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三 我在靈州望西天 待君歸來訴思念(
2023-12-18 01:59:48 作者: 我是蓬蒿人
這些時日,李從璟著重在解決定難軍的整頓問題。既然石敬瑭已經死了,李從璟也不打算對定難軍大肆清洗,不過令將士解甲歸田是題中應有之意。至於党項一族,李從璟則趁機下令,將其貴族遷往洛陽,解除定難軍鎮,改隸行省,並收軍中甲兵,令其民絕狩獵、改種農田。
夏魯奇在雲州滅殺韃靼戰士數萬,令韃靼部元氣大傷,只不過沒有將其滅族而已,往後在草原上,韃靼部頂多算個中等部落,幾乎沒甚麼可能發展壯大,在數百年後成長為危害邊境的罪魁禍首了。
至於巴拉西此人,雖然其罪頗大,但到底是韃靼部首領,為了安定草原人心,李從璟沒有下令處斬,讓夏魯奇將他押解洛陽,日後隨意給些富貴安置便是。
軍報上言,夏魯奇在解決完雲州的戰事後,就立即動身去了儀坤州。彼處,李彥饒率領的盧龍軍並及支援過去的侍衛親軍,正與契丹鏖戰。
不同於雲州戰事乾脆,儀坤州的戰爭,局面頗為僵持。到底因為契丹是國家而非部落,文明發展的程度不一樣,又且軍力頗大,不那麼好對付。
不過李從璟卻也沒甚麼好擔心的,讓夏魯奇先定韃靼部,再趕往儀坤州,本就是既定之策,相信耶律德光在得知石敬瑭、巴拉西相繼敗亡後,也不會有多大決心跟唐軍死磕到底。按照李從璟的估計,戰爭持續多久,不過取決於耶律德光收服儀坤州的決心,和夏魯奇帶領唐軍在戰場上取得多大優勢。
這邊,殿前軍在靈州停留的時間不長,大戰之後稍作休整不可避免,但也不能耽誤向涼、甘、肅進軍的時機,以免讓吐蕃、回鶻堅固防線。另外,李彥超在南線的攻勢頗為順利,一路高歌猛進,正待按照原定計劃,與孟平合軍共擊河西。
李從璟倒是想去河西、西域看看,「西出陽關無故人」「春風不度玉門關」,他也想見識見識邊塞、戈壁、大漠的風情,尋一尋霍去病封狼居胥的遺蹟,找一找樓蘭古國的傳說
不過這些終究只能是想想,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中國之君親臨河西、西域的。彼處太偏僻,道路太狹窄,關山太險要,距離洛陽也太遠,君王若是去了,如有萬一,恐怕連回都回不來。縱然李從璟不懼,群臣也不會同意,萬一宵小作亂,對國家百姓更是災難。
這世上本就沒甚麼人是能隨心所欲的,便是君王也沒有太多自由,說到底大家都身在各自的牢籠,對於籠子外的風景,遠遠瞧瞧也就罷了,不必太過當真。
李紹城則在抓緊時間整頓朔方軍,此戰損失慘重,傷員該治的要治,該退的得退,軍中缺額如何補充,也有講究。除此之外,相關烈士陵園的修建也很迅速,論功行賞之事更是不在話下。
等到紀念此戰的烈士陵園修好,李從璟尋了個時間,帶領軍將眾人去好生祭奠了一番。
靈州城周邊地勢平坦,陵園也就建在平地中,除卻周圍的林子,沒甚麼修飾物。承襲李嗣源之風,李從璟性尚簡樸,軍中也不講究奢華裝飾,陵園就更是如此。石階石欄石碑,俱是簡樸厚重的風格,金戈鐵馬之氣外,帶著些蒼涼的意味。
祭奠當日,數千朔方軍甲士在陵園之前列陣,在林中不息的秋風裡,飲下敬畏國家英雄的烈酒。對於他們這些邊軍將士而言,戰爭就是自己的影子,總是不離左右,馬革裹屍並非慘狀,而是一種奢望,許多一生戍守邊關的將士,在大戰中戰死後,連裹屍布都沒有,不被一把火燒掉屍體,能有個坑入土為安,都是莫大的幸事。
數千塊石碑,數千個姓名。他們活著的時候披甲執銳,列陣迎敵、沖陣、廝殺,活著在軍陣里,倒下也在戰陣中,如今他們死去之後,依舊隊列齊整,莊嚴肅穆。他們是保家衛國的英雄,他們拋家舍業,把一生與一身都獻給了這個國家,留下的是一個個悲歡離合的故事,一個個倚門而望的娘親,一個個獨坐空房的娘子。英雄不應該被忽視,所以李從璟在石首縣修建第一座陵園時,就沒有將陣亡將士的名字寫在一塊石碑上,而是讓他們都有自己單獨的豐碑。
