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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九 我手握千軍萬馬 要護你一生平安

2023-12-18 01:59:48 作者: 我是蓬蒿人
  好不容易出得金陵城,還未走出多遠,就被城牆上的守軍發現,第五等人疾步跑到樹林中,城門處已有騎兵追了出來,眼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遲早得被追上,到時莫說逃過長江,怕是連莊園都去不得,第五姑娘不得不故技重施,讓大隊人馬去吸引追兵的注意力,少數人趁著夜色與樹林,選擇其它的路走。

  眾人出城後到的是城西,此地距離長江不遠,眼看再去莊園難免暴露行蹤,第五心下一橫就朝秦淮河摸過去。河邊有許多船,此時漁夫船家都在熟睡中,沒甚麼燈火,第五和宋嬌等七八人選了一條頗大的船鑽進去,在船家還未醒來的時候,就將他們一一解決掉,而後操縱著船隻沿著秦淮河西進,向長江全速而去。

  過了長江就是廬州與揚州交界地帶,上了岸再北上要到達百里之外的滁州,就容易得多。但長江上有吳國水師,樓船千百,鎖江震淮,在金陵城西北是石頭城,相傳乃三國時周瑜訓練水師之所,船隻要過江必須得熄了燈火,隱秘行進。

  第五站在船頭,江風既大且冷,吹拂得她青絲與紅裳飄舞。船隻進了長江,接下來就要應對吳國水師的警戒船,那片燈火輝煌之處,樓船如城,像極了又一個金陵城。

  蘇紅袖趁人不注意要跳江,被軍情處的人及時發現,第五姑娘走過來給了她一巴掌,「三娘拿命保你活著,你就這樣回報她的苦心?」

  夜裡行船又沒有燈火,很難辨別方向,好在此處江道不用擔心暗礁,也只需要向北橫渡就行,有那燈火輝煌的吳國水師做參照物,倒也不怕走太多冤枉路。一路疾馳,幾個軍情處划槳劃得手臂都要斷了,卻咬牙死死堅持,不敢半分鬆懈。

  船隻過了江心,沒有被吳國水師發現,往後基本也就完全了,但眾人來不及鬆口氣,吳國水師那邊就傳來一陣喧囂,彼處,周宗帶著青衣衙門趕了過來,二話不說就下令水師樓船渡江靠向北岸,百十走舸如群魚出遊,密密麻麻沿著江面鋪開。

  周宗雖然沒有看見第五的船隻,但他知道必須封鎖長江,尤其要控制北岸的登陸之地,這樣不管第五在何處,都過不了江,哪怕第五眼下沒有乘船渡江,也絕了她日後渡江的可能,這就是行事老辣。

  吳國水師的走舸行的飛快,不是第五腳下的漁船可比,軍情處等人知曉生死一線間,萬不能被對方走舸追上,都拼命用力划槳撐篙。

  此時,東天出現一線魚肚白,蒼穹漸藍而後漸亮。

  李從璟手上可供調遣的兵馬不多,作為主力的侍衛親軍都去了揚州,彼部無法及時分兵西進也不能分兵,若是吳軍兵發壽春,他要阻擋截擊,就得調動手上的君子都和降軍。

  一夜未眠,東天漸明的時候他出了書房,讓孟松柏拿來一架梯子,他攀上了屋頂坐著。也不知是否因為受後世的影響,他不太習慣悶在屋裡想問題,登高而望胸懷舒暢,看得遠眼界也大,能幫助他思考。

  李從璟有些擔心第五姑娘,金陵城是龍潭虎穴,青衣衙門不好相與,再加之隨著許多江南俊彥相繼冒頭,他也越來越不敢小覷金陵人物。

  孟松柏一動不動站在屋檐前,像一座雕像,許久後他回頭望了李從璟一眼,見對方如石像一般,不由得暗自嘀咕:「往先戰局再如何糾纏,也少見殿下這般沉默,若是第五統領在,必定能讓殿下開懷。」

  李從璟正在思考空隙,聽到孟松柏的嘀咕,便問他嘀咕甚麼。

  孟松柏擾頭道:「第五統領南下前,曾叮囑卑職,若是殿下想事的時候太長時間悶著不說話,讓卑職一定得想法子使殿下歡笑——第五統領說殿下思慮太深,長久悶著對身子不好,必須要時常緩緩心緒。」

