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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2:03:13 作者: 謝知微
    有一日,沈伯遠和孟信柯因為蘇家再次爭吵起來,他們故意選在了較遠的角落不讓蘇柚白聽到,但蘇柚白還是聽進去了,蘇家鹽鐵需要一個拿主意的人,沈伯遠相信蘇柚白自己可以撐起來,孟信柯卻認為太慢了,蘇家牽扯的不只自己一家,還有潞城南城不少實業。

    「安山兄,你有點太書生氣了,戰役不會因為你的一篇報導而產生質的變化,柚白不會再一夕之間長大,你把希望押在一處,註定不長久。」孟信柯這麼跟沈伯遠說。

    「祈同,你曾經也在《新世紀》上發表過社論,」沈伯遠沉默良久,說,「「書生意氣,往往是顛覆時代的秘鑰,也是時代洪流的閘門」這句話也是你寫的,你還記得嗎?」

    這註定是一場有始無終的談話,沈伯遠回頭,對上蘇柚白的眼睛。

    在沈伯遠向蘇柚白走近的那一刻,蘇柚白忽然開口,叫了一聲:「先生。」

    沈伯遠注視著他,聽他問:「你還願意做我的家教嗎?」

    這麼多天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鄭重其事的開口和他說話,沈伯遠抬手,似乎想摸摸他的頭,最終卻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他始終記得蘇家的知遇之恩。

    蘇柚白的兄長很聰慧,十八歲接管船運,從記帳開始走通了不少路子,二十一歲就幫父親撐起了家族,蘇柚白其實也繼承了蘇父的智慧,數字也好,經商也罷,往往一點就通。

    沈伯遠耐心替他彌補知識空缺,雖然他不懂經商之道,但他經營報刊,閱讀量驚人,能獲得很多市井商家一線消息,蘇柚白每天只睡四個小時,逼自己長大,他聯繫了蘇家管事和幾家商鋪老闆,從零接手,三個月時間,蘇家又有了復興的苗頭。

    管事匯報完,在院落里把眼淚擦乾,沖沈伯遠鞠了一躬,沈伯遠默然回禮。

    六月份,蘇家鹽鐵成功繞過南城走了豐城運河,突破敵人封鎖,把第一批貨物運到了前線,鐵器工廠和牙膏工廠在津北開設分廠,大部分工人轉移過去,只有幾個管事和蘇柚白留在了潞城,他們勸蘇柚白北上,蘇柚白執意不肯。

    「沒有哪裡真的安全。」他知道自己的理由有點牽強,他覺得自己骨子裡還是有點自我的,沒有辦法做到和父親兄長一樣,以利益為導向思考事情。

    私心裡,他明白,自己有了牽掛的人,如果自己走了,沈伯遠就一個人在潞城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想過自己為什麼會牽掛沈伯遠,也許是因為親情、師生情,不管是什麼,他想沈伯遠的時間越來越多。

    仲夏,為了慶祝蘇柚白談成了新的單子,沈伯遠下廚燒了魚,多炒了幾盤菜,蘇柚白看他手忙腳亂地把魚打暈,在門框笑得前仰後合。

    如今,只有和沈伯遠在一起的時候,他會這麼笑。

    沈伯遠大窘,不過還是把魚弄好了,蘇柚白在旁邊幫廚,小少爺現在也會做菜了,雖然沈伯遠有時候心疼他,不太願意讓他碰。

    夏天外面飄著雨,蘇柚白挖出沈伯遠去年秋天釀的桂花酒,兩人聽著雨聲開飯,這些日子,蘇柚白知道了沈伯遠很多故事,譬如上學答不上來題,窘得滿臉通紅,譬如小時候也淘氣,會上樹掏鳥蛋,長大了也挺叛逆,家裡不讓學文,他卻非要學。

    他的沈老師,從來不是木頭,他是個很有骨氣,也很有趣的年輕人,比他大不了幾歲,和他一樣伶仃,卻充滿朝氣。

    有什麼東西撲簌簌地從心口淌出來,蘇柚白靠在沈伯遠肩頭,他們並肩聽雨聲,外面灰濛濛的,房子裡的燈光卻暖暖的。

    沈伯遠身上有股書墨香,特別好聞,蘇柚白渾身滾燙,蹭了蹭他的肩頸。

    沈伯遠說完,低頭見蘇柚白一直望著他,手抓著他的衣角,他等了片刻,聽蘇柚白問:「夏天過去了,秋天和冬天是不是要來了?」

    沈伯遠揉揉他的發,認真地回答:「春天也快來了。」

    蘇柚白把頭埋在沈伯遠的懷裡,眼淚把他前襟浸濕了。父親和兄長離開的時候,他沒有哭,給他們守靈的時候,他也沒有哭,那根悲傷的弦被他抻得很長很長,直到今天,霍然鬆了下來。

    沈伯遠抱緊他,他們的人生早早纏繞在一起,密不可分。

    燈光跳動了兩下,蘇柚白抬起頭,叫了聲「老師」,像小貓一樣軟糯,兩個人的氣息拂過彼此的臉頰,瞳孔里倒映著彼此的影子,剎那停頓後,蘇柚白閉眼吻上沈伯遠的唇。

    纏在腰上的手臂一緊,卻沒有退避。

    他們都醉了。

    第29章 意外狀況

    如果不算水裡那次意外,他們都是第一次認真去吻一個人,吻技生疏,甚至連技巧都談不上。

    蘇柚白勾住沈伯遠的衣領,拽得發皺,兩個人的牙齒磕碰到一起,又被唇柔軟地包裹起來,從蜻蜓點水到大火燎原,來得洶湧而熱烈。

    兩個靈魂撞出了火花,酥麻感沿著手指和髮絲蔓延到全身,蘇柚白的手插進沈伯遠的頭髮,將眼鏡甩到一邊,兩個人在潮濕的雨天卷進熾熱的情潮,沈伯遠把他抱了起來,蘇柚白輕喘一聲,手滑向背脊。

    片場清空了,只有幾台攝像機,安靜到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蘇柚白在昏暗的燈光里吻著沈伯遠,簡遙親吻著謝祁年,耳鬢廝磨,謝祁年埋在簡遙的頸邊,探尋著他的喉結,一路留下紅色痕跡,桂花香氣裡帶著薄荷味道,又甜又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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