活著的時候,國家有你們的位置,死了之後,國家仍然有你們的位置。這是李從璟給大唐將士的承諾,也是維護他們尊嚴的最起碼保障。
李從璟要用這樣的陵園,去告訴世人與後來人,戰爭是何種模樣,太平是何種模樣,保衛他們的大唐將士是何種模樣。
每個戰士背後都有家人,現在,他們的家人可以在陵園中,找到他們的名字與位置,去祭奠他們,記住他們。
在家屬三三兩兩走進來,用食物、烈酒與哭聲填充空蕩而又緊湊的陵園時,李從璟邁步離開。哪怕是已經為君數年,哪怕是見慣了沙場生死,他仍舊不忍去看這樣的畫面。
走出林子,還未上馬,李從璟被不遠處的吵鬧聲吸引了注意。他抬頭望去,就見一個老漢在一名小娘子的攙扶下,攔住了一名小校,淚流滿面的在說著甚麼。老漢不停試圖拜下,而小校在不停阻攔他拜下,雙方拉扯在一起,有些擋路。左右維護持續的軍卒本該驅趕老漢,卻不知為何,都有些遲疑。
「去看看。」李從璟示意丁黑。
丁黑走過去不久就快步歸來,跟李從璟回報了眼前的情況。
李從璟稍作沉吟,「把人請過來。」
他讓近衛們離開道路,站到道旁來,此時往來祭奠的百姓有很多,他不想阻塞了通道。在道旁空地上等了片刻,丁黑把老漢與小娘子請了過來。老漢的腿腳有些微不便,走路時有些簸,不過豆蔻之年的小娘子一直試圖攙扶他,卻總是被他推開,從他堅硬的神色中可以看得出來,老漢性子倔強,不想被當作需要照顧的對象。兩人麻衣布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老漢頭上有些許白髮,而小娘子鬢角的髮絲有些發黃,可見不是富裕之家。
「我聽人說,老人家攔著軍校不讓走,是要對方答應你入伍?」李從璟微微弓著身,面色和悅,「老人家這個年歲,卻是已經過了從軍的時候了,為何執意如此?」
李從璟著的是黑袍,裝飾簡單,老漢看得出他地位非常,卻不知眼前的便是大唐皇帝,因為李從璟事先交代過,所以左右也沒有人告訴他,聽了李從璟的話,老漢擦了擦眼角淚痕,再拜,聲音卻還是抑制不住顫抖,「稟將軍,老漢早先便是軍伍中人,只因受了些傷,這才不得已歸鄉休養。不瞞將軍,老漢而今也不過不惑之年,軍中將校,頗多老漢這般年歲者,老漢自認上了戰場,還能為國殺賊。」
這樣的執念讓李從璟微微皺眉,他稍作尋思了一番,大抵想到了某種可能性,便溫聲問道:「老人家執意再入軍伍,可是家中有人,埋在了這烈士陵園中?」
這話從李從璟嘴裡說出來,立即讓老漢情緒崩潰,他再也站不住,噗通一下拜倒在地,以頭搶地哭得撕心裂肺,如同一個找不著家的孩子,「請將軍垂憐!若能讓老漢再入軍伍,上陣殺賊,老漢來世做牛做馬,再來報答將軍大恩大德!」
老漢這一拜一哭,不禁讓李從璟有些錯愕,更是引得他身旁的小娘子也跪下來,低頭哭泣不已。
李從璟費了很大力氣,才將老漢扶起來,嘆息著道:「老人家心中有事,不妨跟我說說,若是能幫忙一二,在所不辭。」
「將軍果真願意幫忙?」老漢抬起老淚縱橫的臉,眼中充滿了意料之外的希望。
「老人家但說便是。」李從璟頷首道。
老漢到底是從軍過的人,到了這等時候,再看李從璟身旁的陣仗,大抵也能知道對方身份非凡,說不定真有能力讓他如願,於是不再有所保留,拉著李從璟的手說起前因後果。
「正如將軍所料,老漢家裡的那小子,這回沒在了沙場之上但將軍有所不知,老漢家那小子,本來並無從軍之念,他是個讀書人,是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的。在他從軍之前,他就通過了洛陽學院的選拔,能夠進入洛陽學院就讀。將軍理當知曉,洛陽學院是何等地方,只要他去了,學成之後便是九品官身是老漢一直逼著他從軍入伍,他這才不得不捨棄了大好前途,到關塞戍邊.」