  孟松柏一臉羞愧,「卑職愚鈍,實在不能完成第五統領的囑託。」

  李從璟怔了怔。

  腦海中浮現那個總是蹦蹦跳跳渾如兔子一般的嬌小身影,八公山上她舉著一抓葡萄,不停往他嘴裡塞,也給自己塞得雙腮鼓起,笑得眼如月芽,要多白痴有多白痴。

  平日裡她「恃寵而驕」,完全不顧及禮儀法度,老是嘻嘻哈哈沒個正行,千方百計在李從璟面前上串下跳,讓李從璟有時候也頗為頭疼。李從璟不捨得責備她,卻也常常想著讓她收斂一些,畢竟旁人瞧見有些不成體統。

  卻不曾想到,第五姑娘竟是這樣一番用心。

  李從璟想起他剛成為秦王那段時間,第五貌似言行舉止都收斂了許多,整個人安靜守禮不少,行事章法都合乎禮度,而後來不知從何時起又變本加厲起來,如今回想,第五再變回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應該是從他出征兩川開始——那時候,他頭上生出了一縷白髮。

  不是沒有人在李從璟面前告第五姑娘的狀,說她太頑皮了些,可第五從來就不肯正眼看待這些言論,對旁人的誹謗向來無視。如今觀之,第五實在不是恃寵而驕,而是不忍讓她心中的殿下再多一縷白髮,為此她甚至無懼自身臣節。

  統領軍情處無數事務,本就辛苦,與敵鬥爭無數,間或還要親自廝殺,但在李從璟面前,她居然能始終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調皮搗蛋,這得需要多大的意志?

  她不累嗎?

  李從璟從屋頂上一躍而下。

  在船隻靠岸之前,兩隻走舸發現了他們,並且追了上來。

  天色方明,江面上的事物都能看得清楚。第五站在船頭,聚精會神的觀望岸上的動靜。在金陵的這些時日,她每天能休息的時間少的可憐,除卻要布置軍情處龐大的行動,還要揀選各種信息,所以她很疲憊。

  一宿未眠,黎民時分的睏倦直衝腦門,像是有利箭貫穿了她那顆小腦袋,一陣陣生疼,心中也有些煩悶,連帶著長久未曾消化食物的胃也絞痛起來,她捂了一把脈動異常的胸口,眉頭微蹙。很快她就將小手挪開,她必須在屬下面前保持一個堅不可摧的形象,好讓人心穩定。

  嗖嗖兩聲輕響,利箭飛來,擦著她的鬢角飛出去,落在江面上,第五伸手在耳廓上一抹,蒼白的手指上多了一道格外醒目的血跡。

  「統領快進艙!」

  船隻後的吳軍走舸傳來陣陣呼喝,讓他們停船接受檢查,軍情處沒有人理會,在第五彎身進艙的時候,一名銳士被射中背心,從船尾跌入了江中。

  一團血色染紅了碧綠的江面。

  第五蹲著環視眾人,蒼白的臉蛋更襯托出她目光的銳利,「你我行蹤暴露,賊人已經追來,上岸後免不得被追殺,走散也不是不可能,我只一個命令:務必將情報送到殿下手中!」

  船隻靠岸,眾人棄船奔逃,蘇紅袖沒在這個時候使性子,提著裙擺咬牙默默跟隨。岸上沒有吳軍攔截,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吳軍水師還沒靠岸。

  第五等人奔上岸後,吳軍走舸、鬥艦陸續靠岸,一隊隊吳軍軍士跟著追出去。一艘樓船上,周宗面色低沉的望著第五等人奔逃的背影,待得樓船靠岸,他帶著十餘騎出艙下船,快馬狂奔。

  第五等人奔逃的方向並不是胡亂選擇。作為軍情處銳士,從金陵渡江北撤的路線,在她還沒到江南的時候即有規劃,擬定了數個方案,基本保羅了會有的可能性,在這些路線上,會派遣人手設立相應據點接應——如今江北處於戰時,兵荒馬亂,軍情處要在敵境設立接應據點並不難。

