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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番外四 單身男人的苦,你們懂嗎

2023-12-19 02:02:44 作者: 白鷺成雙
  鬼白一直覺得很悲傷,並且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他的悲傷也越來越濃厚了。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跟著侯爺也有十幾年了,看著侯爺娶了夫人,又看著侯爺有了兒子女兒,到現在桑榆小姐都已經三歲了,他!還!沒!娶!老!婆!

  對著鏡子裡自己漸漸滄桑的容顏,鬼白覺得很惆悵。他是早就有娶親的打算了,侯爺也幫著他在物色。然而物色好的女人,不是因為他太忙碌沒空顧家不肯嫁,就是因為跟青梅竹馬私奔了沒嫁成。

  折騰了五六回,他也已經心灰意冷了,就聽天由命吧。真遇見了合適的再娶。

  然而他是天天跟著侯爺的,自己沒娶到媳婦也沒什麼,真的,關鍵就是要天天看著侯爺這幸福美滿的,沒事就抱著夫人牽著小姐出來溜達,太討厭了!

  這不,今天又是七夕節,每年的七夕,都是鬼白最痛恨的日子。自從天下太平之後,侯爺對夫人越發是好得沒邊兒了。你說至於嗎啊?夫人不過是想看花,侯爺就讓人將京城裡盛開著的各種花都搬去了非晚閣,一千多盆啊,有銀子也不是該這麼燒的!

  夫人要是哪天說想看海,侯爺會不會把京城給拿水淹了讓夫人看啊?

  四皇子登基後的第一個七夕節,侯爺帶著夫人去遊河,放了滿河的花燈逗夫人開心,那也是要他帶著人去一盞盞放的。第二個七夕節說要給夫人驚喜,又放了一次孔明燈,五百多盞,也全是他帶著人去點的。第三個七夕節帶著夫人離京去遊山玩水,惹得一堆大臣急慌慌地上門找人,那也是他留在府里堵著的。

  誰能懂一個單身隨從的心?一個永遠只能幫著自家主子耍浪漫,卻始終遇不見自己心儀姑娘的單身快三十年的寂寞男人的心!

  鬼白再看了一眼鏡子,不知道為什麼,從上次東去買回了這面鏡子,他就已經是放不下了,時不時就得顧影自憐一番。

  「鬼白,幫我去接個人。」季曼收到了消息,急急地出來看著他道:「今日從邊城回來,應該到了京城驛站了。你不用做其他的,就將她接回侯府里來就行。」

  從邊城回來的?鬼白大概能猜到,是以前幫著夫人做事的那位水娘子吧,挺聰明的女人,會做生意,曾經幫著夫人可是撈了巨大的一筆銀子,後來被菱姨娘拿了帳本告發,因著聶家行賄之事的牽連,被送進大牢去了。

  之後本是該處死,侯爺卻讓人去求了請,改為了流放。如今朝廷局勢已穩,也是正好可以接回來的時候了。

  女人被流放,還能有什麼好的?大概這人世間的苦楚,都應該嘗過了。鬼白倒是挺樂意去接人的,因為一旦去接人,他就可以逃脫侯爺給的任務了!

  雖然今年侯爺暫時還沒給什麼任務。

  麻利地套了馬車去驛站,一路上鬼白都已經想過了,水娘子這樣的女人大概會神經不太正常,或者是有些敏感,他儘量不要嚇著她,也不歧視她,多給她些人性的關懷。

  結果一過去接著的是一位大大方方的姑娘,穿著藕色的長裙,髮髻梳得整整齊齊,除了眼神有些黯淡,總是看著地面以外,其他的還算正常。

  鬼白覺得,越堅強的姑娘一般內心就越脆弱,他一定不能去傷害人家。

  「夫人派在下來迎接,水娘子一路辛苦了。」鬼白恭敬地道。

  水娘子輕輕頷首,還了他一禮:「有勞了。」

  當年一場大變,還以為自己定然會身首異處。她這一輩子因著遇見了貴人才從貧賤變得榮華,老父也才能安穩度過最後的日子,自己也能懲治了幾個貪婪的親戚,揚眉吐氣。如果要付出代價,那麼她死也是無妨的。

  只是沒想到沒死成,她又能回到京城來了。那這一路受的苦也就都無妨,她還能給父親的墳頭上柱香。

  上了馬車,水娘子眼神還有些恍惚,她一回京城就忍不住想起當年的事情。當年她交給夫人的帳本,到底是怎麼落到其他人手裡去的?才招致了後來這一場大難。

  鬼白忍不住又拿出鏡子來看了看自己。人家一個飽受磨難的姑娘都依舊這樣從容大方,自己是不是也該振作一點,重新找下一個好姑娘?

