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回憶

  林一凡看向窗外，這是他第一次將這種生活中不堪的事情講給別人聽，壓在自己心裡折磨了自己十幾年的事情就這樣輕飄飄的說了出來，林一凡覺得自己的心裡終於輕鬆了起來。

  思緒順著窗外的雲朵越飄越遠，直到回到了五年前的一個夜晚。

  大門響了一聲，林一凡扔下手裡的遊戲機滿是欣喜的跑去迎接。

  因為他知道是爸爸回來了，只是還沒有等他跑到門口，就已經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很是刺鼻。

  還在奔跑的林一凡突然的剎住了腳步，呆呆的站住，並向後退著。

  「凡凡，快點幫媽媽收拾一下餐桌，準備吃飯了！」

  廚房裡傳來林一凡媽媽的聲音，還有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音。

  林一凡不敢回話，只是靠著牆，畏懼的向後躲著。

  「你媽叫你呢，你怎麼不說話，啊？」

  剛剛進門，走路還在搖晃的林一凡的爸爸，突然扯著嗓子，盯著林一凡大聲的嚷嚷著。

  他的臉上有一股戾氣，說話的聲音都是斥責的口氣。

  林一凡被他一嗓子吼的抖了一下，卻並沒有說話，只是轉身跑向了自己的房間。

  「老公，你回來了啊？今天應酬累了吧？我給你放好熱水，你洗洗再睡吧。」

  那一嗓子沒有叫住林一凡，卻將還在廚房忙活的林一凡的媽媽叫了出來。

  林一凡媽媽出了廚房，看到那搖晃的身影，還有一股撲鼻的酒氣，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忙掛起笑容，到跟前去伺候。

  將林一凡爸爸的外套幫忙脫下掛了起來，幫他換了拖鞋，將他扶到沙發上坐好，又遞了一杯水，才又準備起身去浴室放洗澡水。

  可是，就在林一凡的媽媽想要起身的時候，卻被林一凡的爸爸給一把推倒了。

  連帶著茶几上的水杯也被摔碎在地，林一凡媽媽的手正好撐在了一片玻璃碎片上，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在白色的地磚上開了一朵朵鮮艷的花朵。

  聽見聲音，本來躲在自己房間的林一凡忍不住出來看了一眼，他躲在牆角，正好看見媽媽的手從地上的玻璃堆里抬起來，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纖白的手指，不斷地滴落在地。

  「誰讓你來了，你給我滾！不要臉的東西！怎麼會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你怎麼不去死？」

  林一凡的爸爸看著面前的女人，眼裡滿是嫌惡，滿是酒氣的嘴裡，不斷地咒罵著。

  「我去給你放熱水。」

  林一凡的媽媽從地上起來，沒有一句的抱怨，就算手上還流著血，就算被辱罵著，但是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怒意，起身後將地上的玻璃渣清掃乾淨又慌忙去了浴室。

  躲在牆角的林一凡看著盛怒的父親的背影，嚇得瑟瑟發抖，整個身子都躲在牆後，只有一隻眼睛露出來，看著客廳里發生的一切。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從兩年前開始，林一凡就記得每當爸爸在外面喝了酒回來，就會大發雷霆，還會打罵媽媽，有時候也會連帶罵自己，但是並沒有對自己動過手。

  林一凡一直都記著，滿身酒氣的爸爸就是最可怕的魔鬼，因此，每當他發現爸爸回家時有酒味，就趕緊躲得遠遠的。

  林一凡能躲，但是他的媽媽卻躲不了，只能硬著頭皮，忍受著爸爸各種耍酒瘋，剛開始只是言語辱罵重傷，漸漸地就動起手來了，而且下手一次比一比狠。

  林一凡的媽媽前腳剛進了浴室，他的爸爸後腳就跟了進去。

  水聲剛響起，林一凡就聽見母親的一聲痛呼。

  「啊！啊！啊……」

  伴隨著痛呼聲，浴室里傳來一陣拳打腳踢和東西摔打的聲音。

  聲音持續了將近五分鐘左右，在這五分鐘裡，林一凡特別的煎熬，而更煎熬的是他的媽媽。

  一頓慘叫後，林一凡的爸爸從浴室里出來了，搖晃著直接去了臥室，一頭栽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林一凡看著爸爸進了臥室沒有了聲音，才敢從牆角里出來，顫抖著小小的身軀向浴室走去。

  在浴室門口，林一凡看見了自己的媽媽，這個時候的媽媽散亂著頭髮，蜷縮著身體，正在一下一下的抽搐著。

  毛巾和沐浴露等東西胡亂的在地上扔著，浴缸里的水已經快要滿了出來，林一凡呆呆的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媽媽。

  過了好久，林一凡媽媽抽搐的身體才稍微的好了一些，將臉從蓬亂的頭髮里露了出來。

  「凡凡，我的好凡凡，媽媽沒事，不怕，沒事，媽媽沒事。」

  林一凡的媽媽看見在門口呆站著，一臉驚愕的林一凡，慌忙將他拉到了自己的懷裡，抱的緊緊的，一下下的安慰著。

  只是她看起來雖然是在安慰林一凡，可是她自己的聲音卻越來越悲痛，最後乾脆抱著林一凡開始痛哭起來。

  悲傷的哭聲夾雜著水流聲，在整個浴室里迴蕩著。

  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林一凡心裡暗暗的做了決定，以後，他一定不會再讓爸爸這樣對待媽媽了，這樣的家根本就不是家，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最恐怖的暴力囚牢。

  林一凡忍不住，也在媽媽的懷裡開始放聲痛哭，她的媽媽見林一凡哭，自己就又哭的更加的厲害了。

  以前不知道有多少個日夜就是這樣過來的，在絕望里不斷地掙扎著，在掙扎里不斷地絕望著。

  林一凡的爸爸並不會打他媽媽的臉，所以就算是被打的厲害，但是在外人看來，也只是他媽媽的氣色不好，並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的傷痛。

  這就是林一凡的父親最為心機的一面，他篤定林一凡的媽媽不敢將這件事聲張出去，所以就用這樣卑鄙的手段，一直折磨著林一凡的媽媽。

  思緒抽回，林一凡躺在病床上，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現在就算只是想想當初的處境，都會忍不住讓人顫抖，那時是因為害怕，此時是因為氣憤。

  在這樣的家裡長大，林一凡一直都是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他學會了察言觀色，卻形成了自己軟弱的性子，這讓林一凡一直都耿耿於懷。

  看著窗外漸漸陰沉起來的天空，林一凡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在嘴角掛起了最為溫暖的微笑。

  「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快點回去上課吧，我已經好多了，再過幾天就去學校，今天，真的謝謝你們了，剛剛的話，你們就當聽了一個故事，還請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思緒迴轉過來的林一凡又和以前一樣，臉上依舊是那溫暖人心的笑容，笑的讓人那麼的心疼。

  李語桐她們一一向林一凡道別，才離開了醫院返回學校。

  在回去的車上，李語桐她們都很沉默，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上氣來。

  而夏繁星卻一直在抹著眼淚，剛剛的林一凡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林一凡也並非如看見的一樣，那麼的讓人溫暖，也並沒有表面那樣的過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