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2009年

  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安穩，朦朧中耳邊傳來一些交談聲，頭頂感覺有一絲絲清涼，好像有吊扇聲嗡嗡作響，一大串莫名熟悉的數學公式由遠及近闖進耳中，流竄到腦海里，隱隱覺得不對勁。

  她拼命想睜開眼，衣服被汗水浸濕有些黏糊糊粘在後背，後脖頸有些酸澀，這讓她心一驚，她不是在跟章靜舒喝酒倒在家裡的客廳嗎？

  突然一個失重感傳來，她手臂甩在桌面上，旁邊有同學的小聲叫喚，她眼皮上下動了動，頭倒在桌角邊，吃痛一聲睜開眼醒來。

  站在講台上一臉詫異望著自己的班主任，用粉筆寫在黑板上的例題公式，熟悉的同學們稚嫩臉龐，以及她課桌上擺著的七年級上冊數學課本，旁邊還有同學疑惑的眼神飄了過來。

  「黎知沐，你幹什麼！怎麼，老師剛講的這道題你會了？上來給我寫出過程，快！」

  她摸著被撞疼的腦袋，不經意碰到額頭前厚厚的劉海，心裡越發驚詫不解，怎麼回事？

  後面的同學拿筆戳了戳她的後背，靠近她小聲說。

  「知沐，答案等於25，過程直接按例題公式套算，快上去，老班要發怒了。」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下意識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的那一刻，她瞧見黑板上寫著有理數的乘方，一時間百感交集，她寫下剛才聽到的答案，腦子裡一片混亂。

  她都畢業這麼多年，哪裡還記得數學題怎麼做，早就都忘光了，更何況她初中的時候對數學從來不上心，壓根沒聽過幾堂數學課。

  班主任見她站在黑板前不知所云的呆愣樣，重重拍了一下講台，震得同學們趕緊將手底下小動作都收起來，正襟危坐。

  「看看，這就是課堂上開小差不聽講。黎知沐，去後面罰站一節課，下課給我寫兩千字檢討書，課間操送到辦公室。」

  她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丟下粉筆，走到後面罰站，瞧著那些偶然打量自己飄過來的眼神，那樣青澀的臉蛋，跟昨晚在聚會上看到的氣質天壤之別。

  她靜靜垂下眸，腦子裡有太多疑惑的地方，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在初一的課堂上，而且她身上還穿著校服，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下課鈴聲響起，有些同學飛快衝出去，一些女同學結伴出教室，而第一排后座的女生朝她走了過來，模樣可愛，戴著紅框眼鏡，有些胖，但看上去有些高，至少比她高。

  「知沐，你怎麼啦？沒事，不就被班主任罰站嘛，走，咱們上小賣部去，請你吃冰棒。」

  說著，笑嘻嘻攬過她的肩膀，往後門走去。

  「李……婷婷？」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高個女孩，這不是在初一下學期因為高飛瘋狂追求而轉學的李婷婷嘛！

  「咋啦？知沐，你怎麼這麼看著我？睡迷糊了？」

  後面衝過來兩個男生，肩膀被蹭了些，其中一個圓臉，笑起來眼眶彎彎的男生轉過頭，有些狡黠。

  「不好意思啦，借過。」

  「謝辰曄，你幹嘛呢！這麼寬的路，不會往旁走啊。」

  身旁的李婷婷撅起嘴，握緊拳頭對著前面嬉皮笑臉的男生，臉上露出氣憤的神情。

  「要你管。」

  隨後，謝辰曄丟下旁邊的男生飛奔出去，而身旁攬著她的李婷婷怒氣沖沖追了上去，走廊里一片熱鬧聲。

  「你給我站住，謝辰曄，別讓我抓到你。」

  黎知沐走到教室外走廊里，瞧著來往那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三兩結伴的同學陸續經過她的身旁，嘰嘰喳喳的喧鬧聲穿進耳膜，走廊外的大榕樹依舊茂盛翠綠，操場上還有一群人打籃球。