  車行到城裡,天色已經不早了,四處都是人擁擠著準備看花燈。鬼白估摸著這會兒回去府里也是沒人的,侯爺和夫人定然早就出去了吧。

  「許久沒回京城,水娘子要不要先四處逛逛?」鬼白好心地建議:「今天街上很熱鬧。」

  水娘子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不用先回侯府嗎?」

  「不用,等晚些時候回去拜見,可能才是剛好。」鬼白說著,將馬車丟在季氏糧行,帶著水娘子便下車:「今日正好趕著七夕,水娘子可以好好看看。」

  水娘子想了想也同意了,看這人一臉正直,也不像會害她的。以前她來侯府見夫人的時候,還在路上遠遠遇見過他兩次,只覺得這人氣度不凡,雖然只是個隨從,但是也頗為惹人心動。

  那時候她還去打聽了這人的名字,鬼白。只是後來幾經顛簸,再見之時她已經是徐娘半老,他看樣子也該是已經有了妻室了。

  有些東西趕不上時候,也就沒戲了。

  兩人從糧行出發,一路往城外護城河的方向走,那幾條街人都多,旁邊還有不少小攤子,賣些女兒家喜歡的東西。

  鬼白與水娘子並肩走著,心裡不知為何直打鼓。偷偷看了旁邊的人好幾眼,鼓打的卻是越來越響。

  「這位大人,給你家娘子買個香囊吧?這花色正好襯她!」賣香囊的拉住鬼白道。

  鬼白愣了愣,呆呆地掏了錢,拿著香囊轉頭看著水娘子:「娘子?」

  水娘子錯愕,繼而失笑,看了他手裡的香囊一會兒,接過來道:「既然是過節日,那我就收下了。」

  「大人,給你家娘子買根簪子吧?這個蓮花簪很好看的。」

  「……」鬼白掏錢。

  「大人,買盞花燈吧?今天七夕,正好給你家娘子放一個。」

  「……」繼續掏錢。

  走了一路,荷包空了,旁邊的女子抱著一堆東西,笑得喘不過氣。

  鬼白愣愣地看著她,心想她竟然還會笑得這樣開心,那花錢也值得啊,畢竟是夫人的貴客。

  「你這人,怎麼別人讓你買什麼你就買什麼了?」笑完,水娘子訓他:「你家夫人就不會管著你?」

  鬼白又忍不住掏出鏡子看了看,然後有些緊張地道:「在下尚未娶親。」

  笑容一僵,水娘子看著他:「這麼大歲數了…」

  都該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吧?怎麼會還沒娶?

