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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春閨夢(大結局)

2023-12-19 02:02:44 作者: 白鷺成雙
  趙轍駕崩,宮中只哭號了三日,陌玉侯便以各路親王即將到達京城為由,將四皇子趙喻捧上了皇位。

  朝中也有人有異議,四皇子年紀甚小,自然是不可能親政的。陌玉侯此舉,無非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這麼簡單的事情也不用他們說,天下人都知道。可寧明傑大軍回京,黑壓壓的一片鎮守京城旁邊之重鎮,又有朝中大部分官員歸順,甚至有人提議陌玉侯自封攝政王。

  寧鈺軒打開京城城門,也迎接各路而來的親王,准許他們駐兵百里之外,帶數十親信進京。都是皇室宗親,先帝已去,無法挽回,升級為太皇太后的蕭氏為了換得蕭天翊的性命,便忍下了喪子之痛,只說四皇子登基乃是正統。

  親王們也沒想到登基會這樣迅速,好歹給他們一點緩衝時間吧?

  沒有,邊關的戰事停得沒有任何的預兆,玉珍國宣布退兵並進貢補償,四皇子坐在龍位之上玩著玩具,陌玉侯便站在他的身邊,指點天下之事。

  寧明傑要迎娶玉珍國的公主,算是兩國又重新歸為了盟國。蕭家人獲罪的獲罪,流放的流放,倒是蕭天翊被寧鈺軒留了出來,重新做一個不大不小的官。

  天下所有繁雜的事情好像都慢慢被解決掉了。陌玉侯乘著轎子回府,路上不經意撈開帘子往外頭看了一眼,不少閨閣女子便低呼了一聲,嬌羞地退卻開去。

  燈芯剛被召回京城,在人群里看著陌玉侯,也是有些感嘆。一別多年,侯爺風華更勝從前,怪不得主子願意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了呢。原先不過是內斂的美男子,如今已經是一副天下在握的王者姿態了。

  提著包袱匆匆去侯府,侯爺也正好落轎。燈芯走了側門去找錢管家報到,之後才換衣服去北苑伺候。

  到北苑的時候,床上的人好像是剛剛才睡醒。燈芯端著補藥進去請安:「主子。」

  「燈芯!」季曼大喜,燈芯原是被她留在靖州的,怎麼還會來了這裡?

  燈芯將藥放下,端端正正地行禮:「主子有孕,燈芯自然是該回來照顧。」

  因著季曼留下的店鋪,她在靖州過得很好,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紀,柳如風又纏著她不肯放,乾脆就嫁了。

  這次柳如風調來京城,她也就跟著一起來,正好侯爺說主子又有了身子需要人照顧。

  甘草和苜蓿都已經不在了,就只有她一個人了啊。

  季曼高興得都不困了,抱著寧鈺軒的胳膊使勁兒掐。嚇得燈芯背後直冒冷汗,連忙低喊一聲:「主子!」

  以前主子多知道分寸啊,現在怎麼這般大膽了?侯爺如今的身份,比以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應該更加小心…

  哪知被自家主子掐得眉頭微皺的侯爺只是將她的手拿下來,仔細看著她的指甲道:「你最近這指甲脆得很,當心等會兒劈了又來喊疼。燈芯,拿剪子來。」

  燈芯有些怔忪,連忙應了,將旁邊的剪子遞上去。

  於是她就看見剛剛在街上如同天神一般的侯爺,現在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裡,低著頭給自家主子剪指甲,一邊細細剪著一邊還嘀咕:「女人都喜歡那麼長的指甲幹什麼?你當心劃著名自個兒,我都先給你剪了,等生完孩子再說。」

