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與天博（下）

  青姨無奈一笑，抬頭看著楚挽挽，輕聲道，「挽挽小姐，你不明白，沒有時間了」

  楚挽挽一愣，「什麼沒有時間了？」

  「我指的不僅僅是崗叔。」青姨輕嘆一聲，拿起專門用來割肉刮骨的醫刀，走向崗叔，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堅定，「這是與天搏命，搏得不單單是崗叔一個人的命！我們為醫者，就是在跟上天和閻王爺搏命！」

  楚挽挽一時間被震撼得無以復加，雖然青姨說的話她一直都明白，但是為了找出治療的辦法而不顧自己安危，明知道可能會成為下一個被害人還義無反顧的前往

  就算，青姨是在其位謀其職，那也實在是太偉大了。

  一時間，楚挽挽的眼睛蒙上了霧氣，有些迷茫了。眼中倒映的青姨背影那麼堅定，與記憶中的導師重合。

  最後，導師死了，難道也要看著青姨被反噬痛苦而死嗎？

  楚挽挽的腦袋有些混亂，而此時的青姨已經開始割開崗叔右臂和肩膀的連接處了。壞死的黑血從傷口出溢出來，弄髒了她的手也毫無反應。

  黑色的血源源不斷地從割開的地方溢出來，空中中開始飄散難聞的血腥味。

  這種難聞的味道刺激了楚挽挽猛地驚醒過來，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在心裡暗暗罵自己：你怎麼這麼沒用啊，醫者思想連一個古人都不如！

  青姨聽到身後清脆的巴掌聲，有些驚訝但是已經沒有空回頭了，斷臂說得簡單，但是庖丁解牛尚且需要十年苦修，更何況是人體。

  不消片刻，青姨已經是滿臉汗水。

  正當青姨準備抽空將臉上的汗水蹭掉時，一隻乾淨濕潤的白手帕伸了過來，輕輕地為其拭去了汗水。

  楚挽挽手中擦著青姨的臉，嘴上也不停歇，「青姨，後勤就放心交給我吧，你專心治療。」

  青姨頗為驚訝地瞪著楚挽挽，不過時間緊迫，也沒空發問，「那好，麻煩你了，將流出來的血全部擦掉，不要讓出血過大驚動噬心蠱。」

  「好！」楚挽挽瞭然地點了點頭。

  時間一點點過去，斷臂才進行到了一半，剛剛露出相接的骨頭。二人皆是滿頭大汗，因為她們的心裡十分清楚，冰蠶草的藥效是有限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弱，到了一定臨界值，噬心蠱就會反應過來，轉頭沖向剛好開啟的手臂與肩膀的連接處。

  到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青姨咬了咬牙，讓楚挽挽退後，接下來的都是她自己抗住。

  楚挽挽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青姨一個人面對，二兩爭執不下，只好各退一步。楚挽挽站在距離床鋪十步遠的地方，但是相對的了，一旦出現了意外她就會行動。

  時間緊迫，青姨也只好答應了。

  手術繼續進行，楚挽挽退後當約定的位置，緊緊盯著崗叔那隻手，一旦出現什麼問題就會立刻行動。

  房間裡，只有鋸子咔咔咔鋸骨頭的聲音在響，聽起來毛骨悚然感的。青姨時不時會撒上止血的粉末，也幸好她斷臂的位置還是有不少壞死的肌肉但是骨頭完好的地方，才沒造成大出血。

  幸運的是，直到骨頭被鋸斷，那個小鼓包一直沒有動過。

  楚挽挽長舒一口氣，斷臂最困難的就是斷骨切筋，如果找不准合適的位置，極有可能出現極大的後遺症，乃至失血過多而死。

  青姨很明顯擁有非常豐富的經驗，手穩得讓楚挽挽讚嘆無比。

  當整個右臂成功取下來時，青姨也明顯鬆了一口氣，用胳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將手臂放在一旁，當務之急是將剩餘的壞死碎肉清除，然後止血包紮。

  楚挽挽也是滿臉喜悅，將手帕浸透擰得半干，走過去要給青姨擦汗並慶祝，青姨這個稱職的大夫已經開始處理碎肉了。

  當楚挽挽走到距離床不到三步之遙時，突然看到那隻斷臂的鼓包輕微地遊動起來，嚇得瞳孔震動，大喝一聲，「青姨小心！那東西好像要醒了！」

  青姨嚇得一震，本能反應抬手去擋。

  楚挽挽見狀，連忙撲過去將青姨拉開。二人再定睛一看，那小鼓包確實在輕微地動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青姨的冷汗一下子流了出來，喃喃道，「看來時間還要再縮短一點.」

  「青姨別說了，快把它燒了！」楚挽挽飛快地從身邊的燭台上拿出蠟燭，一邊催促。

  青姨反應也是迅速，立刻跑過去將斷臂扔進火盆，楚挽挽將燃燒的蠟燭扔進去，火苗「嘭」得一聲炸開，一下子竄得老高，宛如篝火晚宴。

  青姨下意識地將楚挽挽護在身後，死死盯著被烈火包圍的斷臂。

  只見那隻手臂慢慢蜷縮起來，發出了吱吱的肌肉燃燒聲，聽起來十分滲人。楚挽挽倒吸一口涼氣，總覺得是裡面的蟲子在叫。

  「應該沒事了」青姨輕聲安撫著楚挽挽，其實自己的聲音都在抖，但是崗叔的斷臂截面還沒處理好，拖久了會出大問題，雖然剛剛燒起來，但是不得不去，於是拍了拍楚挽挽的手背柔聲道，「你把最好的止血白藥拿來，還有紗布。」

  「好。」楚挽挽定了定神，看那隻手慢慢被燒得乾枯，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轉身走到放置著一堆醫用品的桌子走去。

  青姨看著懂事靈巧的楚挽挽欣慰地笑了，有這樣的女孩在王爺身邊，她也就放心了。青姨轉身，義無反顧地走到崗叔床邊，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楚挽挽剛找出她從千藥坊帶過來的上好白藥，還未轉身就聽到了青姨輕輕的痛呼聲。心一慌，本能地都覺得出事了，連忙轉身一看，青姨一隻手捂著口鼻，另一隻手上的刮刀已經握不穩了。

  「青姨！」楚挽挽大叫一聲，連忙奔上來扶住青姨的身體，「你怎麼了青姨？！」話剛問完，就看到青姨捂住口鼻的手指縫裡溢出了鮮血，不由大驚失色，「青姨！青姨你別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