  鬼白有些不好意思,恰好天上飛起了不知道誰放的孔明燈,一盞又一盞,瞬間點亮了整個天空。他連忙指著天上道:「你看!」

  水娘子側頭看過去,當真是好生繁華的京城,比起邊城的淒涼,真是猶如天堂。

  兩人就這麼一直抬著頭望著,路過的人不知是誰推了水娘子一把,她便直接抱著一大堆東西撞進了鬼白的懷裡。驚慌地抬頭,就正好對上鬼白正低下來的頭。

  由於鬼白太高了,他們自然是親不上的。只是這麼近,氣息之間都是曖昧,周圍怎麼都全是粉紅泡泡。

  「該…回去了。」鬼白嚇得退後一步,眼神左看右看,結結巴巴地道。

  水娘子抿抿頭髮,也跟著點頭:「是…是啊。」

  乾笑兩聲,兩人都各自移開眼神,去取了馬車,往侯府的方向走。

  結果一回去才發現夫人和侯爺一直在大廳里等著,季曼都已經在打瞌睡了。寧鈺軒看著踏進門來的他,萬般不悅地道:「接個人從驛站到這裡,要這樣久?」

  季曼被驚醒,一睜眼就看見了水娘子,連忙站起來道:「終於回來了!」

  水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將懷裡的東西放下行禮:「民女…」

  「不用多禮,這麼多年,你受苦了。」季曼連忙上去將人扶起來,掃一眼地上的東西,有些驚訝地看了旁邊的鬼白一眼:「你們…」

  「在下不知夫人和侯爺在等,還以為今日七夕,夫人和侯爺一定出門了…」鬼白也跪了下來,硬著頭皮道。

  寧鈺軒臉色很難看,黑漆漆的跟抹了鍋底一樣:「夫人從你出門就一直等到現在,哪裡也不去,你怎麼不先回來稟告,帶著人去哪裡了?」

  季曼站起來,拉了寧鈺軒的袖子一下,低聲道:「你還不給員工戀愛自由啊?看這樣子也該猜到了,還問?我準備了燭光晚餐,要不咱們還是先回房吧。」

  「那他們呢?」陌玉侯皺眉看著鬼白。

  「讓鬼白帶水娘子去休息就是。」季曼抱著他的胳膊道:「會體諒員工的老闆才是好老闆,也給鬼白放個戀愛假吧,不然這麼大年紀還不成親,他家十八輩祖宗都不會放過你。」

  陌玉侯撇撇嘴,掃了地上兩人一眼,抿唇道:「好吧,鬼白先帶水娘子去休息,明日再說。」

  水娘和鬼白都鬆了口氣,抱著這麼多東西,怎麼都有些被捉賊帶贓的意思,侯爺能放過他們,自然是最好了。

  只是回身送他們離開的時候,水娘子忍不住多看了夫人和侯爺一眼。

  很久以前,才剛開始跟著夫人做雪花膏的時候,她好奇問過。在陌玉侯府,為什麼還會要她出來做生意?

  那時候夫人說:「沒有人可以倚仗,就只能倚仗自己。我總不能因著嫁了個有錢男人就覺得一輩子衣食無憂了。錢是他的,又不是我的。」

  水娘子當時聽著這些話還是很震驚的,彼時季曼的眼裡也沒有什麼感情,讓她覺得像一座廟裡的觀音菩薩,知曉大智慧,又冰冷無情。

  可是現在看著,那兩人慢慢走出去,從前堂穿過,往迴廊處走。沒有牽手也沒有擁抱,並肩而行,夫人側頭看著侯爺說話的時候,側臉卻溫柔得像是凡塵中人了。

  她還以為夫人那樣手段果決又聰慧的女子,是不會動什麼感情的呢。

  「水娘子這邊請。」鬼白輕咳兩聲道:「在下領水娘子去客房休息。」

  「有勞。」水娘子回過神來,微笑點頭。

  門口已經準備好帶客的家丁傻在原地,就看著侯爺身邊當紅的侍從大人親自領著客人往後院走,背在身後的手還一個勁朝他打著手勢。

  識趣點,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我來送。

  家丁嘴角抽了抽,站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回去睡覺。

  水娘子在府里住了小半個月,季曼重新替她開了個胭脂鋪,又替她將京城裡還在的一些親戚給安排了。

  「是我當初連累你了。」季曼嘆息道:「要不是帳本從我這裡被人拿去,也不至於你經營那麼久的鋪子就那麼沒了。」

  水娘子微微一笑:「夫人也說反了。沒有夫人,哪有我後來的榮光。現在不都已經好好的了麼?還是要感謝夫人。」

  她是個懂得感恩的姑娘,不會覺得別人該給她多少,卻總是記得別人給過她多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季曼笑了笑,她沒看錯人。

  來這裡這樣久,唯一看錯的應該就只有一個苜蓿,因為是來這裡看見的第一個人,又是貼身的丫鬟,所以不曾有過什麼防備。沒想到最開始是被她出賣,到最後還是被她賣了個徹底。

  那場大難之後她才有時間回想,苜蓿死前就暗示過不會讓她安生,那些個帳本和背後雪花膏的事情,大概都是她捅給齊思菱的,以至於齊思菱在最後的關頭,用帳本將聶家給推向了斷頭台。