  季曼朝燈芯擠了擠眼,乖巧地任由他剪著不說話。

  燈芯看傻了。

  以前那些場景仿佛都還在眼前,侯爺對主子是不喜歡的,不親近的,時常板著一張臉,或者是被氣得臉色鐵青。

  沒有想到現在,侯爺會這樣溫柔地坐在主子身邊,雖然臉上的神色還是有些硬邦邦的,但是看起來真是讓她覺得…

  好極了。

  燈芯眼睛有些紅,突然就想起了甘草,很想讓她來看看。你看,曾經我們要拼命才能讓自己不被害,才能幫著主子活下來。現在侯爺已經學會疼愛主子了。

  甘草墳頭上的草,都不知道該有多高了吧。

  背過身去擦擦眼淚,燈芯捧著藥湯過來:「侯爺先讓主子把這個用了吧。」

  寧鈺軒點頭,剪完了指甲接過湯藥,當著燈芯的面卻有些不好意思,抿唇對季曼道:「你自己喝。」

  自己喝就自己喝,又不是殘廢。季曼撇撇嘴,拿過盅子就慢慢喝完了。寧鈺軒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接,然後遞給燈芯,輕咳兩聲道:「燈芯你陪夫人說會兒話,我還有事。」

  「是。」燈芯頷首。

  見著她頭上的婦人髮髻,季曼也有很多話想問,陌玉侯一走,燈芯乾脆就自己招了。

  「柳如風算是個不錯的人,不過倒是不知道雲主子已經去了。」燈芯摸摸鼻子道:「還打算回來問安的。」

  季曼看著她這白白嫩嫩的臉,也知道她沒受什麼委屈,不由地嘆息:「也算是圓滿了。」

  「聽聞寧將軍又要成親了。」燈芯抿唇道:「要是甘草知道,也不知會開心還是會難過。」

  「一定會開心的。」季曼笑了笑:「甘草是希望堂少爺好的,她是個善良的姑娘。」

  「嗯。」燈芯吸吸鼻子:「奴婢還是想去看看她。」

  好像剩下的人都已經有了各自的生活,而甘草還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下,怎麼想,都覺得悲涼。

  季曼有孕不宜上墳,燈芯便自己去了,帶著些果子和值錢,走到甘草埋葬的地方。

  再過兩日便是寧明傑該迎娶捧心的時候了,墓碑邊卻有人坐著。野草和四周的落葉都已經清掃過,披著斗篷的男子帶著一壺酒,飲一口酒,以指沾了地上殘酒,一點點在墓碑上寫著:

  「花落知多少?」

  燈芯抿唇,忽然笑了。

  她還以為除了自己與主子,不會有人記得那個死在了火場裡的丫鬟,原來寧明傑也還記得。

  也還記得那個傻兮兮的一臉嬌羞稱讚他字寫得好的女子。他還曾贈她珊瑚珠,還曾說過願意迎她過門。

  燈芯覺得,甘草應該也是幸福的,至少在寧明傑的心裡,一直會有個角落屬於她。

  陌玉侯正式輔政,年僅七歲的四皇子開始被稱為皇帝,戴龍冠,正式開始上朝下朝。

  寧鈺軒就站在皇帝右下角的第一個位置上,聽臣之言,向皇帝言明該如何處置,而後借皇帝之口,下傳命令。

  寧明傑被封鎮國大將軍,統率兵權,娶玉珍之公主,功高震主。有人向陌玉侯進言,不宜讓寧明傑手中兵權過大,即使是親戚兄弟,也難免會有有矛盾的那一天。

  但是寧鈺軒沒有任何動作,並且笑言:「若是明傑想要什麼,直接來拿就是,鈺軒絕不會有半點吝嗇。」

  寧明傑從門下聽來這句話,哈哈大笑,至此更是忠心不二。

  後有史書言,陌玉侯乃是王佐之臣,扶持幾代帝王,都無半點犯上之心。寧明傑更是忠君之將,手裡兵權早可以翻天,但是一生忠誠只聽君命。

  這兩人都是歷史上的一段傳奇,當然那是後話了。

  朱玉潤緊張兮兮的半夜起來往陌玉侯府跑,千應臣追在後面急忙喊:「你慢些!」

  「慢不了啦,慢不了啦!」朱玉潤鞋子都少穿了一隻:「季先生要生啦!快些,馬車再快些!」

  千應臣只得跟著她往侯府跑。

  季曼今天臨盆,一路平平安安地懷胎十月,各路人聽見風聲都趕來祝賀,哪怕孩子還沒生出來,侯府門口各家的夫人也都已經到了。

  大半夜,天氣又涼,季曼的房間裡卻是炭火燒得很旺。產婆被朱玉潤和燈芯兩雙眼睛死死盯著,嚇得手都抖了,還要季曼還安慰她:「你別緊張,先深呼吸…」

  大家都是擔心以前的事情重演,所以半步也不敢離開。寧鈺軒因著規矩守在產房之外,急得轉個不停。

  「侯爺。」慕水晴都被轉暈了,無奈地道:「您先坐下來休息一番。」

  「我怎麼休息?」寧鈺軒看起來有些焦躁,哪裡有平時朝堂上的半點鎮定氣質?一聽見屋子裡季曼開始痛苦呻吟的聲音,他眼珠子都紅了:「我真的不能進去?」

  鬼白和慕水晴都齊齊搖頭。

  現在鬼白終於明白上次侯爺在夫人生產的時候為什麼要把自己關去書房了,他這股子不安太強烈,壓根就掩藏不住啊。

  「啊——」

  裡頭竟然是意外地快,剛聽見季曼沒慘叫一會兒,便有嬰兒的啼哭聲傳了出來。

  外頭的人都大大地鬆了口氣,千應臣連忙道:「恭喜侯爺。」

  陌玉侯卻是傻了,跟全身斷了電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許久之後才問:「生了?」

  接生婆抱著孩子出來,有些沮喪,卻還是笑著道:「回侯爺,夫人生了個女孩兒。」

  真是晦氣了,還以為接生個男孩兒出來,能得更多的賞錢呢!

  「女孩兒?」寧鈺軒伸手將孩子接過來,愣愣地看著她。沒有睜開眼的孩子張嘴哇哇哭著,一點也沒她哥那樣安靜,但是在他懷裡,孩子突然就不哭了,眼珠子在眼皮下頭轉著,像是很想睜開眼睛看看他。

  皺巴巴的臉蛋兒,一點都看不出長得像誰。寧鈺軒愣愣地看著她,那薄薄的眼皮兒像是用盡了力氣,終於睜開的時候,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眸里,好像有光。

  一下子就映出了他的臉。

  四周的人都以為侯爺是抱了女兒不開心,卻只有朱玉潤出來,瞅著寧鈺軒這眼神,驚訝地道:「侯爺您怎麼哭了?」

  生個女娃也沒到哭的地步吧,府里還有男孩兒呢。

  聽著朱玉潤的話,寧鈺軒才回過神來摸摸自己的臉,真的有淚,他怎麼哭了的?

  「接生婆下去領賞吧,我去看看曼兒。」寧鈺軒抱著女兒,沒有再多想,就想進產房去。

  「侯爺!」燈芯連忙攔住他:「裡頭還沒有收拾乾淨,血氣甚重,您不能進去。」

  寧鈺軒挑眉:「血氣重你們還將夫人留在裡頭?她既然都不怕,那我怕什麼?」

  眾人竟然都說不出話來,寧鈺軒也就越過燈芯進去了。

  這次當真是順產,大夫沒有再騙她。季曼的精神也就還好,人還醒著。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周圍,總覺得有些恍惚,恍惚到覺得這依舊是夢境,她稍微再掙扎一下,就又會醒來。因為四周,總有些裂痕在不斷擴大。

  一想到眼前這美滿的一切有可能都是一個夢,季曼忍不住就紅了眼。

  屋子裡血腥味盈鼻,丫鬟們正忙碌地收拾著。寧鈺軒抱著孩子坐在床邊,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有些緊張地問:「很痛?」

  季曼回神看著他,勉強笑了笑:「不痛。」

  「那怎麼哭了,你看她多可愛?」將女兒放在枕邊,寧鈺軒道:「給她取個小字吧,先叫著,等周歲之後我再給她正經名字。」

  女娃兒一離開父親懷抱,就又開始哭了起來。季曼有些怔愣,聽著這撕心裂肺的哭聲,忍不住就想起了聶桑榆。

  曾經她也是在她的腦海里,哭得撕心裂肺,當真是跟孩子哭的聲音沒什麼兩樣,放肆又不管不顧。

  「還能…叫她桑榆嗎?」季曼小聲問了一句。

  曾經有本邪書上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聶桑榆要是真的能轉世投胎到她的肚子裡,季曼也覺得沒什麼不好。那傻姑娘,要是做她的女兒,她一定會從小就好好教她,到底該如何愛一個人。

