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眾生皆苦

  好在他們一行人已經到達趙國邊緣，再不過一兩日，便可結束這段旅程了。

  眼見著離趙國近了，路上的風土人情都越來越熟悉，沈瀾月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些。

  這日，馬車駛至一條小路，路上的房屋甚少，冬冬忽然開始哭鬧起來。沈瀾月哄了又哄，孩子卻還是哭鬧不止。

  「瀾月怎麼了？冬冬餓了嗎？」趙武掀開帘子，見女人抱著孩子，微微蹙眉，有些擔憂的樣子。

  「應該是餓了。」沈瀾月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撥浪鼓，嘆了一口氣：「只是馬車上都是些冷食，孩子胃裡有些不適，吃不下。」

  說罷，又看向面露擔憂的趙武：「沒事，我再哄哄，我們還是先趕路吧，早點回家。」

  趙武有些心疼自己的妻兒，但也只能無奈地放下帘子，繼續趕路，因為這段路荒無人煙，他心有餘也是力不足。

  冬冬哭鬧著，哭著哭著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倒不是止住不哭了，而是他哭了太久，氣息都弱了下來了。

  沈瀾月的心像是在火上煎著一般，又急又痛。她手忙腳亂地，都沒注意到馬車停下來了，直到趙武在隔著車簾喊她，她這才回過神來，掀起帘子一看，車停在一戶農家門口。

  「下來休息一下，我去給冬冬討點吃食來。」趙武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朝她伸出了手。沈瀾月心中一暖，剛剛的焦躁也被這笑容驅散了。她也忍不住淡淡一笑，將手搭在他的手心裡，抱著孩子下了馬車。

  只是這戶農家裡靜悄悄的，趙武在門口喊了幾聲也無人應答。但他們倒也不著急，因為門不過是虛掩著，看得出來主人應該沒有走多遠，只是沈瀾月和趙武重禮節，主人沒回來，她們是絕不肯踏入院內半步的。

  隔著籬笆，可以看見院內還有幾隻雞在悠閒地走來走去，不時啄著米，冬冬趴在籬笆上，黑溜溜的眼珠子緊緊盯著這小活物，一時也忘記了哭泣。

  沈瀾月巡視了一圈，只見這戶農家背靠竹林，門前還種著幾棵桃樹，不遠處應該還有一條小溪，在這裡能聽見清脆的溪流聲。

  在這亂世里，竟還有這樣一處農家能偏安一隅，與世無爭，風景如畫，真真是個世外桃源了。

  沈瀾月看著，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絲嚮往之情，忽然一隻手攬住了她，她扭頭一看，只見趙武神色溫柔的看著自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男人柔聲安慰：「以後我們老了，也找這樣一處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手植桃花，共賞夕陽。」

  這樣簡單的願望，沈瀾月聽著卻忍不住濕了眼眶。聽起來簡單，她們兩人卻都知道這有多奢侈。只是她還是點了點頭，應道：「好。」

  待這天下太平，待他們都強大到無人能危及他們的性命，無人能左右他們的留去。到那時候，他們才能擁有真正的自由。

  「你們是？」一個女聲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兩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粗布麻衣的村婦，正提著一籃竹筍，有些好奇的看著他們。

  「大姐，我們趕路經過此地，孩子肚子餓了，一直哭鬧，您看可否給點吃食，哄哄孩子呢？」

  沈瀾月說得懇切，那村婦目光卻落在了孩子身上，冬冬白白嫩嫩的，瞪著大眼睛，嘟著嘴巴，看上去極惹人憐愛。

  村婦慈愛的看著孩子，隨即爽朗一笑，招呼道：「好呀，你們隨我進去吧，只是我們農家吃食粗陋，還望你們不要嫌棄才好。」

  他們夫妻二人，穿著雖不華麗，仔細一看卻能看出用料講究，尤其是那孩子的衣飾，用得可是上好的綢緞，村婦心知這一家三口身份顯赫，但是這世道亂，她也只當他們是來逃難的大戶人家罷了。

  「敢問大姐如何稱呼？」兩人隨著村婦進了屋舍，這屋子裡雖然簡陋，卻乾淨非常，看得出這女主人定然是十分勤勞的。

  「嗐，你們呀叫我王大姐就好，家裡沒什麼吃的，我現在去給孩子熬碗小米粥行嗎？你看你們要不要一起吃點？」

  這王大姐熱情淳樸，沈瀾月剛想拒絕，她卻又自顧自地說：「我看你們應該趕了很長時間的路了吧？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這餓著肚子，不說孩子了，大人的身體也受不了呀！」

  「我們馬車上還有些乾糧…」

  「既然來了我家就一起吃點熱食吧！」話音剛落，王大姐就不由分說地朝廚房去了。

  沈瀾月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感激，看向趙武兩人相視一笑。

  不一會熱氣騰騰的小米粥便上了桌，冬冬本來在外面和小雞玩，一聞到粥的香味便又跑了回來，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喝粥。

  哪怕是餓極了，孩子也沒忘了該有的禮節，王大姐在一旁看著，心裡更是喜愛極了。

  「這孩子真懂事，只是我膝下還沒有個一兒半女的，要是我以後的孩子，有這麼可愛就好了。」王大姐的話裡帶著艷羨，沈瀾月有些驚訝，這王大姐看上去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沒生育？難道是身子有什麼隱疾嗎？

  她這樣想著，又因為受了人家的恩惠，忍不住搭上了王姐的手腕。王姐只以為她握著自己的手，根本沒有想到她會醫術，不過片刻沈瀾月便收回了手，從脈象看並沒有什麼異樣，也許問題出在男主人身上吧。

  再一問，這家的男主人正在山上砍柴，要天黑才回來，沈瀾月只好作罷。

  喝完粥冬冬又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模樣了，沈瀾月看機會難得，接下來又得繼續趕路了，便讓趙武去陪著孩子在附近逛逛，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她則在屋裡和王姐聊了一會，聽見王姐感概：「今年的收成不好，天災人禍太多了，今年的苦難實在是太多了！」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王姐，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上位者爭來斗去，苦了的永遠都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