  她沒必要跟個死人計較,只是白瞎了她一雙火眼金睛,敗在了一個丫鬟身上,虧得她還陽奉陰違幫了他們一回。

  不值當啊不值當,還害得水娘子這麼多年受這麼多苦難。

  「有件事還想問夫人。」水娘子突然想起來,看著季曼問:「原先您讓我埋的東西,還用得著麼?」

  季曼一愣。

  很久以前錢掙得夠多的時候,她讓水娘子找個地方埋了一箱金子,想著萬一回不去了,那就找法子逃走,抱著那一箱子金子也足夠她渡過餘生。那是她保底的錢,也是她最後一條退路。

  不過如今…

  「就放在那裡吧。」季曼嘆息一聲,無奈地道:「我原先以為這世上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現在有一個人站在我旁邊與我共進退,倒是沒有那麼擔心退路的問題了。真是世事無常,原先最不相信的,現在卻是我最依賴的。」

  最不相信的東西?水娘子愣了愣,夫人最不相信什麼呢?記憶里她好像說過一句:

  「世上最不能信的東西,一是商人的話,二是男人的心。」

  那她現在最依賴的……水娘子陷入了沉思。

  「還沒說完?」門口站過來一個人,湖色繡銀龍的袍子,尊貴無雙,卻又顯得半點架子都沒有,一手抱著孩子,有些不悅地看著裡頭道:「不是說了今天要帶桑榆出去散步?」

  季曼回神,看了一眼天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啊呀,我忘記時辰了。便說到這裡吧,先出去散步。」

  水娘子眨眨眼,門口的侯爺腰上吊著一個小女娃兒,咿咿呀呀地興奮地叫著,一根繩子套在陌玉侯的脖子上,圈著小女孩兒的腰,任她在他身上四處亂爬。

  已經有女兒了啊。水娘子摸摸自己眼角的細紋。時光也真是過得快,她好像也該找個人過日子了。

  季曼走出去,抱起桑榆與陌玉侯一起出門,就聽得陌玉侯嘀嘀咕咕地道:「這丫頭是不是上輩子和我有仇?口水鼻涕全往我新袍子上擦,舊的怎麼不見她動一下?」

  「她喜歡你的新衣裳唄。」季曼笑道:「你該覺得高興啊,至少這次只是衣裳,沒有再打破你的古董花瓶。」

  說起這個陌玉侯就頭疼,小桑榆已經快四歲了,格外地調皮,什麼貴毀什麼,還非愛黏著他。前天就打碎了他一直珍藏著的一支古董細頸瓶,他還只能瞪著她,打不得罵不得。

  不能打罵就算了,關鍵這丫頭還哭啊,哭得跟什麼似的跑去找季曼告狀,季曼就一臉痛心地看著他道:「女兒重要還是花瓶重要?你那麼凶幹什麼?」

  寧鈺軒:「……」他真的是很冤枉,罵都沒罵一個字,表情凶一點也不可以麼?在外頭他明明是威風堂堂的陌玉侯,任何人見著他都是要恭恭敬敬低下頭去的,結果為什麼在家裡一點地位都沒有,小丫頭都可以騎到他的頭上來!

  不過看在小桑榆長得和她娘一模一樣的份上,他忍,忍還不行嗎?

  一家三口例行的黃昏散步時間,季曼穿的是一身胭脂色長裙,陌玉侯的常服也是繡著銀龍暗紋,小桑榆就隨意多了,季曼給她做了套半古裝半公主裙的小套裙,十分活潑可愛。

  京城南邊長流河畔經常可以看見這一家三口的影子。陌玉侯如今已經是大權在握,季曼的糧行也算是控制著京城的咽喉,兩人皆是隨意動一動,都可以影響萬千的人。

  結果他們就這樣隨意地走在街上,護衛都只是遠遠跟著,然後就看陌玉侯將小桑榆給抱著騎在自己肩膀上,邊走邊與季曼吵嘴。

  「你當年那冷冰冰的樣子,哪裡看出來喜歡我了?」寧鈺軒頗為耿耿於懷。

  「看不出來就是不喜歡?」季曼挑眉:「那你還對我一直很差呢,五根藤條的家法我還記得!」

  「那是逼不得已……」氣勢弱了。

  「哦,逼不得已所以冤枉我一下打著玩兒?」季曼呵呵兩聲:「謝謝啊。」

  寧鈺軒無言以對,傲嬌地哼了一聲別開頭。當年他是冤枉了她很多次,可是那都是誤會啊,現在他不是已經在補償了麼?