  而陌玉侯,也終於能將欠她的感情,統統都以另一種方式還給她了。

  「女兒的名字,總不能與你的重複了。」寧鈺軒皺了皺眉:「這是規矩。」

  季曼挑眉,問:「趙轍是不是死了?」

  寧鈺軒點頭。

  「那你可以把『季曼』兩個字還給我,把『桑榆』給我們的女兒麼?」季曼微笑道:「這樣就不會重名了。」

  她也不想頂著聶桑榆的名字過一輩子,聶桑榆有她的故事,而她,只是季曼而已。

  寧鈺軒好像終於被提醒了一樣,眼眸微亮,站起來道:「好。」

  如今朝中大小之事都是他說了算,一個名字而已,怎麼能不給?更重要的是,先帝賜婚的聖旨,季曼一旦換了名字,那就不作數了。

  也就是說,他可以給季曼一個名分。

  季曼在月子之中天天陪著小桑榆玩兒,小桑榆好像跟她哥哥一樣聰慧,笑起來也十分可愛,頗受府中之人喜愛。

  慕水晴帶著曦兒,曦兒也就漸漸開朗了,時不時來院子裡給季曼請安,看起來比以前活潑了不少。到底是寧鈺軒的孩子,生母也死了,季曼覺得有些恩怨也可以放下,太計較了對自己沒什麼好處。於是對曦兒也是多加照顧。

  偌大的陌玉侯府,想進來的女人多如牛毛,朱玉潤很好奇地問季曼:「先生你是怎麼做到讓侯爺不娶第二個女人的?聽聞想嫁給侯爺的人,哪怕是做個通房丫鬟,排隊的人也已經到南門口啦。」

  季曼聳聳肩,很是無辜地眨眼:「他自己不要的,怪我咯?」

  連她坐月子期間,他都只是哄女兒,晚上與她在一個房間分床睡。季曼也不知道這人哪裡來的這麼高的覺悟,當真就不沾葷腥了。

  季曼沒有想過院子裡一個女人也不留,相反她對慕水晴也算是提拔了,因為一生都不出軌的男人,絕對不是人,她也沒有強硬到讓寧鈺軒一生只能看著她一個人。

  只是寧鈺軒也不進慕水晴的院子,慕水晴也不爭寵,就是每天帶著曦兒平靜地過日子。

  終於有一次季曼忍不住問寧鈺軒:「你這半生風流人,為何現在都不看其他女子一眼?」

  寧鈺軒斜她:「你也知我半生風流,再美的女人都已經看膩了,現在只不過想好好過日子。你就偷笑吧,恰好是你,趕上了我想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不相離的時候。」

  季曼嘴角抽了抽。

  出月子的時候外頭好像很熱鬧,燈芯和朱玉潤來將她里里外外一通好收拾,然後帶她去了聶家的舊宅。

  從聶家滅門之後,這宅子就閒置了下來,今天不知為何,竟然是人來人往的。季曼好奇地走進去,就看見到處都掛著紅綢,貼著喜字,喜婆甩著帕子上前來,扶著她就往裡走,邊走邊道:「哎呀我的新娘子哎,趕緊的梳妝,花轎都快到了哎——」

  季曼怔然,一路被扯過去,穿上喜服,蓋上蓋頭,到了主堂拜別。

  聶青雲在上頭聶向遠原來的位置坐著,紅著眼睛,學著聶向遠當年的話道:「你如今出嫁,到了陌玉侯府,可要恭順良德,莫要違背丈夫意願。」

  季曼嘴角抽了抽,這簡直是封建禮教啊。

  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叩了下去,以頭磕地,輕聲答:「是。」

  鑼鼓喧天,外頭真正的十里紅妝,從聶府一路延伸到陌玉侯府。爾容在她身邊扶著,幾個未出嫁的姑娘在前頭充當儐相。丫鬟喜娘延伸一路,都是一身大紅。

  身上的嫁衣熠熠生光,有著鴛鴦和鸞的好意象,比當初聶桑榆繡的還不知道精緻多少,一看就明白,這場婚禮怕是蓄謀已久。

  一路出府,上轎,季曼還有些恍惚,恍惚間看見夢境碎裂的樣子,恍惚間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已經消失了,只留下她一個人。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季曼呼吸有些緊,轎子還在前行,她卻覺得沒了方向。夢醒了她當如何?當如何?

