嗎?替我辦件事。」

    李瑕已悄然走到離他們最近的角落,還默默觀察著聶仲由的表情。

    只見聶仲由依然神色冷峻,讓死囚辦事、放死囚活命這種違法亂紀之事,在他眼裡好像也稀鬆平常。

    龐天祿道:「老子為啥要替你這狗宋人辦事?」

    聶仲由道:「你弟弟在我手裡……」

    李瑕才聽到這裡,劉牢頭已經向他這牢房這邊走來,指著他道:「崽子,往那邊去!上差辦案,你在這湊什麼熱鬧?死東西。」

    李瑕於是起身,走到牢房另一邊,在白茂旁邊坐下。

    遠了這十多步的距離,許多具體內容已聽不清。

    最後只隱約聽到龐天祿道:「老子想想。」

    ……

    這個小插曲過後,聶仲由和獄卒們離開,牢房又安靜了下來……

    李瑕整理著腦子裡亂糟糟的思路,又覺得有些事有些地方不對勁。

    他沉吟著,向白茂輕聲問道:「平時這牢里有人生病,都是帶出去找大夫看嗎?」

    「那當然不是。」白茂道,「我們是什麼人?哪有那樣的好命?」

    「那他?」

    「呂大哥不一樣,許是外面還有相好的使錢咧?」

    白茂說著,又向呂丙雄賠笑道:「是吧?呂大哥,要我說,你和李小哥這事就翻篇了唄?」

    呂丙雄這才睜開眼,看向李瑕,開口道:「小子,我明明打死過你一遭,你竟又活了,這是天意。既然我倆同坐一間牢,又都是要砍頭的。這樣,我也不想著尋你弄快活了,剩下的日子睡個安穩覺吧,有啥仇怨就算了,怎樣?」

    李瑕目光微凝,想了想,道:「好。」

    「好,你小子夠狠、運氣又好,我服氣。」呂丙雄慨然道:「往後大家都是同蹲一個牢的兄弟。」

    「好。」

    「爽快。」呂丙雄咧開嘴一笑,仿佛了結了什麼心事。

    白茂又是嘻嘻一笑,拍掌道:「這就好,往後我們仨同坐一間牢,合該好好相處。呂大哥要想快活,尋我好咧。」

    「滾開……」

    氣氛似乎就此和睦起來。

    這天傍晚,牢里沒有放東西吃,據說這裡一天只放一次吃的。

    李瑕本期待著或許有人來探監,但也沒有。

    氣窗里的光線越來越弱,終於陷入黑暗。

    入了夜,牢中沒有火燭,只有一點點月光,勉強能看到人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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