  「你最開始對我有感情是什麼時候?」走了半路,寧鈺軒還是忍不住問。

  季曼低頭認真想了想:「你猜?」

  陌玉侯老實地開始猜:「你讓我說『我愛你』的時候?」

  不對啊,說了那句話她不是就該回去了麼?想著回去的時候,一定是對他沒感情的。寧鈺軒搖搖頭:「不對,或許是知道好好是你親生的時候?」

  季曼摸著下巴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寧鈺軒怒,停下步子抱著女兒不滿地看著她。

  「追究這個做什麼。」季曼打了個呵欠,挽過他的胳膊來繼續往前走:「晚上回去給你講一千零一夜啊。」

  臉垮了下去,堂堂侯爺跟個孩子似的搖頭:「我不要聽!」

  都三天了,還讓他聽一千零一夜?

  「誰讓這次大姨媽來看我來得這麼洶湧澎湃。」季曼無奈地嘀咕道:「要不然你去晴兒的院子?」

  寧鈺軒皺眉,看了兩眼季曼的側臉,嘆氣道:「還是聽故事吧。」

  男人是都喜歡齊人之福的,只是他現在已經習慣了一家三口的溫馨,並且不想打破。前半生已經看夠了各種各樣的女人,後半生還是覺得就這一個最適合自己的就夠了。至于晴兒,她自己願意留在院子裡陪伴曦兒長大,他也給她絕對的自由和該有的用度,不會虧待了她。

  畢竟後期她還是幫著做了不少事情的,只是沒人知道。

  晚風習習,周圍的人在遇見這悠閒散步的一家人的時候都會小了聲音,而後恭敬地退到一邊去。時間長了,看見他們的次數久了,也就坦然地繼續走路,當沒看見。

  只是每個黃昏,路人都會忍不住多看他們幾眼。那種安謐的幸福,實在是惹人眼紅。

  當然,國家重要人物走在外頭都是會遇見危險的,陌玉侯一家也不例外。有三個以下的刺客來的時候,季曼和桑榆就會站在旁邊給寧鈺軒喊加油。要是刺客有三個以上,那這一家三口就會都蹲在一邊,給護衛們喊加油。

  這樣的日子季曼覺得很喜歡,不乏味,又溫馨。

  至於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陌玉侯的,大概只有聶桑榆知道。因為她和她的心,最開始就是同一顆。

  水娘子的胭脂鋪開了,人也就自然跟著搬出了侯府。最近寧鈺軒也就開始漸漸地找不到鬼白的影子了。

  「奇怪,人呢?」站在書房門口,侯爺有點茫然。季曼端了點心過來,挑眉道:「怎麼了?」

  「鬼白一向是守在我身邊的,最近好像經常沒看見人,好多事都交給其他人去做了。」寧鈺軒鬱悶地道:「前天請假,想著今天也該回來了。可是好像還沒有。」

  季曼想了想,拉著他進屋,放下盤子道:「大概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吧。跟了你這麼多年了,你也不用太操心。」

  寧鈺軒坐著想了一會兒,道:「他是不是看上水娘子了?」

  季曼嘴角抽了抽:「不是第一天回來的時候就該發現了麼?鬼白很明顯就是對水娘子有意思啊。」

  雖然水娘子是個寡婦,但是人很賢惠,又能持家,這些年受的苦不少,能有個好男人疼她也不錯。

  「這樣啊。」陌玉侯想通了,眉頭就鬆開了:「那就上門去求親啊,磨蹭了這麼久,還沒將人拿下?」

  季曼也點頭,鬼白看起來就呆呆的,加上天天照鏡子,可能早就被照傻了。這方面的事情,能幫的話還是幫他一把為好。

  「侯爺。」

  正想著呢,那頭人卻已經自己回來了,臉色有些沉重。

  「鬼白,你過來。」寧鈺軒和顏悅色,像極了居委會大媽,很溫和地看著他道:「可有什麼煩心事?」

  鬼白有些不適應這樣的陌玉侯,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屬下無妨,只是…還得請假幾日。」

  「去做什麼?」寧鈺軒挑眉。

  鬼白頓了頓,道:「成親。」

  啥?屋子裡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還想著幫他呢,結果這頭已經要成親了?