  鑼鼓鞭炮之聲散去,她周身好像都被噩夢包圍,擁有便害怕失去,恨不得自己從未擁有過。

  可是又捨不得……

  一雙手將她從噩夢裡拉了出來,季曼睜眼,蓋頭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取下,眼前是洞房花燭,寧鈺軒正好奇地看著她。

  「你怎麼了?」

  季曼眨眨眼,看了看四周。

  「傻了?」寧鈺軒失笑,將她的頭冠取下來,輕輕把她擁進懷裡:「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怎麼像是被嚇著了一樣?」

  「我掐你的話,你會疼嗎?」季曼傻傻地問他。

  寧鈺軒挑眉:「自然,你不如掐掐你自己,看看這是不是夢?」

  季曼垂了眼眸,依言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倒吸一口冷氣:「不是。」

  「那不就好了。」寧鈺軒伸手,將兩個普通的同心結拿了出來,掛在床帳的兩邊:「從今以後,你我便又是夫妻了。」

  「嗯。」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嗯。」

  寧鈺軒不滿地橫她一眼:「除了這個你還會不會說別的?」

  季曼出其不意地一把將他撲倒在床上,笑著吻上他的唇:「我愛你。」

  陌玉侯一愣,輕輕哼了一聲,彆扭地也抱住她。

  「其實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寧鈺軒很認真地道:「你能回答我麼?」

  「嗯?」季曼挑眉。

  「墊腦是什麼東西?」

  啥?季曼眨眨眼:「墊腦?」

  抿抿唇,陌玉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當初不是你說,喜歡上會修燈,下會修墊腦的男人?孔明燈我會修,墊腦…我總覺得不是拿砧板墊著的豬腦子這麼簡單的東西。」

  季曼傻了,突然就倒在床上哈哈大笑:「墊腦…」

  是電腦啊不是墊腦!那是陌玉侯永遠不會知道的東西。

  笑出了淚花,看著寧鈺軒惱怒的臉,季曼突然就釋懷了,不再去看四周那些裂縫,那些像是夢境裂縫一樣的東西,只緊緊將這人抱住:「嗯,墊腦,就是墊著的豬腦子!」

  寧鈺軒滿臉懷疑地看著她,季曼卻笑得更歡。

  如果能長久沉浸在這場夢裡,她也就願意這樣一輩子不醒來。

  可是,周圍的裂縫越來越大,季曼睜大眼睛,再用力抱緊寧鈺軒,黑暗也像潮水一樣向她涌過來。

  夢境一塊塊破碎,一塊塊地跌落進黑暗。

  「不……」季曼嘶啞地喊了一聲,寧鈺軒好像沒聽見,依舊溫柔地抱著她,溫熱的氣息從鼻息間蔓延下來,要吻上她的唇。

  「鈺軒!」

  一陣失重的感覺傳來,季曼艱難地呼吸著,像是被人扯了老遠。

  再回首時,四周一片沉寂,天上有一點光灑下來,灑落在遠處的寧鈺軒和聶桑榆的身上。

  聶桑榆?季曼心裡一跳,連忙低頭看了看自己。

  她飄在虛無的空中,已經是自己現代的模樣,遠處的寧鈺軒和聶桑榆深情相擁,她卻越飛越高,朝天上那一點光亮飛了去。

  夢是要醒的,無論多美多長。季曼握了握自己的手,心裡鈍痛。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恐大夢一場!竟然當真只是大夢一場!她早該知道的,早該收回自己的真心。可是來不及了啊,來不及了!

