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暖意

  好不容易扛過了這陣眩暈，楚挽挽輕輕將右手搭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雖說醫者不自醫，但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估計也就只能這麼湊合著先來了。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過去，楚挽挽終於撤開了搭在腕上的手，眼裡卻帶了幾分怒意。

  臟腑虛弱，氣血不充，應該是長期營養不良所致。但除此之外，內里空虛，脾肺衰竭，這分明是常年遭受毒打留下的暗傷！

  就算是沒有今天這一出，以楚挽挽的這具身體，也活不過十五！

  她腦海中又回想起了剛剛在水塘邊恨不得她去死的徐氏，心下微怒的同時也有些奇怪，雖然楚挽挽不是徐氏的親孫女，但怎麼也是在楚家養了十年的女孩兒，手腳也勤快，楚家裡里外外楚挽挽做了不少事，怎麼徐氏就那麼想致這個孫女於死地呢？難道真的就只是因為覺得楚挽挽剋死了她二兒子楚成？

  但任憑楚挽挽翻遍了自己的記憶也沒有一點關於這件事的印象，這具身體的記憶中只記得徐氏對楚挽挽的態度是突然變化的，事先沒有一點徵兆，甚至因為當初收養了楚挽挽後楚挽挽的娘就生下了楚翎佑這件事，徐氏對楚挽挽的態度還算得上和善。

  實在想不通的事情楚挽挽也不強求，她環顧著周圍這黑漆漆亂糟糟的屋子，心裡幽幽地嘆了口氣，挽起袖子準備收拾屋子。

  好不容易從另一間雜貨房裡翻出了個沒破的木盆，又找到了兩塊抹布，楚挽挽又廢了吃奶的力氣從院子裡的井裡打出了一桶水，投入了這場收拾屋子的大戰中。

  「咳咳咳——」

  倒了不知道多少盆水，等楚挽挽終於把屋子收拾地好歹算是能住人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她將最後一盆髒水倒出院外，太陽已經落了山，天邊隱隱泛著紅霞。楚挽挽突然心裡有些悵然，她作為一個小說作者，看過也寫過無數的穿越小說，可這件事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時，第一反應根本不是悲傷或者歡樂，而是隔膜。

  陌生的時空，陌生的人群，陌生的世界……

  「挽挽——」

  楚挽挽心裡想著昨天跟編輯的鬥智鬥勇，突然一道喊聲喚回了她的注意。她下意識地看向出聲的方向，只見鄉間小道上兩個身影正往這邊走來。

  她在原身的記憶中翻了翻，隨即對來人的身份就有了判斷。來的是一對母女，女孩兒是原身為數不多的好友，叫許小小。許小小旁邊則是她娘陳桂蘭，陳桂蘭是楚家莊數一數二的性子好，對原身也極好。

  「挽挽你沒事吧？」楚挽挽出神的空檔許小小母女倆已經到了她面前，許小小更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前前後後圍著楚挽挽轉了一圈，確認她身上再沒有多出來的傷痕這才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道：「我今日隨娘親去外祖家串門子了，傍晚回來才知道你出了事，你說你也是，怎麼就一直由著那徐老太太欺負呢！跟個麵團子似的！要不是這次運氣好，萬一她就真得逞了呢？」

  許小小天生的外向爽朗，像個小辣椒似的。村里沒幾個孩子敢惹她，雖然跟楚挽挽同齡，但卻很會照顧人，性格跟原身更是南轅北轍。

  「幸好，不知道反抗你還知道躲著，」不等楚挽挽開口，許小小又接著道：「雖然這裡偏了點，但只要能離那老妖婆遠點，偏也值得了！至於那什麼獲罪流放，挽挽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左不過我們也不考功名，那勞什子罪名你不用擔心！」

  她像連珠炮一般說完了這一溜的話，終於停住了嘴。楚挽挽心裡失笑，面上也不由得帶了幾分笑意，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你呀，說這麼快也不怕累著自己！放心，我心裡都清楚的。」

  她話音落下，許小小卻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一般瞪大了眼：「你真是楚挽挽？我之前跟你說了那麼多遍你都只跟我說要忍，今兒怎麼轉性了？太好了，你可終於長腦子了！」

  「小小！」

  見許小小越說越沒邊兒，徐桂蘭只好開口攔住了她，沖楚挽挽歉意地笑了笑：「挽挽，小小這孩子說話就這樣，你別在意，她也是擔心你，今兒回來的路上念叨了一路，生怕你出個什麼事。」

  楚挽挽這具身體裡裝的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兒了，自然不會因為這一兩句恨鐵不成鋼的話跟許小小生氣，她聞言沖徐桂蘭柔柔一笑：「桂蘭嬸子放心，我都省得的。我跟小小這麼久的朋友，自然知道她是關心我。」

  徐桂蘭見她眼裡確實沒什麼怨懟的神色，就知道楚挽挽是真的沒把許小小那些話放在心上，心裡也不由得對這個女孩兒更疼愛了些。

  明明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怎麼徐老太太就是不懂得珍惜呢……

  「對了挽挽！」許小小終於從楚挽挽的變化中反應了過來，轉身接過了徐桂蘭手裡的小跨籃，遞到楚挽挽面前，「你就這麼當著大伙兒的面從楚家搬出來，那老妖婆肯定什麼都不會給你，這裡是兩身換洗衣服和一點米麵之類的，衣服雖然都是舊的，但我都洗乾淨了，所幸咱倆身量相近，你先湊合著穿。」

  「不用了小小，這——」

  楚挽挽聞言有些驚訝，忙伸手推了推了籃子。

  許小小被她拒絕，卻突然眼睛一瞪：「楚挽挽，咱倆可是朋友！你跟我客氣什麼，總要先生活啊！幹嘛？你不會是嫌棄我吧，嗯？」

  她邊說著話邊往楚挽挽的方向靠了過去，鼻尖幾乎要擦上楚挽挽的臉頰，瞪著一雙杏眼看著楚挽挽，頗有「你不答應我就跟你絕交」的意味。

  「好好好，我收下。」

  楚挽挽有些扛不住這個女孩兒的熱情，只好笑著收下了對方遞過來的籃子。籃子入手時手心一沉，楚挽挽心裡一頓，更是有些感動。

  現在正是盛夏，莊稼還沒有收成，再加上這幾年年限不好，其實大家都不富裕。但即便這樣，許小小還是盡心盡力地送來了米麵。

  好像這樣的世道里，更容易看到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