  既然是渡江後的第一個接應據點,距離長江自然不會遠,事實上那就在一個漁村附近,據點裡備有馬匹,可供第五等人騎乘——被吳軍騎兵追擊,若是沒有馬,怎麼都是個死。

  找到漁村外的接應據點,第五姑娘令人牽來馬匹,這裡有十來個軍情處銳士,匯合之後戰力稍微提升了些,難得的是蘇紅袖也會騎馬,這倒是省去了許多麻煩,一行十五六騎出了據點,就往官道上飛奔。

  吳軍已經追了上來,步卒百十,分布各處,攔住了上官道的路,周宗所領的騎兵也超過十餘達到了數十,後續還有密密麻麻的吳軍將士追趕上來,人數多到不用去在意具體數量,被追上絕對是個死。

  第五等人仗馬衝殺,歷經半響戰鬥,殺出了一條血路,好不容易踏上了官道,已是折損了四個銳士,還有受傷的,周宗帶領精騎和青衣衙門緊追不捨。

  軍情處的馬是好馬,青衣衙門的馬竟然也不弱,第五等人飛奔許久,沒能將其甩掉,反而人數在不斷減少,親自出馬的周宗,帶的銳士中有幾個身手不凡的,射的一手好箭。

  「射領頭的!」周宗大喝。

  不知奔走了多久,在一個彎道,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射中了第五的左肩,她本就疲憊的嬌小身子在馬背上重重一晃,差些摔下馬去,咬破了舌尖,第五才重新穩住身形,蘇紅袖側頭去看,眼見一絲血跡從第五嘴角溢出,不知為何,對這名平素有飛揚跋扈之嫌,但此刻神情堅韌到蘊含神聖意味的統領,蘇紅袖心裡的牴觸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

  左肩上的箭矢沒有拔去,隨著第五的身軀起伏,殷紅的血浸透了她的肩膀,在她那身紅裳下並不明顯,但不斷漫延的深色痕跡,就連蘇紅袖都看得分明。

  蘇紅袖望著那張沉默而堅韌的側臉,有些不能理解對方眼中的神聖意味,逃生的欲望雖然強烈,但絕對不會讓人有這種眼神,對方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始終盯著前方,就像朝聖的佛教徒,仿佛前面就是釋迦牟尼的身相。

  蘇紅袖心中暗想,或許這名看起來冷酷且雙手沾滿血腥的統領,內心有一塊地方也如極樂淨土那樣乾淨。

  「統領!」宋嬌看到第五的身子又晃了一下,心如刀割,身旁的軍情處已經只剩下七八人,而此地到滁州,少說還有七八十里。

  又是一箭飛來,射中了第五的馬匹,馬匹受驚,將第五從馬背上掀了下來。

  「第五統領!」眾皆大驚,紛紛勒馬,宋嬌不等馬匹停穩,就從馬背上滾落,連忙去扶捂著左肩咬牙爬起身的第五姑娘。

  路邊有個破落的村子,已經沒甚麼居民,宋嬌扶著第五姑娘進村,這裡是軍情處在這條路線上的第二個接應點,在官道上的軍情處銳士盡數戰死後,村裡的軍情處衝出來,將第五扶進一座土牆院子。

  周宗帶領百十青衣衙門和吳軍殺了進來,將院子圍住之後二話不說就開始往裡攻,據點裡的軍情處銳士有弓弩,射殺了幾個吳軍,卻沒能阻止對方的瘋狂進攻之勢。

  第五倚坐在門前,臉色煞白,左肩的血順著手臂流下,滴落在泥土地上,觸目驚心,她顫抖著掏出一份信箋,交給淚如斷線的宋嬌,「我已走不了了,你突圍出去,將情報交給殿下!」

  宋嬌拼命搖頭,「卑職不走!」

  身旁的軍情處與吳軍在殊死搏鬥,高不過人頭的院牆和院門處,雙方殺得難解難分。

  第五咬著牙一把揪住宋嬌的衣領,「這都何時了,你還敢耽誤時辰,情報送不到殿下手中,你我萬死難恕,這是軍令,你必須走!」

  宋嬌拿起情報,遲疑不定,第五的眼神不容拒絕,她知道事關重大,縱然萬般不願,也實在無可奈何,只得起身。

  第五抽出短刃,強撐著站起身,對宋嬌道:「告訴殿下,第五能為他征戰,此生不悔!」頓了頓,她眸中閃過一抹難以言狀的哀傷,像是天際即將消散的流雲,這與她平日的嘻哈如同兩個極端,她的聲音也低沉下來,帶著些許悲涼,「遺憾的是,不能親眼看到殿下君臨天下了,若有來生,再讓我好生看看殿下的江山.」

