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試探

  他不願意多說，於是含糊帶過，本以為自己表現這麼明顯，對方也應該聽弦音知雅意，放過這個問題不再糾纏才對。

  誰知候顏就像看不懂他有意敷衍似的，還要追問：「是嗎，安頓在哪裡了？可不是出了城就安全了。咱們兄弟兩個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有什麼困難可儘管告訴我，兄弟我替你擺平啊。」

  見他說得信誓旦旦，趙武心裡升起一絲疑惑。這個候顏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正經人，可說起大話來怎麼就跟當了真一樣。再說了，就他這個唯恐天下不亂四處散播消息的架勢，就不怕被人抓起來嗎？

  越是揣測對方的身份和心思，趙武越是看不透他到底是個什麼路數。

  被這樣的人纏上他也是沒有什麼辦法，乾脆用問題來解決問題。得儘可能讓對方透露信息，他才更容易摸清楚對方的路子。

  於是他問道：「兄台怎麼對平安縣的消息如此靈通？」

  他本以為自己打聽平安縣，對方應該會有所警惕，誰知道侯顏大手一揮，滿臉得意之色：「雖然我不是什麼大……人物，但是我的消息可是很靈通呢。」

  說著他把臉湊到趙武面前，壓低了聲音，說：「你不知道，很多消息，都是掌握在小人物手裡的。我呢，雖然只是個平頭百姓，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也是非常關心國家大事的。」

  看他神經兮兮的樣子，趙武覺得好笑，順著他的話往下問：「那麼依你看，平安縣殺人的事到底是何人所為呢？」

  這個問題似乎把侯顏問到了，他兩道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似乎在很用力地思考，過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自我否定，似乎很是糾結的樣子。

  「怎麼，不好說？」看他想得這麼認真，趙武覺得好笑。雖說眼下各國的局勢都很緊張，但是對真正的平頭百姓來說，反而沒有什麼緊張感。

  什麼朝代更替兩國交戰，那都是上層人士的更替，對於他們而言，只要不屠城，不增加賦稅，田照樣種，鋪子照樣開，日子照樣過。侯顏說的邏輯，根本不成立。

  突然，侯顏拍了一下桌子，豪情萬丈地說：「好，既然我交你這個朋友，所以不妨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感情他剛才那麼糾結地苦思冥想，想的不是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做的，而是該不該把自己知道的跟他共享。

  趙武沖他拱了拱手：「還請兄台賜教。」

  侯顏掰著手指頭說：「你看啊，這第一個可能很好猜的。平安縣是兩國交界，很重要的地盤，一出事，損失的是我們國家的利益，那獲利者就是敵國，那麼這件事情很明顯就是我們的敵國所為。至於這個敵國，三歲小兒都能知道，不用我多說了吧？」

  道理倒確實是這麼個道理，趙武點點頭：「所言極是，那還有第二個可能嗎？」

  侯顏見他有興趣，興致一下就上來了，他笑得露出滿嘴的牙花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了一口，喝得太急了又嗆到了，給自己順了半天氣，在偌大的雅間裡環顧了一圈，才開口。

  「還有一種可能，當然是奸臣所為啦。那，你想啊，這歷朝歷代，成功的沒成功的，為錢的為權的，哪能沒幾個奸臣啊。」

  「哦？那奸臣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呢。」趙武問道。

  侯顏一揮手：「嗨，這你都不懂。這麼跟你說吧，奸臣呢，分兩類，一種呢是只為錢的，這種人一般構不成什麼大威脅，手裡的權利也大不到哪裡去，頂多就是收點賄賂乾乾缺德事。那還有一種就比較厲害了，為權的。有些人呢已經手握大權了，但還是不夠。就拼命削弱在位者的威信，這樣自己就能立信，甚至取而代之。」

  趙武點頭：「你這意思，是有人要篡位？」

  「你說那麼大聲幹嘛，我只是猜測，猜測嘛。」侯顏使勁揮了揮手，然後自己又搖了搖頭，「可是就平安縣這件事情來說吧，其實我個人覺得這些可能性都不大。真正的幕後黑手應該是另有其人。」

  趙武原本就是嫌他煩，可又不好拒絕他，就當聽個笑話，可他最後的這句話一出，不知怎的就讓人心裡咯噔一下。

  侯顏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對趙武說：「這事吧，私下還有人流傳是皇上下的令。」

  趙武一驚，板起了臉來：「你這話可不好隨便說啊。小心讓別人聽了。」

  侯顏滿不在乎地笑笑：「聽了就聽了唄，反正我也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

  看他那灑脫勁，好像真的不怕死。趙武就問他：「你就不怕別人聽了去告密，到時候就算不誅你九族，也得判你個秋後問斬。」

  「如今流言四起，我就隨波逐流跟著發表點意見，哪裡就要殺頭那麼嚴重了。」侯顏嘻嘻一笑，看著趙武，上下打量，語氣揶揄：「除非兄弟你要去告發我？倒也不是不行，但你拿了賞金可得分兄弟一半，畢竟我也做了貢獻不是。」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到他嘴裡卻能拿來開玩笑。趙武嘴角抽了抽，但表面上還是應和：「我倒是願意分你一半，就怕到時候你沒有命花。豈不是得不償失。」

  侯顏哈哈大笑，舉起酒杯：「有道理有道理，那害得請你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將來兄弟富貴了一定不忘你。」

  趙武舉起酒杯跟他虛碰了一下，一邊喝酒心裡一邊嘀咕。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他剛才言語間有心試探，對方卻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淨說些混不吝的話，竟然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來。

  要是放在平時，他也樂意多個有趣的朋友，但眼下是非常時刻，身邊的人馬虎不得，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得對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多點防備才行。萬一對方扮豬吃老虎，他可就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