  好好的影子從她眼前飛過,然後是聶青雲的。寧明傑的、爾容的、燈芯的,越來越多,越來越淺。每個她記得的人都出現了,眼裡卻都看不見她,伸手去抓都是虛無。

  「謝謝你。」最後飄過的是聶桑榆,她臉上有淚,笑著道:「也對不起你。」

  季曼張了張嘴,卻覺得喉嚨堵得疼。她是來替人完成心愿的,她完成得很好。

  然而……

  她不甘心啊!怎麼能甘心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她才剛剛願意敞開心去好好愛一個人,才剛剛擁有完美的結果,才剛剛觸碰到真正的愛情,老天怎麼能在頃刻之間全部收回?

  疼痛在心口炸開,簡直叫人無法呼吸。她飛到了光的裡面,回頭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季曼?」

  她不想醒來。

  「季小姐?季小姐!」

  耳邊嘈雜的聲音越來越真實,另一個時空的一切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她聞到了醫院的消毒水味,也聽見了現代的儀器聲,她知道自己已經醒了。

  然而,她不想睜開眼睛。

  「已經醒了吧。」

  「是啊,眼淚流成這樣,怎麼都該醒了,可是為什麼不睜開眼睛?」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季曼的病床邊,聽著護士們的議論,看著床上這個淚流不止的植物人。

  這是該多傷心,眼淚才會流這麼多,將鬢髮都打濕透了?

  「寧醫生,您去先忙吧,病人可能是沒有足夠的體力睜開眼睛,等會再輸點葡萄糖。」

  「好。」醫生點頭,轉身往外走。

  季曼動了動手指,眼珠在眼皮下動了動,許久之後,終於慢慢睜開眼。

  是醫院的天花板。

  季曼深吸一口氣,撐著手慢慢坐起來。

  「啊!你睜眼了!」旁邊準備掛水的護士欣喜地喊了一聲。

  季曼呆呆地看了看四周,適應了一下之後,伸手就將手背上插著的針頭給拔了。

  細微的疼痛,她感覺到了。這身體是她的,也不是夢。

  她還是回到了這裡,以前心心念念要回來的現代。真好啊,有水有電有網絡,吃穿住行全部比古代方便,她等會就可以去玩電腦,還可以去遊樂園玩古人從來都沒玩過的過山車,新一季的衣服也該上市了吧,比古代那些繁雜的衣物方便多了,也可以去買。

  季曼咧著嘴笑了笑。

  笑著笑著,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裡沒有聰明絕世的陌玉侯,沒有願意陪她一生一世的寧鈺軒啊……

  護士小姐嚇傻了,連忙跑出去叫醫生。

  季曼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披頭散髮的跟鬼一樣,眼淚橫流。張大嘴跟個孩子一樣不管不顧地嚎。

  「這是怎麼了?」有人沖了進來,好看的眉頭皺成一團,瞧著她這模樣,又好笑又覺得心裡跟著難受,忍不住就摸了摸她的頭。

  季曼餘光只看見旁邊的白大褂,哭得抽抽搭搭地抬頭看了這人一眼。

  就這一眼,哭聲頓止。

  「陌玉侯不愧他的名號,生的一張好容顏,輪廓弧度恰到好處,鼻峰挺拔筆直,雙唇薄而色淡,一雙桃花眼眼角上撩,不知回眸間能勾去多少芳心。

  瞬間可以腦補出此人閒遊山間田野,恰好能配上一首: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季曼低聲喃喃。

  醫生挑眉,看著面前這個不認識卻覺得熟悉的女人,終於忍不住問:「你是誰?」

  季曼滿臉鼻涕地咧嘴:「我就是我啊,我是季曼。花季的季,季曼的曼,英文名叫jiman。」

  窗外有風吹進來,吹得那一身白大褂猶如錦緞長袍。

  他微微睜大眼,她一點也不美麗地笑。

  莊周曉夢迷蝴蝶,到底莊周是夢,還是蝴蝶是夢?這春閨一場夢,也不知道下一次夢醒是什麼時候。

  不過剛醒來的植物人,以誇張的姿勢撲倒醫院醫生的八卦,倒是讓醫院裡熱鬧了許久。

  「你怎麼找到我的?」

  「是你故意出現在我面前。」

  「騙人,世界這麼大,為什麼你偏偏在這裡?」

  「是啊,我也很好奇。」他揚了揚嘴角:「世界這麼大,為什麼你偏偏在這裡?」

  為什麼剛好的時間,遇見的偏偏是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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