  「你們兩個,護她走!」第五收斂神色,握緊雙刃,走向院門。

  宋嬌在兩名軍情處的護衛下,越牆而出,牆外有馬,以她的身手,上了馬匹要走不是不可能。

  第五姑娘一步步走向院門,左手流下的血滴了一路,她曾說此生作為他的戰士,要跟他去征戰天下,共同經歷勝利與失敗,如今她的路就到此處了,她萬不會在最後關頭丟掉戰士的尊嚴,不丟掉她戰士的尊嚴,就是沒丟他的尊嚴。

  蘇紅袖跟在第五側後,雖然低著頭,但腳步堅定。

  「沒能完成三娘的囑託,讓你好生活下去,你怪不怪我?」第五問。

  蘇紅袖露出一個淒婉笑容,仍然美得驚心動魄,「雖然妾不喜歡你,但妾的確很敬佩你,生與死於妾而言並無不同,能與第五統領死在一處,總歸不叫人討厭。」

  第五姑娘笑了笑,然後眼神一沉,腳下重重一步,躬身殺向院門的敵人。

  但就在這時,宋嬌去而復返。

  在眼前的吳軍被宋嬌橫插一刀殺倒後,第五姑娘驚怒交加,「你回來做甚麼?」

  宋嬌那張被淚水模糊的臉滿是笑容,像是池邊盛開的荷花,「他們來了!」

  第五姑娘一怔,「誰來了?」

  不用宋嬌再回答,因為那支縱橫南北的鐵甲精騎已經殺到眼前,方才如狼似虎一般圍攻院子的吳軍將士與青衣衙門,在這支鐵甲精騎面前猶如孩童一樣不堪一擊,對方兀一出現,就將他們殺得潰不成軍。

  當先的那人,長槊白馬,黑甲黑袍,氣焰跋扈的不可一世。

  第五姑娘愣在院門前,怔怔望著那人,她那雙清溪般的眸子裡,一縷白髮飄飄。

  李從璟策馬殺穿吳軍,在第五姑娘面前勒住戰馬,白馬人立而起,一聲嘶鳴。

  她還是那身大紅的衣裳,嬌小的身影,雙眸凝視著他。

  先前,李從璟從屋頂上躍下,即讓孟松柏傳令君子都集結,孟松柏不解其意,李從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不容置疑道:「我感覺到了,她回來了,我要去接她。」

  李從璟下馬快步來到第五姑娘面前,看到第五肩頭上的箭傷,眉頭皺起。

  第五從宋嬌手裡拿過情報,遞向李從璟,「稟報殿下,吳軍用兵江淮之詳細情報,盡在於此。」

  出城,奪船,渡江,北奔,一路千辛萬苦,死裡求生,臨了,不過是這最平常的一句話。

  李從璟沒有去看那情報一眼,伸手撫上第五的臉龐,眼神輕柔如春風,「你回來就好。」

  君子都對周宗帶來的吳軍和青衣衙門展開屠殺,狼狽不堪的周宗心中萬般不甘,卻只能在亂軍中灰頭土臉的上馬撤退,君子都緊追不捨,沿著周宗追擊第五姑娘的原路,將周宗追殺了回去,一路上碰到許多北來的吳軍,皆盡被得到李從璟嚴令的君子都毫不留情殺於馬前,因為江北皆為戰場的關係,策應支援周宗的吳軍將士不少,被君子都一路向南殺過去,屍橫遍野。

  君子都追至江岸,集結在江岸上的吳軍水師將士被殃及池魚,叫君子都來來回回殺了個通透,無數吳軍將士爭相投水,如見鬼魅,水師在接到受傷不輕的周宗後,慌忙馳離江岸,向江南退卻。

  史彥超立馬江邊,長槊直指吳軍,大喝道:「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江北已是大唐領土,爾等再敢踏足一步,保准叫爾等屍骨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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