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我累了

  這樣面無表情的樣子，沐天恩別說是沐天恩是第一次看到，上官祈都沒見過。

  冷言的人帶上官祈進來後就都出去了。

  客廳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上官祈在進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安麗雅就垂下眼睫，他沒有臉面面對她，只是最後一次了，必須來見一見，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寂靜一會兒，安麗雅率先開口，「我們就那麼微不足道嗎？」

  安麗雅剛才已經想開了，但真正面對上官祈，她還是有不甘和憤怒。

  這些年來所有看似簡單和諧的相處，現在她回想起來覺得很諷刺。

  再想到年幼的兒子，她更疼，她都不知道以後要如何和兒子解釋他父親拋棄他們。

  很輕很淡的一句話，聽在上官祈的耳朵里如千斤石一般重，心底對安麗雅的內疚也漸漸濃重起來，「安麗雅，對不起。」

  現在好像除了這句對不起，上官祈也沒什麼能對安麗雅說了。

  安麗雅冷冷笑了，是那麼嘲諷，不知道是對上官祈，還是對自己，「上官祈，你連一句解釋都沒有給我嗎？我就那麼不配嗎？」

  上官祈依然低頭不語，他現在任何解釋都是沒有必要了。

  上官祈這樣無聲模樣更讓安麗雅感到氣憤，她緊握著雙手，掌心的刺痛感勉強維持她的理智，深呼吸一口氣，把胸口那股堵的她難受的氣壓下。

  「上官祈，我父親病了，是你做的吧？」

  安麗雅問完這個問題後，咬著下唇，很用力，快嘗到血腥味了，她在害怕聽到答案，但她又必須強逼自己聽。

  上官祈用力閉了閉眼，然後抬頭看向安麗雅，她眼底的悲和傷刺痛到他。

  上官祈以為這輩子只有沐天恩一個女人能牽動他的情緒，原來日久不止會生情，內疚虧欠也能。

  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愛安麗雅，但這些年來也把她當作他僅剩不多的親人。

  他愧對這個費盡心思把他救回來的女人。

  「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這句話在安麗雅的腦海循環播放著。

  就像是一支支利箭射向她的心窩。

  安麗雅再也忍不住了，所有冷靜理智崩塌，上前揪著上官祈的衣服，眼角淚水滑落，捶打著他的胸膛，哭著罵著，「為什麼要這樣做？我父親的身體多差你是清楚的，你就真的那麼想要他的命嗎？」

  「他是我的父親，你怎麼能這麼狠。」

  「他哪怕不是你的親人，他也教你很多，也給了很多，你怎麼能這樣忘恩負義。」

  「不，到底是我為什麼要救你？我不救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我的錯。」安麗雅滿臉自責鬆開上官祈，往後踉蹌幾步，開始責怪起自己。

  在看到自己父親因為自己而遭受病痛折磨，在看到兒子那麼害怕，安麗雅有那麼一刻寧願自己從來都不曾遇見上官祈。

  這樣就算沒有兒子維安她也接受。

  可沒有如果，後悔也無濟於事。

  上官祈搖頭，「不是你的錯，是我忘恩負義。」

  他本來想著把查萊爾國王弄病，再利用安麗雅對自己的信任他掌權，這樣對付冷言更有把握，不過他真的沒想過要查萊爾國王的命。

  計劃一開始也很順利，查萊爾國王開始病了，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問題，本來查萊爾國王的身體就不好。

  但世事不是他怎麼想就怎麼進行的。

  後來就失控了，一步亂，後面全都亂套了。

  他也不清楚雨青花這麼要命。

  「上官祈，你怎麼找到雨青花的？」沐天恩就這一點想不通。

  「雨青花？」上官祈緩緩轉頭看向沐天恩，「是我很久以前在一本舊書籍看到過。」

  當時他就想著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把查萊爾國王弄倒，後果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沐天恩反問，「你知道雨青花很難解嗎？」

  上官祈聞言移開視線，沐天恩那雙澄亮眼眸是憤怒的。

  「雨青花用在正常健康的人身上都很難解，更別說查萊爾國王身體本就差。」

  安麗雅悽慘一笑，「就這樣吧。」

  沐天恩和上官祈都看向安麗雅，她咬著下唇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眸又變回那個堅強冷靜的公主，但他們都知道那是悲傷到極點的表現。