  「我，這是在做夢嗎？」

  可未免也，太真實了吧。

  她剛畢業那一兩年經常會夢到她回到初中的時候，在校園裡與同學嬉戲打鬧，無比想念上課的鈴聲，哪怕是老師的敦敦教誨，聽上去也讓人懷念感傷。

  這是真的嗎？她回到初一了？

  她隨意伸手抓住走過她面前的同學，壓下心底升起的激動，嘴唇顫抖，堵在嗓子眼的疑惑，終於吐露出來。

  「同學，現在是几几年？」

  前面被她抓住的男同學轉過身來，一雙憂鬱深邃的眼睛有些迷茫盯著眼前的女孩，左眉中藏著一顆黑痣，臉型輪廓很漂亮。

  雖然覺得這個問題聽上去很傻，但他一向脾氣溫和，有問必答。

  「2009年，黎知沐，你幹嘛？」

  她瞧見這張臉，嚇得立馬將手縮回去，林恆，是學霸林恆。

  「沒什麼沒什麼。」

  林恆伸手撫平被她抓起褶皺的衣角，高高瘦瘦的身板穿著黑白校服，也比旁人多了幾分氣質。

  見黎知沐有些慌張失措的模樣，一時間覺得莫名其妙，轉身朝老師辦公室走去。

  「2009年，怎麼會？我明明是在2018年啊！這太難以置信了。」

  身後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轉過頭，瞧著眼前女孩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睫毛長而翹上下扇動，像一把精緻的小扇子。

  穿著合身的校服，胸前鼓鼓脹脹的，在一貫初中女生中屬她發育得最好，標準的前凸後翹好身材。

  「林婉！」

  「知沐，你一個人嘀嘀咕咕幹嘛呢，剛才看你主動抓人家學霸的衣服，找人搭話，哈哈，快說，是不是暗戀人家林恆？」

  黎知沐瞧著林婉，眼眶微微發酸，自從畢業後便沒有再聯繫，聽說林婉後來去了她父親那，不知道過得怎麼樣。

  她一把抱住林婉，感受到懷裡真實溫暖的觸感，原本心頭的一團亂麻，漸漸化為失而復得的喜悅。

  「誒，知沐，你咋了？」

  「好久不見，好想你啊！」

  林婉剛想反駁，這剛才還一起在教室里上課，她還給知沐提供了答案，怎麼就好久不見了？

  但感受到知沐情緒變化劇烈，身子陣陣因激動而發顫，她又伸手輕輕拍撫，嘴角邊勾起淺笑。

  就這麼迷迷糊糊過了一早上，課間操交過檢討書後，班主任又念叨了許久，以前她覺得囉嗦厭煩說教，但現在一聽，只覺得心裡頭越發溫暖，對於回到2009年的感覺，好像也慢慢真實下來。

  放學鈴聲響起，她收拾好書包，后座的林婉已經站到她課桌前，李婷婷也背著書包過來了。

  「咱們一塊去校門口新開的那家奶茶店吧，中午一起吃漢堡，怎麼樣？」

  林婉點頭，拉著黎知沐，三人往教室外走去，黎知沐突然反應過來，問。

  「阿舒，章靜舒呢？」

  她跟林婉和李婷婷初一上學期玩的特別要好，形影不離。但章靜舒卻還不怎麼熱絡，真正玩的好的時候，是在初一下學期才開始的。

  「章靜舒今天早上請假沒來，應該下午會來吧。知沐，你幹嘛問她啊？」

  林婉瞥了眼黎知沐，覺得莫名其妙。

  李婷婷從書包里拿出一把傘，九月下旬中午的太陽，也很炎熱。照射在皮膚上，很快便發燙起來。

  她撐開傘，舉著三個人一起遮陽。

  黎知沐努嘴，這時候她們與章靜舒確實不怎麼一起玩，章靜舒在初中的時候性子安靜孤僻，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