老漢涕泗橫流的訴說著,臉上充滿懊惱與悔恨之色,「不瞞將軍,實際上老漢之所以歸鄉,非是老漢所願,而是在軍中犯了錯,被軍中驅逐。早年間老漢也曾戍邊殺賊,斬殺許多蠻賊頭顱,因功累遷隊正。乍然被逐,心中著實不忿,但更多卻是不舍,這才沒日沒夜飲酒買醉,不事勞作,還逼著家裡那小子從軍,就想著有朝一日,他能在軍中出人頭地,把老漢丟掉的尊嚴都找回來,讓左鄰右舍與鄉親都知道,我老吳家不是一家窩囊廢」
老漢斷斷續續的說著,李從璟一直在凝神細聽,沒有去打擾,「是老漢太過固執,也是老漢自個兒太過沒用,才想要讓自己的兒子替自己還債,替自己走自己未走完的路,全然不曾念及他的想法」
「自打那小子從軍之後,老漢就再沒飲過一口酒,老漢心裡懊悔啊,因為實在是太過對不住他。可老漢心裡也有期盼,盼望他能夠殺敵建功,能夠衣錦還鄉,讓大伙兒都羨慕,讓老漢在左鄰右舍面前也能抬起頭來。老漢還想,等到那小子歸來的時候,能看到老漢將地里的糧食打理得井井有條,也能心裡寬慰一些,也能意識到他阿爺對他的愧疚。老漢一直盼著那天,盼著盼著,也就不想他再立功受賞了,只覺得他能活著回來就行,能看到他阿爺重新活成了人樣,哪怕他從來沒對老漢要求過甚麼,但老漢也想讓他知曉,他的阿爺不是個沒心沒肺的窩囊廢,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可誰曾料想誰曾料想,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再也沒有了。左等右等,等到的不是他歸家的消息,而是戰死沙場的噩耗。白髮人送黑髮人,老漢之前都是在幹甚麼啊.他再也沒有機會去洛陽了,老漢也再沒機會讓他知道,老漢心裡對他的愧疚.」老漢已經哭成了淚人,蒼老的身軀在不停顫抖,但他忽然一把擦乾了眼淚,挺直了腰杆站直了身體,對著李從璟深深一拜。
而後老漢目光如鐵:「聽聞王師要進軍河西,所以老漢要再入軍中,跟隨大軍征戰,手刃蠻賊為我兒報仇!即便不能殺賊,不能為我兒報仇,但老漢至少要讓我兒在天之靈知道,他阿爺重新活成了人樣。最不濟,他那些從未說過口的話,那些對老漢的期望,老漢得讓他知道,雖然他沒說,但是老漢都知曉.」
李從璟看著眼前的邊地老漢,一時不能言語。
「將軍!」老漢見李從璟不表態,還以為李從璟不答應他的請求,於是再度拜倒在地,聲音如泣如訴,「即便不能殺賊,哪怕只是戍邊,老漢也要再入軍中一回。我邊軍父子,子承父志,世代為國戍邊,不論功勞與否,都該同在軍中,同死沙場.」
李從璟心頭震撼,再度將老漢扶起來,嘆息道:「老人家一片赤誠,我豈能不顧?只是不知老人家的兒郎,叫甚麼名字?」
「他叫吳生!吳鉤的吳,生死的生!」老人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挺起了胸膛,倍顯榮耀。
「吳鉤的吳,生死的生,吳生.吳鉤戰沙場,與敵爭生死,吳鉤復關山,何論生與死,老人家.邊地父子,實在是可歌可泣!」
靈武縣,城郊某處荒地,有女席地屈臀而坐,面對一河秋水,吹響了嘴邊的羌笛。
湛藍的蒼穹總是浩遠,流蕩的白雲依舊悠悠,身前的賀蘭山直入雲霄,遠處的黃河水奔流不息。
天地間的人啊,在山川與歲月面前,總是這樣渺小。人姑且這樣渺小,何論人的那些悲歡離合,除了身在其中的人,又有誰能體味其中刺痛心靈的艱澀?
羌笛的聲音婉轉悠揚,經久不息,它縈繞在人的耳畔,觸動著人的心弦,讓人哪怕是從夢裡醒來,也能深味其中的辛酸苦辣。
羌笛聲漸漸小了,到最後微不可聞,它終於離開了小娘子殷紅的唇,因為小娘子已經在掩嘴抽泣。秋日裡漸少的飛鳥,草木間早已蹤影全無的彩蝶,可曾看得到小娘子腦海里漂浮的畫面?