  「上官祈，就這樣吧。」安麗雅看向上官祈，冷靜又決然道，「我會對外宣布你突發疾病去世，你以後如何與我無關，我的丈夫叫官祈，至於維安，你還要不要見一面？」

  上官祈想了想，隨後點頭，這一面就是永遠了。

  安麗雅讓人把維安帶過來。

  而上官祈看向冷言，這麼多年面對他，是第一次能如此心平氣和。

  「冷言，鬥了這麼年，我累了，冷言，有沒有說過你生來就很討人厭。」

  不說冷言的背景家世，他本身的優秀和實力就讓很多人嫉妒。

  冷言笑了，上官祈這句話讓他想起傅子聞，「有。」

  「那肯定都是你的仇人。」

  冷言沒有反駁。

  上官祈冷冷笑了，緩緩轉頭，眼底升起一絲不舍看向沐天恩。

  這個女人他曾經很想很想擁有，卻怎麼努力，付出很多代價都甚至得不到她的一個笑容。

  她現在很幸福，哪怕他不想承認，冷言對她真的很好很好，他都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如此全心全意對她如此好。

  還有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家庭美滿。

  這樣就足夠了。

  很快小維安被帶過來。

  冷言和沐天恩走了出去。

  小維安看到父親，略顯激動奔上前，以前他從未不會這樣，可能是剛經歷太過震撼恐怖的事，他需要父親的呵護。

  「爹地。」

  每次兒子這樣叫他，上官祈都會忽略他的真心和喜悅，因為聽著就會想到上官家已經沒有了，更是因為維安不是他所愛女人所生的。

  這次上官祈很認真聽，蹲下，朝兒子招手，揚起一抹很淺很淺又顯得有幾分僵硬的笑弧，「維安，過來。」

  這是上官祈第一次主動親近維安，他愣住了，有點不敢相信和驚嚇，呆呆看向母親。

  安麗雅心更疼，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牽強扯出一抹笑容，鼓勵道，「去吧。」

  有了母親的鼓勵，小維安懷揣著一絲絲的緊張，一步步往上官祈走去，但走到他跟前又停下，不敢直接觸碰他。

  因為之前上官祈說過他，男孩子不能像女孩子一樣喜歡賴著父母，要獨立些。

  看到兒子對自己如此侷促，上官祈內疚了，這是他自己造成的，雙手握著兒子的肩膀，哽咽道，「維安，對不起。」

  從兒子出生，他就沒怎麼管過他，很少關心他的事，抱他的次數也是少得可憐，更別說像別的父親那樣帶他出去玩，教他很多東西。

  上官祈現在回想，他和兒子單獨相處的畫面都寥寥無幾。

  維安搖搖頭，真誠反問，「爹地，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

  上官祈沒有解釋，他無話可辯駁，牽強勾起一抹笑容，「維安，以後好好照顧母親，照顧好自己。」

  「爹地，你要去哪啊？」維安焦急伸手抓住父親的手，那張稚嫩的臉更不安。

  在維安的世界裡，上官祈是他的天。

  上官祈不敢對視兒子那雙清透的眼眸，低頭，看向他抓住自己的小手，反手握在手心裡，「維安，爹地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爹地要為自己做的選擇而承擔後果。」

  維安焦急追問，「那是多遠？什麼時候回來？」

  上官祈無法殘忍告訴兒子真相，「很遠很遠，維安暫時去不了，不知歸期。」

  維安失望垂下眼睫。

  上官祈揉了揉維安的腦袋，「維安，堅強點，你要好好照顧媽咪，爹地全指望你了。」

  維安聞言堅強點頭，「好。」

  「維安，記住，以後無論做什麼事，都要想清楚後果是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住的，身邊的人會不會受到影響。」

  上官祈不打算讓仇恨繼續延續下去了，既然他失敗了，那麼一切都該煙消雲散吧。

  而很乖又聰明，安麗雅也把他教的很好，他不擔心以後會壞，只要兒子以後能做自己就足夠了。

  安麗雅沒忍住，眼眶紅了，緊抿著嘴唇，把哭死死給忍住。

  年紀還小的維安還不能理解上官祈的，懵懵懂懂聽著，乖巧點頭，把話記住。

  「好。」

  上官祈把維安擁入懷中，他才發現兒子是那么小，那麼軟的，卻讓自己給逼著那麼懂事了。

  罕見被父親主動擁抱，維安很開心，抱著他說，「爹地，我會保護好媽咪，等你回來的。」

  上官祈沒敢回答，眼角滑落一滴淚。

  哪怕是失敗的，上官祈也絕不允許自己後悔。

  只是可憐了兒子和安麗雅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

  安麗雅實在是受不了，轉過身去擦眼淚。

  上官祈留意到安麗雅的異樣，好一會兒才鬆開兒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往安麗雅的方向推了推，隨即站起來，「安麗雅，對不起。」

  安麗雅沒有回應。

  上官祈轉身出去。

  維安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然後走向母親，握著她的手。

  安麗雅扭頭，對上兒子懵懂的眼，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蹲下抱著他，無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