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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2:03:13 作者: 謝知微
他半天沒說話,然後抬起眼睛,問:「先生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謝祁年如實說:「我昨天看到了你手機里的消息,網上的帖子你不用擔心,已經處理好了。」
簡遙撂下眼睫,垂頭看著手裡的照片,沉默一陣,說:「這三個人里有催債的人,我之前見過。」
「但是我有給我媽打錢,讓她還帳,他們怎麼會說沒收到呢,而且竟然直接過來找我了。」
這本來是個很簡單的問題,簡遙以前有時候會感覺到無助,最近他在影視圈的待遇變好,這種無力感逐漸消弭,他覺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就能把錢還完了,沒準還能餘下不少。
現在這種情況是完全沒想到的。
謝祁年望著他很久,伸手握住了他垂下來的手,很耐心也很溫柔地說:「別著急,或者給你家裡人打個電話?」
簡遙有點慌,也顧不得解釋太多,打了電話過去,對面沒有人接聽。
他打了幾遍,依然如此。
他恍然無措地想了片刻,轉而給討債的公司打了電話,那邊接得倒很迅速。
「呦這是看到新聞了,終於想起我們來了?」
簡遙問:「你們為什麼會說沒有收到錢?」
對方說:「你以為我們閒得造謠嗎,你媽媽很久都沒有還款了,人去樓空玩失蹤,否則我們怎麼會找上你?」
簡遙懵住了:「人去樓空?」
對方繼續:「這個該我們問你吧?」
簡遙咬唇不語,他已經很久沒回家了,完全沒預料到會出現這種狀況,他掛了電話翻手機找了很久的聯繫方式,終於翻到了姑且能稱之為鄰居的人,至少他現在要知道家裡究竟出現了什麼問題,他記得上次給媽媽打電話,那邊就沒有接。
「你是簡遙?」電話里的人很詫異,語氣里儘是難以置信。
簡遙拿著電話仔細問了一遍,又反覆確認:「你說我媽媽生病去了醫院?」
「對,就幾個月前,我們正好看她出門,問了一句,其他人我們也沒說,就等你來的時候告訴你,還以為你沒有我們家電話。」
謝祁年離得近,依稀能聽到聽筒里的聲音,他查了那家醫院的地址,辛苦顏熏把車開到一層。
簡遙不可能放心家裡人一個人呆在醫院的。
謝祁年要來抱他下去,簡遙想了想外面還有其他人在,就拒絕了,謝祁年就背對他說:「上來。」
簡遙一愣,先生這是要背自己?
謝祁年並沒有給他其他選項,幸虧醫院裡人很少,連電梯裡也只有他們兩個,簡遙趴在謝祁年後背上,覺得自己此刻像個小朋友。
他小的時候,也希望爸爸媽媽能背自己四處玩,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有人接送,也有人疼,屋子裡很空,只有鄰居家的錄音機開得很大聲,每天都放歌,時間長了,他也會跟著哼兩句,晚上一個人在家害怕,他就唱兒歌給自己聽。
他的媽媽也不是不關心他,至少在琢磨錢的時候,會問他生活費夠不夠花,學費交了嗎,如果他說沒有交,她還是會留點錢的。
還沒喪心病狂到歇斯底里的地步,沒有把他賣掉,也沒強制要求他輟學打工。
「為什麼還要認她這個母親?」上學時班主任問過他這句話。
簡遙記得自己回答的是:「因為我只有這一個親人了。」就算再壞,也要珍惜。
他們在病房裡見到了簡母,不是大醫院,消毒水味道很重,好幾個人住一間,年齡都很大了,也不認識簡遙和謝祁年,只看他們穿得好長得也不錯,感覺和這裡腐朽病氣格格不入,上下打量他們好幾眼。
簡母在最邊上的床位上,醫生說,重症後期,能多熬一天是一天,不建議再做手術了。簡遙眼神迷茫,簡母和他記憶里的樣子沒法重疊到一起,甚至連稱呼都叫不出來。
謝祁年拍了拍他的後背。
簡母和簡遙的視線對上,顫了顫,枯槁的面容上毫無光彩,嘴唇微動說不出話來,謝祁年替簡遙拉了一把椅子,把空間留給他們,自己出去等了。
在路上,簡遙三言兩語勾勒出自己的童年,和謝祁年設想得差不多,像株生命力頑強的小草,努力在陰寒寂寞的角落生長著。
謝祁年的童年也很孤單,只是簡遙描述的生活里多了恐懼,好像第二天屋頂就要塌下來了,生活搖搖欲墜。
簡遙很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要更努力配得上他」,這個想法如今有了出處。
他們在醫院裡留了一整天,謝祁年不知道簡母跟簡遙說了什麼,看他們母子相處,會幻想如果簡母能克制住自己,也許兩人會過得很幸福。
謝祁年不肯自己回去,堅持陪著簡遙,他們在旁邊要了陪護床位,醫生好說話,也沒那么正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同意了。
晚上,趁著簡遙睡著,簡母拉住謝祁年,小聲問了句:「你是不是小遙的男朋友啊?」
她遲疑了下,壓低聲音:「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謝祁年:「您說。」
簡母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塞給謝祁年,說:「這是遙遙給我打的錢。」
謝祁年一滯,錢還在簡母手裡,怪不得討債的人沒有拿到錢。
簡母說:「我這一年東躲西藏,那些要債的人找不到我,我還了幾筆錢,後來身體不好,想拿這筆錢來治病的,到了醫院,醫生說治不好了,我想著總不能把錢給外人,就給遙遙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