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大順皇帝

  就像現在，朝廷里位高權重的文武官員分坐兩側，關係要好的基本是鄰桌，小聲地交談著，一眼能看出陣營劃分。

  不過無論是誰，都會忍不住瞥幾眼前方的座位，那裡安靜得詭異，似乎在醞釀著什麼狂風驟雨。

  大部分的眼光都會停留在玄衣青年身上，尤其是在腿部流連，難掩驚嘆之色。

  九皇子秦渚寒，醫學奇蹟般站了起來，而且似乎是有一段時間了，卻有意隱瞞。此次陛下召見這麼多重臣，怕是與這位孤僻到神秘的九皇子莫大的關係。

  右側的首座，坐的自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老丞相宴南天，身邊服侍的並不是宮女，而是御史大夫孔傅。兩人是有名的嚴師高徒，整個大殿內都是沒有什麼意義。

  「老師，陛下召集我們又遲遲不出現，究竟有何目的？」孔傅為丞相續了一杯熱茶，濃眉緊緊擰著，低聲詢問。

  宴南天閉目養神，聞言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道，「陛下的心思又豈是你我能猜透的？」

  「是，是弟子多嘴了。」孔傅微微垂頭，視線在對面的奕王以及九皇子身上掃了一眼，輕聲道，「不過太子也不在，難道是在陛下身邊.」

  「這件事與我們牽扯不大，你不必這麼敏感。」宴南天聽出了學生的緊張之意，睜開眼睛睨了一眼，說完後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自從幽憐回來，你就敏感了許多，草木皆兵。」

  「學生慚愧。」孔傅愣了愣，隨後滿臉羞愧地低下頭。

  這時，一位老太監從殿後走出來，一甩拂塵高聲吟唱，「陛下駕到，貴妃駕到——」

  眾臣紛紛打起精神，坐直身體朝最前方的龍椅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龍袍的老者在艷麗高貴的美婦攙扶下慢吞吞地走出來，身後該跟著一大幫宮女太監。

  「陛下萬歲萬萬歲，貴妃千歲千千歲。」群臣早已習慣，立刻以跪坐的姿態俯身恭敬整齊地行禮。

  皇帝的身體情況實在不佳，待走到龍椅上坐下，呼吸都粗重了一輪。

  貴妃貼心地輕撫皇帝的心口，讓宮女端來準備好的溫水丹藥。

  眾臣望著他們的陛下身體狀態又差了不少，皆是在心中猜測皇帝大限將至，恐怕撐不了幾年了。畢竟這段時間，早朝和政事基本都是太子和奕王在打理，非重大事宜都不會送到陛下面前。

  皇帝吃了藥，呼吸才漸漸平緩，對自己這日漸殘破的身體也感到無比懊惱，有些煩躁地推開了貴妃的手，冷冷道，「諸位愛卿好久不見了，起來說話吧。」

  「多謝陛下。」眾臣統一坐直身體，等候著下文。

  「看來朕真的是老了，連你們的樣子都記不住了。」皇帝的目光在這些朝廷棟樑臉上一一拂過，自嘲般地道。

  「父皇千秋鼎盛，怎麼妄自菲薄。」奕王燦爛一笑，嘴巴甜的很。

  「奕王爺說得對，陛下是真龍天子，有紫微星庇佑，千秋萬代。」奕王鄰桌的一位武將聲如洪鐘的附和。

  「呵呵，你們啊，就喜歡說這些話討好朕。」皇帝笑了笑，渾濁的眼睛閃爍著灰光，「歷朝歷代，有哪個皇帝真的千秋萬代了？早死的倒是不少。」皇帝頓了頓，沙啞的聲音透著寒意，「說起來，你們這算不算欺君呢？」

  那名武將嚇得立刻俯下身，「陛下贖罪！微臣沒有這個意思！」

  奕王皺了皺眉，雖然早知道父皇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但是這也太誇張了，連句奉承的話也不能說了？

  貴妃適時地插進來打圓場，嬌笑著靠在皇帝身邊，「陛下，不是說今日宴請大臣慶祝寒兒身體康復嗎？怎麼好端端生氣起來了。」貴妃是奕王生母，自然不會看著奕王的人陷入難堪之地。

  「咳，你不說朕都忘了。」皇帝倒是很寵愛貴妃，手臂摟著貴妃的腰，上半身幾乎靠在貴妃身上，不過看那說兩句就喘的樣子，肯定不是因為貪圖美色，而是真的沒力氣自己坐直。「行了，起來吧。動不動就跪，搞得朕像個暴君。」

  「謝陛下寬恕。」武將聲音都有些哆嗦，雖然陛下已經垂垂老矣，可是那份威壓依舊存在每一個臣子心中。就如他自己打趣的那樣，啟帝秦玄灝確實是個名副其實的暴君。

  還是皇子時，他就以極深的城府和智謀將所有兄弟打敗，登上皇位；登基之後，更是血洗朝堂，就其他皇子的黨羽一網打盡，甚至不在乎這般大動干戈產生的動盪。

  那些倖存下來的官員，提起此事，無一步心悸。即使這位暴君垂垂老矣，卻沒有一個人敢小瞧他。

  皇帝衰老的眼皮耷拉著，掩藏在下面的渾濁目光失去了方向，「老九呢？這場他是主角，怎麼人不見了。」

  「陛下，老九在奕王身後坐著呢.」貴妃小聲提醒。

  「啊？」皇帝往後看，果然看到了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九兒子，頓時不悅地道，「老九，你坐後面做什麼？還穿這麼老氣的顏色，朕都看不到你了。」

  秦渚寒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回答，「父皇，按照規矩，兒臣就是坐這裡。」

  「是這樣嗎？」皇帝面露疑惑，偏頭詢問貴妃。

  貴妃無奈，微笑著回答，「是的陛下。老九沒有爵位，按規矩他確實該坐在奕王身後。」

  「哦，朕真是老糊塗了。」皇帝輕嘆一聲，轉頭望著秦渚寒道，「這怎麼行，今日你是主角，坐前面來。」

  「父皇，這於理不合。」秦渚寒沒有動，像一塊頑石。

  「怎麼？你怕老五生氣？」皇帝眯起眼睛，睨了一眼前面的兒子。

  「怎麼會呢兒臣哪裡有這么小氣了！」奕王燦爛一笑，扭頭瞅著秦渚寒道，「九弟，既然父皇都說了，你就不要不給面子了~」

  秦渚寒微微垂眸，沉默以對。

  「哎呀，父皇，九弟就這性子，他不願意的事情，你拿砍頭威脅都沒用。」奕王只好無奈地聳聳肩。

  「嘖，冥頑不靈，跟你母妃脾氣真像！」皇帝嘴上不耐煩，眼底卻掠過一絲懷念，懶洋洋道，「既然你覺得不能壞了規矩，那朕就封你為晉王。」

  頓時，大殿響起一片吸涼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