  「屬下向水娘子提親了,水娘子允了,婚禮就從簡。」鬼白不好意思地道:「都一把歲數的人了。」

  季曼被他說的給堵了好久才通順了,眨了眨眼睛道:「你跟水娘子求親,她同意了?」

  鬼白點頭。

  「那你嚴肅著一張臉幹什麼?」季曼哭笑不得:「還以為是什麼壞事呢。」

  鬼白苦笑,也實在算不上什麼喜事啊。他是想著要找人過日子,她也是想著要找人過日子。他順口那麼一說,她也就淡淡地允了。

  完全沒有什麼興奮的感覺啊。

  天天跟在侯爺和夫人後頭,看他們秀恩愛秀習慣了,鬼白的內心也是渴望一段深刻的感情的啊。雖然不能每個人都像侯爺和夫人這樣轟轟烈烈吧,但好歹也該是郎情妾意,深情款款啊。

  結果他與水娘子的過程就是:

  「在下年紀不小,也該成親了。」

  「嗯。」

  「不知娘子可有意願與在下一起過日子?」

  「好啊。」

  沒了,全程兩個人的表情都跟雕塑一樣,然後就這說定了,他去找媒人寫婚書,定婚事,回來請個假準備成親。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娘子一時衝動答應了在下。」鬼白嘆氣道:「不過不管如何,總是要成親的。」

  季曼挑眉,這兩人明顯都是對對方有意思,怎麼定下婚事了,還這樣苦著臉呢?

  寧鈺軒看了鬼白一會兒,道:「你跟隨我多年,聘禮錢侯府自然是會出的,你不用操心。」

  「多謝侯爺。」鬼白行禮。

  「那先回去收拾準備吧。」

  「是。」

  季曼支著下巴看鬼白走了兩步,之後他又回頭看了屋子裡一眼。

  陌玉侯坐在季曼身邊,兩人什麼都不做,還是一種秀恩愛的狀態。

  鬼白嘆了口氣,他是真的擔心水娘子不是喜歡他,而後在一起久了,總是會淡的。

  喜歡一個人的話,就該像夫人那樣啊,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侯爺喜歡吃什麼,什麼時候會在哪裡,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並且總是在侯爺需要的時候出現。兩人站在一起就顯得般配。

  而男人麼,也是該跟侯爺一樣悶騷,嘴上經常和夫人吵鬧,下朝回來的路上都不忘給夫人帶點兒小玩意兒,還一直容忍著小姐的各種破壞行為。

  鬼白覺得自己已經被影響壞了,他覺得沒有熱烈感情的日子,應該是過不下去的。

  忐忐忑忑地成了親,入了洞房,之後他便稱水娘子的閨名畫月了。他們住在侯府,水娘子也將胭脂鋪雇了其他人來打理,兩人開始過上平淡的生活。真是平淡得一點波瀾都不起,連個小波折都沒有的那種。

  鬼白很早就出門,水娘子就在家裡縫紉和打掃。用膳的時間他回來,她就已經做好了簡單的小菜。晚上回來的時候,被窩也已經是暖暖的了。她總是溫和而賢惠,他也不會多說什麼,兩人一起吃飯,然後同眠。

  這樣的日子其實很溫暖,只是鬼白與水娘子誰也不多說一句話,除開睡一張床,兩人更像是搭夥同居過日子的,而不是夫妻。連最起碼的拌嘴都沒有過。

  「這是什麼?」季曼看著寧鈺軒拿來的綢緞,挑眉。

  「下朝回來路過綢緞莊看見的。」寧鈺軒道:「替我再做一件披風吧。」

  季曼撇嘴:「想的倒是好。」

  嘴上這樣說,手上卻還是拿了綢緞起來看樣子,想著能做件兒什麼模樣的披風。

  鬼白就在他們後頭站著,心情更複雜了。為什麼侯爺和夫人說話就那麼自然那麼親近呢?他與畫月,什麼時候才能這樣?

