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97章 斷頭飯

  見到齊王李元吉，微微欠身施禮之後，便開始抹起了眼淚。

  「殿下，我家雖然不是什麼官宦人家，可也有幾個朋友。若是我夫君就這樣被您殺了，老身也只得去，找他們訴苦了。」

  這。

  略帶要挾，卻說的也是實情。

  五姓七望，這就是大唐一等一的豪門。

  他們幾家要是聯合起來，那天下基本上就沒別人啥事了。

  但是，現在齊王李元吉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所以，別說你只是一個崔姓女人，就是崔姓男人，那也得殺。

  「岳母大人，我也不妨給你交個底，要不是看在瑩瑩的份上，就我岳父大人的罪責，那可是要抄家的。」

  「現在我只殺他一人，已經是有違法典之舉。莫要逼我改變主意。」

  看似解釋，實則態度更加強硬。

  潛台詞就是，別逼我，逼我連你也殺。

  崔氏臉色變得慘白，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夜幕降臨。

  恆安縣的氣氛，變得有點壓抑。

  齊王來了，圍城的兵撤了。可街面上，比前兩天還要冷清許多。

  半夜時分，甚至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齊王李元吉，一點睡意也沒有。

  沈辰的事情，就這樣了。已經傳出去消息，不會再做更改。

  現在他需要考慮，王進的事情，如何善後。

  說到底，王進死，遠山寺被滅門。這就掐斷了他和突厥的聯繫。

  現在，他迫切需要有人，能把這條線給續上。

  如果能繼續沿用王進的人脈，那是再好不過。

  所以，王進的大管家何蒙，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一騎快馬，連夜出了恆安縣城。奔向北恆州，目標，王進家。

  第二天一早。

  雨停了。

  縣衙前，熱鬧了起來。

  木亮帶人，開始搭斷頭台。

  一個簡易的木台子還是要有的。

  畢竟也是齊王李元吉監斬，總要搞的像樣些。

  按照慣例，行刑之前，囚犯要打入囚車木籠，遊街示眾。

  袁朗的囚車，走在最前面。

  旁邊押車的，都是他昔日的部下，一邊走，眾人一邊抹著眼淚。

  再後面不遠，兩輛囚車，裝的是沈辰和他的管家程序。

  這兩人的待遇。

  那可就天上人間了。

  李四第一個站了出來，拿著菜葉子，就往沈辰臉上砸去。

  「打死他。」

  「打死他。」

  喊聲此起彼伏。

  很快，百姓們就把早就準備好的武器拿了出來。

  臭雞蛋，隔了好幾夜的韭菜包子。女人的洗腳水。甚至還有童子尿。管他是啥，反正一股腦的全對著沈辰和程序兩人招呼上去。

  遠處的杜雷，就在馬背上默默的看著，一言不發，也沒有上前阻止。

  他知道，這是百姓們的情緒宣洩，壓抑了這麼久，終於有了一個突破口，不容易，所以，就讓他們盡情的釋放吧。

  這一路之上，袁朗除了被季大喜家人一通圍攻之外，其餘的還算是平和。

  沈辰和程序可就慘了。

  不等一圈轉下來，兩人就像是從糞坑裡撈出來一樣了。

  隔著老遠，那臭氣就能把人給熏倒。

  午時不到，囚車停在了縣衙西側。

  有衙役拎著木桶上前，給沈辰和程序做了一番沖洗。

  所謂的洗，其實就是一桶冷水當頭澆下。

  沖一衝臭氣罷了。

  把人帶到這裡，家屬就可以來送斷頭飯了。

  袁朗是行伍之人，在恆安沒有家人，但是，有下屬，一邊喂，這些人就一邊哭。

  袁朗卻是十分淡定從容，「好了，不要哭了，腦袋掉了，不過就是碗大的疤，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是，是，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一眾人隨著喊起來。

  不遠處的齊王李元吉，眼角也有些濕潤了。

  是自己把袁朗派來的，是自己要求他保護沈辰的。

  所以，袁朗殺人，也和自己有很大的關係。

  所以，他也給袁朗準備了一頓斷頭飯。

  等到袁朗部下抹著眼淚退下之後。齊王李元吉的斷頭飯登場了。

  雞鴨魚肉，滿滿的豪華午餐的既視感，只可惜，這是最後一頓飯了。

  袁朗，也明白齊王的心思，吃一口，笑一聲，喝一口，喊一句，

  痛快！

  高興！

  看的杜雷有點心酸。

  但從心底，又真的很佩服袁朗的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戰無不勝的大唐軍隊，是有底氣的。

  他這邊豪爽豪氣，沈辰那邊氣氛可就完全不同了。

  雖然崔氏也做了好多酒菜，可是，沈辰哪裡吃得下。

  勉強喝了一口酒，憤憤的說道：「我死之後，你去長安城，找瑩瑩，一定要給我報仇。」

  崔氏摸著眼淚，又遞了一口菜上前，「我記下了，老爺，您再吃一口。」

  「都怪程序這個混蛋，要瑩瑩，殺了他全家。」沈辰還在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可是此時，崔氏腦子裡，卻是迴響著齊王李元吉的話，唉，若是不牽連到女兒，已是萬幸。殺程序全家，還是算了吧。

  讓人驚訝的是，來給程序送飯的，不是他的家人，而是海棠。

  白順見狀，上前攔住了她，「海棠姑娘，只可近親去餵飯，你來作甚？」

  海棠抹了抹眼淚，「雖然程序害我一家，可，我也算是她的小妾，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餵他這一頓飯。也了卻了這一段過往。」

  聽得在場眾人，無不淚目。

  程序見到海棠來了，也是一陣意外。忍不住的一陣嘆息，

  「唉，想我程序，在莊裡那也算是大戶人家，有兒有女，最後居然一頓斷頭飯，都要靠一個外室。」

  其實，他的家人，來了，兩個兒子，都混在看熱鬧的人群中，為什麼不敢來？怕。

  怕受到牽連。

  他們擔心，萬一來送飯，再把他們也抓起來，故此，誰也不敢上前。

  吃過了斷頭飯，薛萬徹開始走上高台，宣布三人的罪狀。

  依次把人帶上來。

  袁朗的罪狀，就是殺人償命。

  百姓們沒有太大的反應。

  當宣讀沈辰罪狀的時候，百姓們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這聲音，讓沈辰感到無地自容，感到了滔天的寒意。

  而此時，站在身後監斬的齊王李元吉，卻感到了一絲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