馬蹄聲由遠及近,有一騎奔馳而來。
騎兵甲兵俱在,在不遠處滾落馬鞍,向小娘子走來。
小娘子聽到動靜,抹乾了眼淚,站起身,向來人行禮,「吳大哥。」
吳春看到小娘子的臉,便知她方才哭過了,不禁嘆息道:「玉娘若是對吳生想念得緊,大可去靈州陵園看看他。」
「不,他不在那裡!」玉娘握緊了羌笛,咬著嘴唇堅定的說道。
吳春苦笑道:「玉娘至今仍是不信,吳生已經戰沒了麼?」
玉娘瘦小的肩膀微微顫抖,她拼命忍住了眼淚,「軍中不是也沒有見到他的屍體嗎?既然沒有見到,他自然就還活著!」
吳春低頭默然,既然對方願意相信吳生還活著,他總不能執意說吳生已經死了,幻想在很多時候不切實際,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常能給人堅持下去的力量。
片刻之後,吳春道:「今日前來,是與玉娘作別,王師已經挺進涼州,某要去豐安了。」
「吳大哥要去豐安了?」玉娘微微怔了怔,隨即眼中露出希望的光芒來,「那吳大哥會不會也跟著王師去河西?」
吳春搖搖頭,「說不好也有可能罷!」
「吳大哥若是去了河西,若是找著了吳郎.」玉娘滿懷希翼的說到這裡,已是忍不住淚水奪眶,如果吳生沒有在那一戰中死亡,最大的可能便是被河西軍隊俘虜了,那他就有很大的可能在河西之地。
「若是吳大哥見到吳郎,還請轉告.」玉娘雙手拼命攥著羌笛,關節白的沒有絲毫血色,她拼盡了全身力氣,只為說出當時本該對吳生說,卻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請轉告吳郎,奴一直都在念著他,一直都在等著他.」
吳春張了張嘴,卻甚麼也說不出口。吳生還活著的可能太小了些,他能再見到吳生的可能性就更小,但此時面對玉娘飽含希翼的眼神,他卻說不出這些道理來。
昔日,賊軍壓境,大戰已起,城池危殆,他要再上戰場,她有試過阻攔,但阻攔不住,她便為他著甲。
今日,賊軍已滅,大戰已休,蒙他與眾將士之力,靈武得保,靈州得安,而他卻已不見蹤跡,此時此刻,她只想告訴他:
她在等,在念
朔方軍為他在烈士陵園中立了碑,刻上了他的名字,讓他成為國家英雄,但他們不知道,他並沒有死。
吳生躺在草堆間,睜開雙目,看見湛藍如洗的天空,看見悠悠蕩蕩的白雲,想起在靈州的戰陣廝殺,恍若隔世。
當日跟隨劉仁贍追擊南下豐安的定難軍,大捷之後再撤退追趕高審思的時候,被河西馬軍追上,劉仁贍率十餘騎得以突圍,吳生陷於陣中殊死拼殺,最終不敵,受傷力竭之後被擒。
如今,吳生的身份是俘虜,按照河西的規矩,他現在是奴隸。
奴隸,是戰士在戰場上得來的財物,隸屬於私人,這也是吳生當日沒有被斬殺的原因。
作為奴隸,他被迅速轉移到河西。如今,他身在甘州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在這一堆雜草中間苟延殘喘。與他同樣被帶到河西的,還有百十名朔方軍俘虜。
「吳生,你當真不跟我們一起走?」一名朔方軍俘虜摸到吳生身邊,一面警惕的望著不遠處警戒的回鶻騎兵,一面低聲問吳生。
「我腿上有傷,至今未愈,走路尚且艱難,遑論奔逃?若是跟你們一起走,別說逃不出去,只怕也會連累你們。」吳生苦澀道,眼中的哀傷濃烈的化不開。
被俘虜的這些朔方軍將士,如今大部分都已傷勢痊癒,他們不願做回鶻人的奴隸,自然就想逃回靈州去。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那名朔方軍與吳生關係不錯,聽他這話說,心中不禁難受萬分,卻也知道事實就是如此。從甘州逃歸靈州,路程太長,艱難無數,腿腳不便的吳生的確不可能走回去。
「有甚麼話要帶回去嗎?」朔方軍問。
吳生沉吟下來,他想起在定遠城的血戰,他想起在靈武縣的奔襲,他想起他父親的酒罈與嘮叨,他想起了太多。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淚水縱橫,咬牙低聲道:「若是見到朔方軍同袍,告訴他們,我已盡力;若是見到我父親,告訴他,我不曾讓他失望;若是見到我阿娘、小妹,告訴他們,我深愛著他們」
聽到這些話,那名朔方軍不禁雙目通紅。
「還有沒有別的?」朔方軍強忍著心頭的酸澀問。
「沒有了。」吳生搖搖頭。
朔方軍點點頭,「吳生,保重。」
說完這句話,他就起身離去。身為同袍,便是有再多話,此刻也不知從何說起。
「等等!」吳生像是想到了甚麼,一把拉住對方,默然了須臾,忽然雙目明亮道:「靈武縣有家藥鋪,藥鋪里有個玉娘,若是你們見到她,就告訴她.她是個好女子,讓他好好活著,找個好人家嫁了」
朔方軍重重點頭,帶著吳生的期許離開了這裡。
吳生重新躺會草堆,復又看向無邊無際的藍天。
彼處,似乎有一張清秀的小娘子臉龐。
他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呢喃:「勿等,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