  水娘子與他一起陪著侯爺夫人,帶著桑榆小姐一起去散步。看著前頭的一家三口,鬼白忍不住偷偷看旁邊的人。

  「畫月…」

  「嗯?」水娘子茫然地扭頭看著他。

  鬼白忍不住又摸了摸袖子裡的鏡子,輕咳兩聲道:「你是不是也很羨慕侯爺和夫人這樣的生活?」

  水娘子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麼要羨慕?」

  「他們那樣恩愛,又愛得轟轟烈烈的,侯爺權傾朝野,夫人又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鬼白比劃著名:「不是很讓人羨慕嗎?」

  「是啊,是很讓人羨慕。」水娘子平靜地道:「每個人都想成為他們那樣的,可惜成不了啊。我們就是我們自己,自然應該有屬於自己的日子。別人的日子終究是別人的。」

  鬼白一愣。

  「侯爺再好那也是夫人的,換了別人就駕馭不了。夫人再好那也只喜歡侯爺,換了人來也是不行。」水娘子一臉認真地道:「所以他們過他們的日子,可以羨慕,但是沒必要強求自己也有那樣的日子啊。」

  一道雷劈向天靈蓋,鬼白整個人突然就頓悟了。

  原來是這樣啊,他還一直擔心水娘子會因為侯爺和夫人過得太好,而覺得與自己在一起,並不會快樂呢。像一杯白開水,越來越沒味道。但是竟然是他想多了?

  「晚上我留了一塊牛肉。」水娘子低聲笑道:「你早些回來,我做給你吃。」

  「好。」鬼白使勁兒點頭,想了想,從袖子裡將那塊用了多年的鏡子拿出來遞給水娘子。

  「作甚?」水娘子拿過鏡子來看了看,撇嘴道:「這不是你一直很喜歡,不管走哪裡都帶著的鏡子麼?」

  鬼白一臉嚴肅地點頭:「對,這是一面讓我反省自身,思考自己為何一直難娶的鏡子。」

  水娘子:「……」

  「現在我明白了,我這是被侯爺和夫人影響太多了。」鬼白雙眼裡都是感動地看著水娘子:「謝謝你點醒了我,所以這塊鏡子就送…」

  「我不要。」水娘子淡定地將鏡子塞回他的袖子裡。

  「為什麼?」鬼白很委屈,這鏡子是他曾經的寶貝啊。

  水娘子嘆了口氣,伸手拉住了鬼白的手:「你留著吧,既然現在不被影響了,那咱們就好好跟著散步。」

  實際原因是她覺得真的很蠢,不管是這面鏡子還是鏡子的主人。

  河邊又遇見刺客了,來了兩個拿著大刀就朝侯爺砍的。水娘子遠遠就看見夫人抱了小姐就躥去了一邊,而後侯爺十分瀟灑地從腰間抽出匕首,與兩人過招。

  「你家侯爺遇刺了。」她道。

  鬼白還看著水娘子傻笑,聞言才反應過來,連忙招呼人上去圍觀。

  一眾護衛圍成一個圈,看侯爺一打二,精彩之處還叫聲好。那頭季曼已經掏錢買了路過老伯的糖葫蘆,遞了一串給小桑榆,母女倆看得開心得很。水娘子卻是和鬼白站在一處,看到緊急關頭,鬼白就拿著大刀上了。

  夕陽西下,刺客很快退場,侯爺和夫人相互擁著回去哄孩子,鬼白則是和水娘子高興地回去吃牛肉。

  各自有各自的好,又有什麼羨慕不來呢。

  鬼白和水娘子一直跟在侯爺和季曼的背後,看著他們兩人每天相互扶著回府的畫面,看著他們的頭髮從烏黑變成了雪白。他們羨慕但是也不覺得嫉妒,因為相互看看,旁邊的人何嘗不是陪著自己,一直從青絲變成了華發?

  世間感情千百種,有的熱烈如煙火,有的安靜如星空。你有你的燦爛,我有我的歲月靜好。

  誰都值得一份真誠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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