  「沒什麼，隨口一問。」

  她昨晚是和章靜舒一起喝酒的，她回到過去了，會不會章靜舒也是從2018年過來的？

  想著，覺得下午得找章靜舒試探一下。

  一直到下午放學，章靜舒也沒來。她跟著林婉和李婷婷出了校門口，來到車庫，見到那輛嶄新淺黃色自行車，那是她剛上初中時候爸媽買給她的。

  後來在初三被人偷了，她又買了一輛棗紅色的自行車，如今真實停在她面前，真是久違了。

  她伸手輕輕撫摸車把和鈴鐺，嘴角不自覺帶著幾分笑意。

  一旁彎下腰開鎖牽車的少年林恆，側目瞥視一眼旁邊盯著車笑得一臉蕩漾的女生，摸了摸鼻尖，利落抬腳踢了下立腳架，將車往後退到空地上，帥氣抬腿迅速騎了出去，一下子沒影。

  她沒注意到旁邊的人，小心翼翼將車退出來，騎上去，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輕飄飄的像踩在雲端上。

  林婉和李婷婷隨後跟上她，三個人往馬路上騎去，一路上說說笑笑，講到今天在學校發生的趣事。

  黎知沐聽著，眼睛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這時候道路兩旁還沒有新建起高樓，都是一些平房稻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風拂過的青草香。

  她記得2018後，這裡會進行改造，全部修建成高樓大廈，一樓作為店鋪，也有不少快遞店，各種連鎖小吃品牌店也爭相入駐，像雨後春筍般湧起。

  連中心幼兒園都會遷移到她們學校附近，說起她現在就讀的智華中學，雖然目前是二級達標校，但記得在初三的時候開始修建塑膠跑道和兵乓球場籃球場，最後也升為一級達標校。

  李婷婷家在離學校不遠的四岔街中，很快便與她們分開了，林婉見黎知沐還不拐道去北街的中心幼兒園，一時間疑惑問。

  「知沐，今天你不用去接你弟弟嗎？」

  黎知沐皺起眉頭，劉海下的圓眼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你說什么弟弟？」

  她是她們家唯一的孩子，爸媽只有她一個女兒，還辦了獨生子女證。

  哪來的弟弟？

  林婉伸手捏緊剎車，很快停下車，一隻腳撐在地面上。

  黎知沐也趕忙剎車，就見林婉伸出另一隻手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

  「知沐，你今天怎麼很不對勁啊！你不會在數學課上睡傻了吧？你連你弟都不知道了？你可是最疼弟弟的呀，這會兒他應該在幼兒園等你很久了，還不趕緊去接他。」

  黎知沐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看林婉這麼認真的模樣，想來是不會拿這事哄她玩，但，她哪來的弟弟？

  匆忙趕到中心幼兒園，她有些局促不安，站在門口遲疑，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很快，有老師走了出來，面上很親和，對著她笑了笑，像是認識她。

  「知庭寶貝，你姐姐來接你了，出來吧。」

  黎知沐尷尬得回以一笑，揪著書包上的帶子，差點沒把線扯出來。

  突然，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小男孩背著奧特曼的小書包興奮朝她跑了過來，一把撲到她懷裡。

  她低下頭，身子有些抗拒僵硬了下，小男孩朝她熱情笑著。

  眉眼周正，一雙黑溜溜的小圓眼，右眼角邊有顆小紅痣，添了幾分風流俏皮，小嘴巴甜甜的勾起，若隱若現浮起兩個小梨渦。

  「姐姐，你終於來接我了。」

  她點點頭，不知是不是血脈相連，看到他眉眼笑得可愛下意識心頭一軟，眸光有幾分柔和。

  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心底陌生的感覺退去不少，隱隱有些親近。

  跟老師告別後，她后座載著弟弟，往家的方向騎去，因為有他，她反而不敢隨心所欲騎著，有些小心翼翼的。

  一路上，后座的小男孩嘰嘰喳喳地講述在幼兒園發生的事，她偶爾附和幾句，可以感覺得到，小男孩很依賴喜歡這個姐姐，兩姐弟的感情應該很好。

  到家後，她推開大門，這時候的家還只蓋了兩層樓，並沒有裝修，跟以後精裝修過的模樣天差地別。

  她有些懷念，走進去屋子裡沒有人，小男孩熟練得站在門口邊換鞋，踩在小板凳上將燈開關按到，客廳一下子就亮了，布局跟之前一模一樣，但多了些小男孩的玩具和照片。

  她盯著客廳牆壁上掛著的一家四口的照片，不由得愣了下。

  「姐姐，我餓了。」

  門口突然有敲門聲，很禮貌的輕輕敲了三下。

  她心裡泛起疑惑，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